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竟还是在灵止之战那日！

云溪站在原地皱眉，一道骄矜女声却传来：“真有意思，原来他的心魔是你。”

是一个匀婷修长，精致古意的女子，穿着件极其华丽却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宫裙，清秀中带着天真的禅意，像是一尊几千年的玉菩萨。

那女子说话也带着她所不熟悉的古韵。

云溪莫名的对眼前的女子生出些好感来，挑眉问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到底是谁的幻境？”

那女子笑了笑，一挥手就是一座古老华丽的庙宇现形，她走进坐下，才雀跃开口：“问我作甚，刚才你不是猜到了吗？”

云溪握紧手中的恒春剑：“这里有南衍的心魔幻境，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哪？”

那女子姿态慵懒：“我自然是知道的，这三界中就没有我所不知的。”

继续道：“但是，你总要付出些代价。”

云溪：“你想要什么？”

那女子不做声了，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这时候一双手搭在那女子肩膀上：“阿雨，别这样欺负南衍的小师妹，他知道了又该同你不乐意。”

被唤作阿雨的女子思路被人打断，很是不乐意的抬头看站在她身后的男子：“我并未要想多难的，你莫要总打断我。”

那男子穿着件古质暗红并蒂莲锦袍，倒是同被唤作阿雨的女子瞧着十分十的相配，但比他俊秀面目更显眼的是他紧紧闭着的眼睛。

那男子说罢又面朝向云溪：“她性格随意惯了，莫要在意。”

云溪点头，那男子继续道：“这里是有南衍的心魔幻境，但不过是他舍弃下来的，他并不在这里。”

正说着，云溪身边却突然窜出一道人影。

那人影正正疾驰朝着男子而去，是薄奚。

一时之间，还坐着的阿雨反应极快立马挥袖，一道残猛水龙之影顿显，将那男子护在身后。

那男子却仍面不改色，继续往前走。

“牧怀远！你做什么！”被唤作阿雨的女子惊呼，她的水龙没有伤害走出的牧怀远，而是始终呈保护的姿态环绕着牧怀远。

他停在薄奚面前，声音沉沉唤薄奚：“阿姐。”

云溪和阿雨一齐惊在原地。

云溪侧头看比她嘴张得还大的阿雨，嘴角抽了抽：“你不是说，这三界中没有你不知道的事吗？”

阿雨瞪她一眼：“夸大些怎么了，你不是也信了吗？”

云溪：“……”

薄奚始终没开口，却紧紧的抱着牧怀远。好半响薄奚才将人松开，将牧怀远上看下看，确定过得不错之后，转头看向阿雨。

阿雨同玉菩萨般的模样完全相反的是，她着实个很容易炸毛的性子，被薄奚这么凉飕飕的一看。

云溪觉得她浑身的刺都根根立起来，当然，如果她有的话。

阿雨抬脸故作跋扈，对着薄奚道：“干嘛！你弟弟是自己要来这里的，又不是我将他囚禁在此处的，你将我看穿了去也没用！”

薄奚凉飕飕的视线再度转移瞧向牧怀远。

“阿姐，是我要同她留在这里的，不要怪她。”牧怀远有些无奈，顺着刚才发声的位置摸过去，牵着阿雨的手，将人护在身后。

阿雨躲在牧怀远的身后，挑衅的冲薄奚吐舌头。

云溪：“……这玉菩萨有点傻。”

薄奚开口，寒冰似的语气问牧怀远：“你什么时候走？”

牧怀远紧了紧牵着阿雨的手，是庄重坚定的语气：“阿姐，我说了，这幻境一日不破，我便同阿雨在此呆一日。”

云溪：“……我打断一下呢，这到底是什么幻境，同南衍有什么关系？”

牧怀远语气悠悠：“这里是阿雨的幻境，之所以也会有你师兄的幻境是因为他也曾经误入此地，阿雨喜欢听故事，于是便复制了她所见的画面。”

云溪：“也就是说，我刚才破掉的不是南衍真实的心魔。”

牧怀远点头。

云溪轻轻阖眼又睁开，深吸一口气：“所以，南衍到底在哪里？”

牧怀远垂头，一副犹豫的模样，最终还是说出：“你可以去魔界看看。”

云溪缓缓点头，转身要走。

被薄奚拦了一下，开口说话：“一起破幻境。”

云溪转头瞧见了小姑娘一样躲在牧怀远身后，揪着牧怀远衣袖上绣线玩得阿雨。

云溪将薄奚拦她的手臂推开，眼神灼灼同薄奚对视：“我为什么要帮你？你故意在鸿方身上下咒法，引我过来找你，接着带我掉下葬骨峰，来到幻境。你算计我颇多，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薄奚眼神没有闪躲，一字一句说的缓慢：“你是好人。”

云溪挑眉，转身就要离去：“那你觉得错了。”

薄奚再度拉上她的手腕，碰到云溪的皮肤指尖微缩：“你的同伴解药给你，射箭之人我帮你杀，灵盟之事我帮你。”

云溪停下脚步，转身将薄奚拉她的手举起，薄奚下意识就要反手去掰云溪的手腕，被云溪右手拦住。

云溪也举起手同薄奚被迫举起的手击掌，声音清脆：“一言为定。”

接着云溪向牧怀远和阿雨走去：“这幻境要怎样破？”

牧怀远眼皮动了一下：“让里面的阿雨愿意走出幻境。”

云溪和薄奚被阿雨推进幻境入口，眼前一黑后看清果然不是修真界的模样，是凡间。

云溪直接席地而坐支着脸瞧，碰了碰在她身边站着笔直的薄奚：“这些过往你知道吗？”

薄奚摇头。

很久很久之前，约莫是还没有月老，土地神这些神仙的时候，凡间最东方的一座荒山上就有一尊菩萨。

但因为地势偏远，并没有香客，连来向她诉苦许愿的人也没有，有的只是每日下雨找不到洞穴只能在这里呼呼大睡的妖兽，或者是夜晚才会出现的那些吓人难看的魂魄。

那些妖兽或者会吓唬人的魂魄都是长得极其丑陋骇人的，每次一来，玉菩萨就闭着眼睛装作看不见，任由那魂魄吓唬她。

虽然玉菩萨所在的殿中很是简陋，却仍有些神佛像，玉菩萨叫不出来名字，但她却连这些神像也总是觉得有些怕怕的，不敢同他们对视。

因为这尊玉菩萨也并不是什么正经神仙，不过是为皇家雕刻玉石的工匠将她雕坏了，扔了去，兜兜转转便被人带到了此地。

日子一天天的过，她也渐渐的不再怕那些唬人的坏魂魄，也知道了他们是鬼魂，同她没什么大差别，除了能随处飘来飘起，别的也没什么不同，而且她还能白日出现，那些鬼魂却不能。

有个粉色的小鬼魂问她：“你是什么？”

是啊，她是什么呢，她不是鬼魂，不是妖兽，也不是人类，她明明最开始只是一个普通到甚至残破的菩萨像啊，怎么就突然比那些比她漂亮精致许多倍的神像们，更厉害，能说话会思考了呢，玉菩萨不懂，小鬼魂们也不懂。

玉菩萨这样想着，却愈加怀念她在皇家工匠的手上的时候，那些人类，有着温暖神奇的双手，即使是变戏法也没有这般神奇，她也见过那些被称为公主和贵女的人，她们漂亮优雅，一举一动都让被搁置在地上的她心生向往。

但那漂亮的回忆只是一瞬间，转眼就到了晚上，这座荒庙之中就又被吵闹的鬼魂挤满。

因为玉菩萨不能动作，那些顽劣的鬼魂总是爱猛地飞过带来疾风，将她吹倒，又呼啸着接住她。

很平常的一天，夜晚的玉菩萨又再次头朝地往下掉落得时候，不是漂浮轻飘的鬼魂将她接住。

而是一双手，人类的手。

玉菩萨瞧着眼前，即便是颠倒着也能瞧出来英俊的像皇宫里面的人一般的男子，偷偷红了脸。

玉菩萨不懂这是脸红，她只觉得是她头朝地的时候太久了，才会这样。

于是轻轻开口，轻若蚊蝇的小小声：“他要是能将我正着放回去就好了。”

这样想着，那双比起工匠还要温暖宽厚的手将她放回桌案上，还轻轻弹了一下将她吹下去那只小鬼魂，将小鬼魂弹得一个仰倒，那小鬼魂嘶叫着又冲过来，那双手就在鬼魂上贴了一张黄符，鬼魂便不动了，其他小鬼魂也吓得四处跑开。

“好厉害。”玉菩萨呆呆地盯着那双手低语。

“谢谢你。”是玉石相碰一般的一道声音。

接着那双手将她捧起，放到眼前，玉菩萨才瞧见这个拥有很厉害的一双手的人，竟然是闭着眼的。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这人比工匠更厉害！简直是她见到过最厉害的人类，竟然闭着眼睛也能救下她，闭着眼睛就能让鬼魂吓跑。

玉菩萨很开心，这时候羡慕起鬼魂来，她也激动的想在空中飞上一圈。

“这么偏远的地方竟然有这样一尊有灵气的玉菩萨。”她听到那人这样说。

啊对，玉菩萨后知后觉的想，他竟然也能听到他讲话。

玉菩萨更满足开心了，于是鼓起勇气小小声开口：“我只是一尊残破的玉石像。”

那个厉害的人却摇头，微微笑了：“不，你是这满殿中唯一的真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