南青宛眼皮一跳：“祭祀？”

明建国沉重的点点头：“是的，除了祭祀，我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林知南是被林家人献出的羔羊，作为交换，吪实现了他们的愿望，而林知南的□□则成为吪的继居之处，只可惜了那位真正的林家少爷。”

是这样的吗？

南青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她又说不出来，只能忽略心中的那点不舒服，继续问道：“按照你的说法，真正的林知南早就死了，而现在占领那副躯壳的是——”

她顿了下，舌尖弹出那个陌生的名：“吪。”

明建国面容闪过一丝犹豫，答道：“林知南的灵魂或许并没有早早消逝，起码在我第一次来到疗养院的时候，那里面应该可能是真正的林知南。”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

南青宛的手指蓦然紧缩，心脏怦怦直跳起来：“什么意思？”

明建国小心的瞟了她一眼，即使天生对情感之事迟钝，在这些天的幻境中，他也察觉到吪对南青宛的不一般。

可是......她明明是林知节的未婚妻，怎么能.....

明建国又转念一想，吪这样的邪物，怎么可能懂得伦理纲常？

诸多心思在心中流转后，明建国吞吞吐吐的说道：“或许，或许存在一种可能，林知南还没有死，他的灵魂存在于身体的某个角落，潜移默化的影响着吪，所以对于我们俩，才没有立即赶尽杀绝，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当不得真。”

明建国反复强调这只是自己的一个猜测，但即使这样，也让南青宛的脑子乱成一团。

她一直以为林知南就是吪，但现在明建国的话让南青宛意识的某种可能性。

如果林知南和吪是两个独立的个体，那么真正的林知南还被她留在了云百镇。

南青宛说不清自己的什么感受，她怔怔的望着前方，脑子里浮现过了很多画面，有时候是她坐在窗前和林知南下棋，有时候是他撑着下巴望着窗外乖乖等待她的到来，有时候是他送花给自己的场景。

她以为自己会狠心的忘记一切，干净利索的带着明建国离开云百镇，可这样的前提是，林知南就是吪。

如果他是吪，是那样与人类没有一丝相同的、充满未知的邪物，她能够理所当然的做出这一切，因为所有的身体本能都在告诉她，人类天生就带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人是不可能爱上一个怪物的，除非那个人自己就是个格格不入的异类，南青宛在内心反复强调。

她当然不觉得自己是个异类，她前二十多年的人生如其他千千万万的同类一样，没有理由成为一个变态，爱上一个时刻想要吃掉自己的怪物。

这不正常。

但是......但是，如果她喜欢上的其实是身为人类的林知南，一切都说得过去了，不是吗？

南青宛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她心安理得的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借口，但下一秒，她的眼神又瞬间暗淡下来。

现在呢？现在她又该怎么办？

调转车头，干净利索的回去寻找林知南吗？可是她的身边还带着明建国，更何况，她能够确保自己的安危吗？

依照刚才离去时候的场景，南青宛怀疑自己一旦回去，就是羊入虎口，别说吪会不会放过她，光是房东阿婆俩婆孙就能生吞活剥的将她吃掉。

难道自己真的要为了那点微薄的喜爱回去吗？这不理智，也不像她。

她承认自己是有点喜欢林知南那家伙，但也没到以命相换的地步......吧？

南青宛陷入了犹疑之中，车子已经逐渐驶离云百镇的边界，在走个半小时，就能完全离开了。

现在返回估计已经来不及了。

明建国只觉得南青宛格外沉默，黑暗中，树叶投落的阴影遮住了她的面孔，明建国看不清她的神情，也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大山的夜晚格外安静，只有晚风吹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伴随着车子离云百镇的距离越来越远，明建国的神经渐渐松懈起来。

今晚过度的精神污染让他深感疲惫，再加上危险已经解除，他靠在车背上，竟然迷迷糊糊的陷入了浅眠。

半睡半醒间，他似乎看到一片沉郁的红色，仿佛整个山林都被抹上了红，天边的圆月也大的有些不对劲，就像.....就像一个巨大鲜红的眼珠，正充满恶意的注视着他。

这个想法让他一个激灵，浑身打了个冷颤，整个人霎那清醒过来。

明建国抬头定晴一看，那哪里是什么眼珠，分明是一轮明黄色的月圆，因为十五的原因，形状比平时稍微大了点，但也没有大到令人惊悚的地步。

看来自己的精神真是被吓的有点不稳定。

他再扭头一看，南青宛的脸庞依旧沉静，仿佛没有任何波澜的河流。

明建国不禁自愧不如，自己好歹是天师传人，平日里专门接触这些妖邪之物的，怎么还没一个小姑娘淡定。

“明先生，如果我们离开，被独自留在云百镇的林知南会怎么样？”南青宛冷不丁的开口问道。

明建国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有想过这件事。

“大概.....会被吪吞噬，化为祂养料的一部分，不过你也不用觉得愧疚，自从林家决定将他献祭出来，林知南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他安慰着南青宛，想让对方为林知南的消逝感到不那么愧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总不能现在还跑去救他吧？

他可不是自寻死路的人。

南青宛沉默了一瞬，问道：“没有任何挽救的办法吗？”

明建国面露犹豫：“有是有，吪的大部分本体还被封印着，占领林知南身体的估计是祂游荡在外极小的一小部分，只要将他身体里吪的阴气全部驱除就行，但你也知道，要让吪乖乖听话，任我们驱除阴气，这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吗？”南青宛重复道，她反问：“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

明建国一时语塞，总不能拿自己的命去试试这微薄的可能性，等等！南青宛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狐疑的转头望向南青宛。

南青宛不疾不徐的拉动手刹，车子渐渐停在路中间。

她转头望向明建国，语气平淡的说道：“我打算回云百镇救林知南。”

明建国张目结舌：“你.....你疯了吧？我们好不容易逃出那个鬼地方，现在你要回去送死？你知不知道回到那个地方会有什么后果？”

他立即打消了刚才的想法，南青宛哪里是没有受影响，这简直是受影响太深，精神都疯魔了。

南青宛却极其冷静，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说道：“我知道，所以我更要回去救林知南，不能留下他一个人在那。”

“可.....可万一藏在林知南身体里的从头到尾的都是吪呢？我刚才也说了，那只是个猜测。”

明建国不可置信的反问道，他后悔死了，刚才就不应该假设这种可能性，都怪自己多嘴，明明都快逃出去了还节外生枝。

“要是另外一个结果，我们回去不是白白送死吗？”

他极力想要说服南青宛。

南青宛眼神闪烁了一下：“你也说了，只是可能，也有可能真正的林知南还存在着，不是吗？”

“更何况，不是我们，是我一个人，现在已经离开了云百镇的范围了，旁边刚好有个站台，你在这等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六点就能坐上回县城的车，我一个人回云百镇救林知南，你只需要告诉我如何驱逐阴气就行。”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明建国喃喃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回去送死？南青宛，就算情深意切也不是用到林知南身上，你的未婚夫是他的哥哥林知节啊！”

南青宛面不改色说道：“我只是不忍心看到一个人的生命白白消逝而已，你就当我是圣母心吧，更何况——”

她顿了一下，解释道：“我和林知节的婚事是我父亲和他单方面决定，从头到尾都没有经历过我的同意。”

明建国只觉得头疼，南青宛是那种看着圣母心的人吗？她明明就是舍不得林知南，还在这嘴硬，如果林知南身体中从头到尾的都是吪，那结果他真是不敢想象。

眼看着南青宛决心已定，明建国还是决定要垂死挣扎一下：“南医生，你爱上的只是吪装出来的幻象，那都是假的，吪那种东西，邪门的很，你不知道我们天师记载的书籍上，从古到今，凡是和吪扯上关系的，没有一个好下场的......”

他碎碎念的想要和南青宛说清楚，却被对方面无表情的打断。

南青宛强调到：“我没有爱上林知南，我只是不忍心看着一个人死在那，你直接告诉我怎么驱逐阴气，我一个人去就行，是生是死都和你没有关系。”

明建国无言以对了，他头疼的抱住脑袋，原本一头闪亮的绿发已经逐渐褪色，露出黑色的发根，沉默良久之后，他捂着脑袋发出一声惨叫，然后认命的抬起头，说道：

“我和你一起回去，起码生存几率也更大点。”

南青宛皱起眉说道：“我一个人就行，你没必要......”

明建国打断了南青宛的话：“驱逐邪气的仪式只有天师能做，如果没有我，你回去也是白费。”

南青宛不说话了，她沉默了一会，低低的说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