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湿的大殿内，空明大师不停地转着手中的念珠，他的手指上留下了了念珠的印痕。
地面上是一具僧人的尸体，他死时瞪视着上方，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惊骇的情景。
那柔弱的画师居然有如此高强的武功，还是说有人救了他……
不论如何，有一件事是肯定的。自己应该是快要暴露了，那必须将计划赶紧实施了。
空明大师眼神狠厉，他的脸庞不再是香客们所熟知的宛如佛祖般和蔼可亲，而是像是一青鬼般阴狠。
明怜寺的僧人们面面相觑，几个胆小的僧人不禁害怕地询问道:“主持，我们的计划还能实施吗？”
“你们要坚定为了佛祖的那片心，佛祖已经托梦给我了，我们马上就能永登极乐。”
空明大师目光沉沉地说着，他摆摆手，几位僧人就将地上僧人的尸体拖走处理。
“德青和尚已经为了佛祖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先我们一步得道，马上我们就将净化此地的污秽与佛祖见面了！”
空明大师语气狂热地说着，到了最后，他的吐字都不太清晰了。
僧人们在他的带领下，都大声喊着“净化污秽”，一片片叫喊声回荡在空荡的大殿里。若是有正常人在场，听到了肯定会感觉到毛骨悚然。
离明怜寺两里远的群芳楼中，茹娘洗漱完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内。
她先去了几个姑娘的门前提醒似地敲了敲，这几个姑娘平日里总是不早睡。
等站至自己的房前，茹娘才发觉不对。自己离开厢房前明明点着灯，怎么现在房间里漆黑一片？
冷然的空气从里面吹来，吹得她心里一紧。
茹娘定了定心神，或许是风太大将灯吹灭了呢，她自我安慰道。
“吱呀”一声，半掩的房门被她推开，那窗果然开着，她不急着去关窗，而是先摸索着找到了油灯点燃。
微亮的光芒中一个人的脸庞浮现，他的脸色如丧考妣，茹娘惊得差点握不住手中的油灯。
“大师怎么有空来群芳楼，咱们今天可不营业。”茹娘客气而疏离道。
那人仅是微微一笑上前一步道:“贫僧来叙叙旧。”
茹娘狐疑地看了那人一眼，她的双脚移动间触碰到什么柔软的东西，她颤抖着手将提着的油灯对准地面。
地面上赫然躺着几具身体，这些姑娘们昏迷着，眉头紧皱，身上还穿着单薄的亵衣。
“你，”茹娘慌忙往后退去，“你是怎么进来的！”
可一切都太晚了，那人迅速掏出撒蒙汗药的手帕捂住茹娘的口鼻，茹娘尖利的指甲在他手臂上抓出一道血痕。
茹娘意识陷入昏迷前喃喃道:“jie……”
次日，天边自远处起渐渐亮了起来。鸭蛋青般的天边压了一道粉色的朝霞，黛瓦之下驻足着几只啁啾的鸟雀。
还没到赵明月去衙门处理公务的时候，她家门前便有了动静，女子们的低低哭泣不绝于耳。
赵银星面色凝重地过来禀告:“小娘子，门外是群芳楼的姐妹们，她们哭着说楼里的茹娘和一些姑娘都不见了。”
“快把她们请进来。”赵明月意识到事情的紧急性后加快了洗漱的动作。
“县令大人，茹娘和牡丹她们昨晚突然不见了。她们没带走任何东西，肯定是被掳走了！”最先开口的是玉儿，她身后还跪着几个面容憔悴的姑娘。
那几个姑娘止不住泪水，水珠砸到地板上如同下起了一阵粘腻的小雨。
赵明月眉目肃然，她冷静地劝道:“别哭，先将你们知道的线索告诉本官。”
玉儿只是带那几个姑娘来的，也不太清楚情况。在这几位姑娘断断续续的讲述中，赵明月慢慢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四月二十五卯时，云珠姑娘上楼找茹娘谈话时发现她已经不在房内，房内一片狼藉，窗户还开着。
后面楼中还在的姑娘陆续发现四位姑娘不见了，茹娘不与姑娘们住在一个楼层，而这几位姑娘也都有自己的房间，所以失踪后次日才被发现。
可以确定的是茹娘昨日亥时还未被掳走，她亥时左右按照惯例敲了几个晚睡姑娘的门，提醒她们休息。］
“你们先不要动她们房间里的摆设，按姑娘们所说，这几个人房间的位置隔得不是很近，那贼人只捉了她们几个，应该是有渊源的。”
赵明月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们耳中，她扶起了跪着的玉儿，她身后的姑娘们自然也能站起来了。
恰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是青楼的女子被突然掳走，她不由地与失踪案联系在一起。
明月定了定心神，她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能这么鲁莽了。
她现在得告知燕殊与阮维两人，拉上他们两人前去调查一番。
虽然贼人白天十有八九不会再去群芳楼，但为了保险起见，赵明月叫了辆马车和群芳楼的姑娘们一起去了衙门。
衙门外，她不费吹灰之力阮维，阮维神色古怪地守在大堂外。
他应该是知晓了燕殊的身份。赵明月想道。
果然，阮维的称谓都变了:“赵县令，百里都尉刚才过来与王爷议事。”
大堂内，百里都尉压低声音，话语焦急:“吴将军等……”
“计划暂时搁置……我会将她带回烨京的……”
燕殊不置可否，淡然地回答道。
大堂的门被缓缓推开，先出来的是百里都尉，他居然朝明月行了个礼，她记得百里都尉的品阶比她高上很多。
百里都尉对她的态度明显多了几分忌惮，煞是奇怪，明月低头还了礼，默默想道。
映入她眼帘的是少年踩着的长靴，他今日下身的布料收得紧，露出小腿劲挺而流畅的曲线。
燕殊的视线定定地落在了明月唇瓣的伤口，过了许久，他才扫了一眼神色有些害怕的姑娘们道:“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明月先让群芳楼的姑娘们进入大堂，接着她与燕殊说清了群芳楼茹娘等人失踪的消息。
“我会让侍卫在此保护她们。”
燕殊走至大堂内，不容抗拒地说道:“当晚最后一次见到茹娘的人出来随我们去调查，我会护她周全。”
没过多久，一个女子坚定地站了出来。
明月他们再次来到紧闭着大门的群芳楼中，群芳楼里还有些人，不过他们都聚在大厅，不敢轻举妄动。
随他们过来的姑娘领着他们去了茹娘的房间，她将当晚发生的事情讲得详细了一些。
“昨日卯时，妈妈敲了敲几个姑娘的门。奴家还与妈妈聊了会儿天，声音确实是她的。
奴家的房间就在妈妈下面，所以等她走后大概两刻，我听到了顶上传来了脚步的挪动声，声音很大，似乎还有说话的声音。
但就持续了一会儿，后来奴家就没再听到了。”
明月推开茹娘的房门，燕殊说出了她心中所想:“看来此人与茹娘相识。”
屋内软绫纱帐，地上铺了层毯子，上面沾了点血迹。
黑漆的家什挪了位，上好的青瓷蒜头瓶倒在地上，瓶中插着的杜鹃与瓷瓶坠落的地方稍远些。
明月走至窗前，窗户那里干干净净的，作案之人将自己的踪迹隐藏得很好。
毯子上的血迹干硬着，燕殊看了看地面上躺着的杜鹃花，神情古怪起来。
“明月你看。”燕殊指了指床底道。
明月顺着杜鹃花花瓣那头指着的方向往床底看去，那里似乎有什么硬物，但黑乎乎的还看不清。
油灯倒在了地上，灯油也所剩无几。好在那姑娘去了自己房间取了盏新的油灯过来。
明月接过油灯往床底照去，在最深处她看到了个布满灰尘的黑木盒，她伸手朝盒子摸去。
明月发现使劲拽这木盒居然拽不出来，她打开木盒，摸到了里面似乎有个手串，串了一整圈的珠子。
她摸索出了这条手串，自己的手倒是和手串一样也沾满了灰尘。
出乎意料的是这手串是串念珠，这实在是太巧了，燕殊的眼神也出现一丝意外。
明月没管自己的手，她吹了吹这串念珠，这串念珠不如裴秾上次带的那串字刻得多。
上面只刻了两个大字“戒嗔”。
此刻，明月脑中只剩下阮维调查得来的那一句话:“据说空明大师年轻时易怒，上任主持给他取的法号其实是戒嗔。”
燕殊很显然也得到过这个消息，他看了看毯子上凝固的血迹道:“那老秃驴是因为自己的母亲是青楼女子，所以要报复她们吗？”
“那为何独独选中了茹娘她们？不对劲。”
赵明月看向一旁不明所以的姑娘，她出声问道:“群芳楼有没有记录恩客的册子，若没有去叫龟奴过来，平日里算账先生可还在楼中，通通叫来。”
明月的心里有个可怕的猜测，她不想这么猜测佛门之人，但空明大师很显然已经疯魔了，她就是要以最大的恶意来猜测他。
不一会儿，几个人匆匆赶了过来，他们脸上带着惶然的神色，一个很厚的册子被放置在桌子上。
“要的不是这个，”燕殊微微抿起薄唇，一副煞神的模样，他早就猜到般冷冷说道，“群芳楼的一些恩客怕是不好出现在那个册子上吧，你们或许会有记录这些恩客的册子。”
“这是为了查案，要是因为你们耽误了救人的时机……”明月瞧着这些人还是有些不愿，继续恐吓着。
人群中几个人跑了出去，回来时又带了个小册子，这个册子就薄了很多，册子上的名字都是幻真幻假的绰号。
明月与燕殊并肩，两人分别从册子的两边翻看起来。
赵明月看到了册子一个名字，她讽刺地笑了笑。
无念，都出现在这册子上了，还恬不知耻地取了这个名字。
女子指着册子上“无念”这一名字朝他们问道:“此人你们可曾见过？”
龟奴上前瞧了一下，遗憾地摇了摇头:“咱们这里的客人就属这位无念最神秘，每次都是茹娘单独见他，他只要自己看上的姑娘的初夜。
但无念每次出手大方，再来的时候就不会点上一个姑娘了。”
空明自己的灵魂脏得要死，却要姑娘们的初夜佐证自己的干净。
那些失踪人士带走的钱财，那些香客们的善款就被他花在了这些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又在给英语六级送钱了，考完之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