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哥，我的锅。”严衡挠着后脑勺十分过意不去，他之前还拍胸脯保证绝对不会掉链子，可对上彭跃还是比想象中吃力。
到底是篮球校队的人，无论是速度还是找机会的能力比自己想象中好得多，根本反应不过来。
“没事，交给我。”
郑思南拍了拍他肩膀，被轮换的队员筋疲力尽地躺在了场边的长椅上，彭跃已经张扬地笑了起来：“一班也不怎么样嘛，这种时候才想着把你抬上来，有用？”
郑思南没回答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计数板，甩了甩手腕。
刚刚血虐了一班一整节，彭跃现在手感正热，早就把上半场的凄惨败绩抛在了脑后，现在哪怕面对郑思南也丝毫不怵，见郑思南不说话，他挑衅：“今天一班输定了！”
“……你的行动要是能比话多一点就好了。”
郑思南终于开了口。
第四节比赛开始的哨声响起，场中瞬间变得剑拔弩张，篮球在地板上急促地拍动着，球鞋与防滑地板不断摩擦出“吱嘎”的刺耳声响。
场馆被巨大的声浪席卷，最后十分钟紧紧地将所有人的心弦勾住，两个班的同学吼得几乎嗓子都快哑了，却怎么都不肯气势比对方低过一头。
嘈杂不堪的人声中，江瑜感觉手腕被人戳了戳，她抬起头才发现是宋小竹：“小瑜，你在担心郑思南吗？”
“担心？”江瑜下意识否认，“怎么可能。”
宋小竹笑了笑，指了指江瑜手里的啦啦棒，刚刚江瑜一直把它攥在手心里，这会儿正发出难听的吱嘎叫声。
江瑜沉默了一瞬，担心这种词对她而言太陌生。
“小瑜其实希望他赢吧？”
“……我不知道。”
江瑜根本没发现宋小竹问的不是“我们班”，而是“郑思南”，她茫然地看着那颗不断在人群手中变换位置的篮球，声音低低的。
她本可以果断地说“不希望”的，毕竟可以看到郑思南那个自恋狂低落的样子。
可看着场上郑思南再一次用假动作晃过对手，在一片惊呼中闯进内防线，彭跃跳起来想要防守他投篮，却被盖了个力度极大的球，连篮筐都跟着晃动起来，她的心情很复杂。
她想要他赢。
因为知道输了是什么滋味，所以更希望他赢。
彭跃脸色阴沉，又丢掉一个两分，他只能狼狈地退到一边准备发球。
他刚刚就发现郑思南的速度变快了。
一开始还以为是三节过去自己体力下降速度变慢，但一班其他人显然也已经追不上郑思南的速度，他几乎是一晃就晃过了防守侧的对手，以极快的速度突入。
看郑思南的样子，这似乎还不是他的极限！
球从彭跃的手中抛了出去，不远处的队友接过球又传回来，他向着一班的防守内线跑动起来，彭跃暗暗咬着牙，这是一颗绝不可能丢的球，只要这个球进了——
“砰！”
得天独厚的身高优势，以及极为强悍的防守能力，郑思南几乎是轻而易举地就从七班口中抢下了这个篮板。
紧接着他一个返身带球冲刺，内线防守的七班成员如临大敌，他却根本没有再次突入的意思，而是站在三分线上，篮球从他手中高高飞起，在空中滑过极为漂亮的完美弧线，撞入了篮筐之中。
到记分牌上出现+3的字样，他勾起的手腕还保持着那个动作，而整个篮球场上已经只剩寂静。
郑思南喘了口气，剧烈运动下，流汗让篮球服几乎贴住身体，肌肉从薄薄的布料下勾勒出流线弧度，他挥了挥拳，整个场馆才像是如梦初醒似的，骤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刚刚那一系列的动作实在太快，在短短数秒中就完成了防守抢篮板和反击三分的动作，绝大多数人根本只看清了最后篮球入网那一下，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拼命喊着郑思南的名字。
“三分！三分！”
“太强了太强了，这就是大佬吗？”
“南哥加油啊啊啊！！”
彭跃的队友围了过来，对于接下来要怎么打，他们完全失去了信心，彭跃口中不断重复着“不要乱，不要被对方带节奏”，可连他自己现在都心乱如麻。
第四节，他想象中原本应该是自己大展身手，令所有人都惊叹的十分钟，如今却再一次变成了郑思南一个人的独秀。
更恐怖的事情是，包括他自己在内，七班的众人体力也已经到了尽头。
不是没有替补，可换别人上来只会更加不堪。
七班的人坐不住了，他们急切地希望队员们能拿出更多的真本事来。
最坐立不安的就是陈琳和林美玲两人，原本那天被郑思南冷嘲热讽之后就心怀不忿，眼看着上一节还一脸要赢的样子，现在居然又要输给郑思南，怎么咽得下这口气，顿时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也在校队的彭跃。
“给他点颜色看看啊彭跃，你在干什么啊！”
“喂，你到底努没努力啊！”
“你不会什么都不如别人吧，你不是校队的吗！”
彭跃脸色阴沉如水，找来队友交代新的战术。
再次发球，众人发现七班变换了站位，这下彻底放弃了所有的内外线防御——唯一的目标只有一个，拖住郑思南。
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整整三个人，无论郑思南移动到哪里，他们都牢牢地贴在他身边，阻拦他拿球和投篮的动作。
这看起来似乎很有效，一时间郑思南周围被堵得死死的，就连移动都困难无比，彭跃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任你再有天赋，被这么多人缠上一样无计可施。
“这不是作弊吗！”
一班众人愤愤不平，七班那边又抖了起来：“没人说不行吧，谁让你们其他人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呢！”
“烂泥！”
“书呆子还来打篮球！”
一班的所有人脸色都不太好看，江瑜紧紧地抿起唇，赛场中，严衡千辛万苦终于抢断了七班的传球，七班当然不可能真的放任其他人不管，眼见回防的对手跑了过来，严衡进退两难，他的位置要投篮几乎不可能进球，难道要赌一把？
江瑜不由得攥紧了手，双眼紧紧地盯住那个跃起的身影，对手当然也不是吃素的，迅速就反应过来，也跟着跳了起来，要盖住他的进攻。
下一秒，骤变突生！
严衡根本就没有进攻的意图！
他虚晃一招，篮球在他手掌中翻滚了一圈之后，忽然向另一侧飞去。
“啊？？”
“这什么啊！！”
“我去，这个传球——”
在全场哗然中，篮球飞越层层包围网，稳稳地被队长接住——
郑思南！
他什么时候消失在了其他人的视线中？
不知道。
唯一的答案是，他骗过了七班所有人。
严衡的存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郑思南，这个最不该被忽略的人竟然被忽略掉了！
彭跃苦心编织出来的三人防守网，仅仅一个交锋就溃于一旦。
而他们不得不为此付出了代价——
侧步。
折身。
灵活的换位，仿佛闲庭信步一样的姿态，让人难以想象这竟然是全场最高的人能做出来的操作，整个篮球场仿佛不是近身竞技的角斗场，而是郑思南的个人舞台。
急停，起跳！
哨声响起，又是一个三分！
“漂亮！”连站在场边的教练也低声喝彩，看向郑思南的眼神里充满了欣慰和期待。
郑思南这个人就不讲道理，身高已经是他天然的优势，穿过他的防守线时很有可能会被抢断，偏偏个子高的前提下还有这么灵活的脚步，带着球的时候很难从他手里面把球抢过来，更别提这个人的得分能力还十分优秀。
最令人无法接受的是，这一切的前提建立在，他并不是专职得分篮板的前锋，也不是负责防守线机动灵活的中锋，而是一个控卫。
精准地把控视野，合理分配调整队友的攻守态势，补足队伍的所有缝隙……这些东西，才是控卫的优势，郑思南也不缺。
不愧是他硬是挖到一中来的苗子，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天赋都强得可怕。
他原以为全国高中篮球联赛的冠军已经是郑思南的巅峰，如今看来，对方的潜力还很大，联赛只是他的开始，耐高……甚至更大的舞台，那才是适合他展现的地方！
七班其他队员完全放弃了要和郑思南继续争下去的念头，这根本就不可能嘛，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现在就服输呢。
——只有一个人对这个结果无法接受，那就是彭跃。
严衡显然是尝到了甜头，再次进攻，穿过毫无斗志的防守锋线突入内圈，只可惜他的投球偏了那么一下，篮球没能钻入篮筐，而是在篮板上弹跳了一下。
彭跃根本没有关注他，他一直紧紧地追着郑思南，此刻看到对方跳起来要补篮板，他也迅速跳了起来——
“砰！”
没有人碰到了那个篮球，它从篮板边上砸下，可谁也没有投去眼神。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篮筐下的两个身影上，郑思南站在阴影里神情莫辨。
他右手捂着脸，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指缝中滴落下来。
滴答，滴答。
和那双眼睛相似的鲜红色彩砸落地面——那是血。
“哔——！”
教练变了脸色，口哨尖锐的回响几乎要把耳膜刺破。
满场哗然中，江瑜仓皇失措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