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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你会跳凡丹戈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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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神里绫人打回检讨,并且要求返工后,黎昭只考虑了两秒,便选择屈服。

毕竟人不能为了面子,就连钱都不要了吧。

黎昭捧着医疗诊所中心的热牛奶,忧愁地叹了一口气。

与喜欢组队做任务的同事不同,黎昭是彻头彻尾的孤狼选手。

算下来公司里话说得最多的居然是医疗诊所中心的医生和护士长。

护士长粉粉嫩嫩长得超级可爱,黎昭隔三岔五,有病没病就往医务室跑,在护士长蹦蹦跳跳取药的时候趁机去团她毛茸茸的小脑袋。

而医务室的主治医生,虽然名义上是医生,但浑身散发着一股社会人的气息,甚至眼角还有几道疤。

黎昭常常脑补月黑风高的夜晚,医生转身走进腥风血雨的战场,只留下潇洒的背影。

希望有一天我们的医生不要因为违法乱纪而进去。

每天黎昭都如此虔诚地希望,在确认医生好端端地坐在那儿时由衷地感到欣慰。

但这位医生也过于敏锐了。

一眼就看出了她乱七八糟抱怨的中心思想。

“你这是又被神里绫人先生罚了?”

黎昭满脸笑容地去搓搓护士长的像角一样柔软的辫子,面向医生时脸一下有如冰封。

……这变脸的速度。

莱欧斯利叹为观止。

“他建议我去看看心理医生。”黎昭说着说着,控诉变得大声,“他是不是觉得我有病!也不想想最近的业绩都是谁赚的!小心我辞职走人!”

莱欧斯利听到她大声嚷嚷走人的时候,眉头几不可见地轻皱了一下眉毛,转移开她的话题,指向她手中一直捧着,但并没有喝的热牛奶:“尝尝。”

黎昭依然愤愤,一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难以置信地谴责:“医生你在牛奶里加了什么?”

莱欧斯利:“茶和咖啡?嗯?我觉得还不错。”

……果然公司的人都是变态!

这味道跟护士长的奶昔不分伯仲,简直是青出于蓝。

黎昭倒吸一口凉气:“你就这么糟蹋茶?”

“啊,”莱欧斯利无所谓道,“十盒半价。上司送的。”

看看别人家的领导!

还会给自己的下属贴心地买茶!

为什么自己的领导时不时还要我倒贴钱去帮忙点奶茶!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黎昭确信了这一点。

手中的不明液体升起热气,氤氲中,显露出黎昭白净的手指骨节,有一道浅淡的红痕。

莱欧斯利指了指:“你这伤哪来的?”

“翻书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吧,划破的皮。”

黎昭明显不怎么在乎,她早就习惯了这些。

即使她已足够小心,每天醒来时,身上总是会增添一些不知从哪磕碰到的伤疤。

莱欧斯利问:“痛吗?”

黎昭睫毛不自然地抖动,说:“小伤啦。完全感觉不到的。”

撒谎。

小骗子。

对于一个时常面对犯人的监狱长来说,这谎言过于轻易便能被拆穿。

但莱欧斯利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旅行者是一个对痛觉异常敏感的人呢。”

在这个世界见到她第一面时,名为希格雯的护士长就明白了黎昭的特质,对莱欧斯利认真地用人类的语言描述:“她脆弱,很容易被伤害,像用碎片拼成的瓷器。”

难以想象这样的人会在猎杀梦魇时采取如此激进的手段。

莱欧斯利不止一次想要让她离开这个漩涡。却在考虑到未来时变得足够纠结。

她需要历练,成长,要足够坚强,才能面对即将降临的淤泥。

“淤积的噩梦会汇聚成梦魇。”莱欧斯利转着水墨笔,没有去看她,侧脸在灯光下一半是模糊的阴影,“就像压抑克制的情绪,总会有爆发的一天。”

黎昭还在新奇地闻咖啡乌龙奶茶的味道,抬眼时满脸不可置信的惊讶。像是不明白面前的医生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语句。

“以毒攻毒,也是种疗法。”

黎昭缓慢地眨眼。

莱欧斯利注视着懵懂的少女。透过精致脆弱的表象,最深处是危险阴深的症结,无药可救的毒瘤。

暗潮涌动。

然而它们都被教育的“规则”,“底线”而好好束缚着。黎昭克制得相当完美。

在梦魇里,可以稍微不那么地合乎规则一些。

毕竟,梦魇里的,都是敌人吧?

“当然,不要犯法。”莱欧斯利语重心长地嘱托,“不然我说不定就会把热牛奶换成铁质银链哦。专门把不听话的小朋友锁起来。”

这是什么强制发言!

——明明这个房间里看上去最可疑的潜在犯罪分子就是你吧!

黎昭觉得眼前这个人完全没有自知之明。

*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

走过一条芳草馥郁的山路,迷雾散去,再睁开眼,便又回到熟悉的须弥城。

这还是黎昭第一次重做委托。

雷属性,须弥……应该是在做成神的准备吧。

黎昭没见过这么逼真的梦魇,仿佛他当真存在。被散兵掌心中的雷电锁定时,有种毛骨悚立的威胁。

已经有太久,太久没有事物能让她产生徘徊生死之间的紧张。

黎昭舔舐一下干涩的嘴唇,很有兴致地回味那种危机感。

今夜云层厚重,什么星星和月亮都看不见。她半蹲在圣树最高处的枝桠上,再往前是一只瞑彩鸟,从这里,几乎能俯瞰这片究竟一切之地。

她很有耐心地在等。

直到细雨飘落的时刻,宽敞无人的街道出现两个鬼祟的人影,愚人众标识的面具在路灯的照射下轻微反光。他们从一个相当隐蔽的暗道走出来,黎昭顺着痕迹潜伏过去,发现一个被隐藏得很好的庭院。

透过玻璃窗,里面的房间没有呼吸声,只有机械仪器缓慢而精确地发出“滴答”的响动,液体顺滑地穿梭在管道中,连接着一个造型完美的躯干。

人偶是不会呼吸的。黎昭知道。

但是人偶的血液,和人类有什么区别。黎昭并不清楚。

但这并不妨碍她去研究研究。

这个实验室的防守相当松懈,大概也没想过有人会进来。

散兵仰躺在实验床,脊背插着几根婴儿脐带一样的试管,幽邃深紫色的不明液体缓慢地注入进他的体内。

半梦半醒,最是容易混淆梦境与现实的时刻。

但他听到有什么东西在扒拉窗户。

散兵扭头。

一个大活人半蹲在高悬的窗棂,见到他转过头,反而自来熟地打招呼,语气流露出一种十分自然的惊讶。

“好巧啊。”

教令院收割了众多梦境,散兵闲来无事,便游荡耽溺在这些梦境里。昨天意外地遇见一个不属于梦中之人。

竟然不依不饶,追他到下一场梦里。

散兵淡淡道:“挺巧啊。真是相当独特的出场方式。”

黎昭翻窗跳进来。

“会让你记忆犹新吗?”

她随口应声,好奇地观察这些仪器,上手去触碰连接管道的人偶皮肤。

与想象中不同,竟然暖热得很有温度。甚至在发烫。

实验室明亮冰冷的灯光映照到黎昭小巧的面容,睁着一双不谙世事的眼睛,像探出窝的雏鸟,无辜又好奇地观察这个世界,对善恶与好坏分辨不清,看见什么都想去碰一碰。

头脑简单的生物,活得就是比较幸福呢。

散兵确信这大概是不慎闯进梦境中,哪家走丢的倒霉小孩。

被认为走丢迷路的倒霉小孩黎昭,正比划着一个合适的下手角度。

经常杀人的朋友们应该都知道,骨头与骨头之间连接的筋肉并不好切除,顺着肌肉纹理解剖,力道处理精妙的话,甚至血迹会沾不到身上。

完美的人偶。

完美的躯体。

黎昭在心底真诚地赞美一声雷神的精巧手艺。

散兵掀了掀眼皮,问:“你叫什么?”

“监护人不让我告诉陌生人名字呢。”黎昭无辜地眨眼,“你叫什么呀?”

没等到他回答,黎昭找到实验床前的试管标签,慢慢吞吞地念了出来:“散……兵?”

“斯卡拉姆齐?”

少女好听的嗓音在寂然的实验室里飘荡。

“斯卡拉姆齐,斯卡拉姆齐,你会跳凡丹戈舞吗?”

洁白的衣裙悠然飘转,像一只翩飞的蝴蝶,轻轻扑扇着翅膀,旋转跳了几下滑稽的舞步。

仪器机械的运转声中,散兵干脆利落地拔掉了后背的管道。

黎昭歪头:“咦?”

“送你出去。”

“太幸运了。居然遇到了热心肠的好人呢。”

黎昭露出显而易见的欣喜表情,对他拔掉管子这样诡异非人的行为视而不见。

许多人将他当作怪物。

早已习惯异样的注视。

但面前这个人不同。

“如果换做注射营养药剂的话,是不是就不用吃饭了?就像虚空终端一样,既然知识可以罐装,那人体每天所需要的养分为什么不能也注入呢。吃饭真是一件好麻烦好纠结的事情呢。”

叽叽喳喳。

吵闹的小雀。

散兵戴上斗笠,推开实验室的门。这个大门处于常关的状态,他抱臂抵住,脚尖有一搭没一搭点着地面,语气些微不耐:“不跟上来?”

“来啦。”黎昭凑到他身边。

“既然室内打伞长不高,那室内戴帽子应该也会起到同样的效果。”待在散兵身边时,黎昭很容易感到安全,所以思维控制不住地发散,“但是树王圣体菇很好吃。”

一只老鼠从他们面前经过,嘴里叼着从哪偷到的奶酪。

黎昭忍不住想,大概老鼠药也很好吃。

她跟在散兵身后走出了这个实验室,经过几个监狱模样的房间,里面的人穿着病号服,恹恹地躺着,发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夹杂几声或高或低的呼噜。黎昭环顾四周,大概没想到是这种景象。

“他们生病了吗?”

“如果知识有毒性的话。”散兵看了一眼黎昭,似乎觉得她的神情很有意思,挑眉问,“怕了?”

黎昭闻到很浓的药草味,跳脱地思考:“老鼠药,听上去也是为了治生病的老鼠吧。”

对方居然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

“对有的人来讲,治病与杀人没什么区别。”

两个人进行着没什么意义的对话,穿过走廊,走到庭院里。

外面的雨大了一些,噼里啪啦砸到叶子上,房檐滚落的雨珠像断掉的珠帘,风刮得有点冷。

黎昭搓了搓胳膊,试图摩擦生热。

散兵看了她一眼,感慨:“真是脆弱的生命啊。”

“是啊。被你知道这样的弱点,真是不好意思了。”黎昭真的很怕冷,偏头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梦里的感受也这么真实的么?”

“原来你知道这是梦啊。还以为你是一个眼睛不怎么好使的人呢。”

“讲话可以用稍微温和一点的方式吗?”

“有时间去医院的话,请去看看眼科吧。”

——真是别出心裁的关切呢。

“希望你遇上的不会是给老鼠开药的医生。”

——多么美好的祝福。

作者有话要说:黎昭:他还用请,真是有礼貌的孩子

黎昭大概会是一个很可爱的精神状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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