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知拍了顾珏星两下，单手紧紧抱住他，另一只手捂了捂他的耳朵，给顾珏星一种有人一直紧紧环在他身边的强烈触感。

顾珏星也确实感觉到了，令人心慌的炮声，在他一边耳朵被有些凉意的手捂住的时候，好像渐渐远了。

他的脑袋艰难地扬起，只能看到苏问知坚毅的下巴，和垂下的眼眸，里面透出浓浓的关切和怜惜。

就好像看在他……喜欢的人。

顾珏星瞬间睁大了眼睛，他怎么会这么想。和奶奶看苦情剧太多了吗？！

问知是他的好朋友，见到他反常，肯定会关心他的。

再说，问知可是出来明的不近世俗的欲望，无论男的女的。

苏问知趁烟花爆竹放过一轮，等待下一轮的间隙，拉着呆住的顾珏星的手，走出人群，在一个空旷的花坛边的木椅坐下。

苏问知把顾珏星的围巾拉起来，狼外婆似的包法，将耳朵包住。

模样看起来很挫，实质上也没有用，但心理上是一种安慰。

“要不然我送你回家吧。”苏问知蹲在地上，握着他的手，仰头说。

顾珏星摇摇头，他需要缓一缓才能走。肾上腺素飙升的后劲，让他浑身无力。

顾珏星深呼吸，努力平复心跳。双手握紧拳头，告诉自己，战争已经过去，刚才是象征和平繁荣的烟花声。

两者大不相同！

“吃颗糖，你是不是也低血糖了。”苏问知将兜里的糖包装撕开，抵在顾珏星嘴唇边。

顾珏星轻轻一抿，甜甜的草莓味就在嘴中散发。

几分钟后，顾珏星终于开口，声音微颤地说：“我曾经被炮炸过，这个爆竹的声音，和那次太像了，太像了……我都没有意识到，有一点应激。”

苏问知按住他的手，心疼地说：“那我们就不看了，谁这么不小心，还乱放炮！”

顾珏星笑了笑，苏问知自然而然就理解为他被烟花爆竹炸伤过。

但他所说的那个炮不是那个炮，那个炮厉害的多，他就是这么来到这的。

“砰！砰！砰！”又是新一轮烟花爆竹璀璨升空。

顾珏星抖了一下，然后立刻克制住，苦中作乐的想，他觉得他比第一次听，状态好多了。

苏问知在烟花响起还没有爆炸时，立刻起身捂住了他的耳朵。

顾珏星一只耳朵贴着苏问知的腰侧，一只耳朵被他捂着。

眼睛透过苏问知的胳膊，悄悄地看烟花，其实它很漂亮，红的，绿的，黄的，组成各种各样的突然，坠落时又像流星。

很漂亮。

只要它不被做成侵略的武器。

顾珏星靠着苏问知怔怔地看着。

苏问知单手啪啪打完一条消息发出，利落地收起。

两手捂着顾珏星的耳朵，坐在他的身边，微微打开一条缝，大声说，盖过震天响的烟花爆竹。

“我们走吧！阿星。”

顾珏星有点没有反应过来：“嗯？”

“我说，我们走吧！我已经和余欢他们说过了。”苏问知下巴抵在顾珏星肩膀上，在他耳边说。

顾珏星也靠在苏问知的肩上，暖香从他的颈脖处透出来，很好闻，也很安心。

等听清楚他说的，顾珏星有点不好意思地在苏问知肩头埋埋脸。

小声说：“我现在有点没力气，在等几分钟，几分钟就好，我们一起走！”

尽管声音小，苏问知还是听到了。

二话没有说，他蹲在顾珏星身前，揽着他的腿，“上来，我们先离开。”

顾珏星有点迟疑，他虽然瘦，可一点不轻。

“被怕，快点上来。”苏问知安抚并催促到。

顾珏星不知怎的，再回神已经趴在他的背上，抱住苏问知的肩颈。

“抱好了，我们走。”苏问知稳稳当当把他背起来。

顾珏星贴着他的背，宽阔稳重，好像可以全心靠着他。

顾珏星直直盯着他的脑后，即使已经被他背起，他也没有完全趴上去，好像这样会让他省点力气一样。

苏问知突然把他往上一颠，顾珏星下意识抱他抱的更紧。

苏问知声音清朗，含笑地说：“你不如全趴上来，反正都是这么重。”

顾珏星感觉自己好像被笑矫情了，也确实……

他在苏问知背上无声地笑了笑，小心翼翼的贴上去，双手抱住苏问知，在他胸前交握，把脑袋侧放在他肩头。

两人向连体婴一样，在公园的偏僻处，依偎着前进。

顾珏星脸贴着苏问知的新衣服，很柔软，有天鹅绒般的触感。

这是他精挑细选的布料，没想到自己先享受上了。

顾珏星贴上去的一瞬间，瞬间松懈了，反正他最糟糕的一面已经被苏问知看到了。

他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松了，人也恢复了平常在苏问知面前的松弛。

靠着他的肩头：“其实这才是最省力的，肩膀和腿两个受力点分担。”

苏问知哼笑了一声，“这个时间，你还有心思做受力分析。”

顾珏星无意识地蹭了蹭苏问知柔软的肩头，“那我感性一点，你今晚在我身边，太好了。”

苏问知心情好地笑了一声，没有再回话。

顾珏星说话的震动感，比声音更快传递给苏问知。

这一刻，苏问知决定他们离得无比的近。

他能够感觉出，他喜欢的人暂时放下了所有的支撑，像一只柔软的小动物向他敞开了肚皮。

苏问知勾起嘴角，背上的重量好像让他踏实了很多，让他这个虚无缥缈，随波逐流，飘在空中的人，有了脚踏实地的重量。

两人走出公园，顾珏星动了动，“把我放下来吧，我觉得好多了。”

苏问知依言将他放下，说：“前面就是我的自行车，你在这等我一下。”

顾珏星看着苏问知的背影，他心无旁骛快步两步，开锁。

~

刚才被他背出公园，他也是这样。

路上偶遇的行人，向他们侧目而视，苏问知也没有在意，坦坦荡荡向前走。

直到和他说话，他侧了头，目光终于分给了两侧。

苏问知好像从很久之前，就对他与众不同。

这不是他的错觉。

顾珏星深深地盯着从远处向他走来的苏问知，微笑着。

在空荡安静的街边，苏问知依然光彩照人，路过的行人被他惊艳到，边走边回头看他。

而苏问知像以前一样不为外物所动，一往无前。

只是这次顾珏星看清楚了，他目光的终点，是自己。

“走吧，我推着你走？”苏问知询问道。

顾珏星摇摇头。

苏问知的自行车是那种省力的，前有横杠没有后座。

“我们先慢慢走，我家离这儿不远。”

顾珏星没有让苏问知先回家，他也不会同意。

两个人推着自行车在冬日元旦街头，漫步回家，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拖长，然后缩短，周而复始。

行至过河大桥，苏问知突然停住，向河边广场的方向望去。

顾珏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爆闪响亮的烟花，在这里看已经不再令人心惊，但依旧漂亮。

“我们在这个角落看看烟花，也很惊艳。阿星，你说呢？”苏问知说。

“确实，而且看得更清楚了。”顾珏星说。

苏问知随即将自行车停好，坐在桥头一块大石头上，拍拍身边，让他过来。

顾珏星坐在他身边，看一场无声的烟花。

烟花“轰隆轰隆”地爆燃升空，然后在最高处炸开，开出最绚烂的一瞬，然后湮灭。

黑色的夜空幕布，点缀着最缤纷的花朵。

顾珏星抬头仰望，没有心惊肉跳的炮声的干扰，他终于安静地专心欣赏。

突然有一个巨大的色彩丰富的扇形烟花在空中爆开。

顾珏星忍不住脱口而出：“太漂亮了！”

“是啊，像孔雀的尾巴一样展开。”苏问知好像知道顾珏星再说哪个一样。

他也确实说中了。

顾珏星看着远方的烟花，笑着说：“我怎么觉得像扇子一样，刷了一下展开，孔雀尾巴的颜色可没有这么丰富多彩。”

“也是。”苏问知点头赞同。“不知道今年会不会有拼成字的烟花。”

“拼成字？”顾珏星问到，他无法想象怎样的烟花技术燃放时，能拼字。

这时，广场上连续不断的小烟花，停了一瞬间。然后，尖啸声划破夜空。

干净的夜空陡然出现“元旦快乐！”四个大字。

“哇，真的可以拼出字，还看得一清二楚。”顾珏星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苏问知看他这样笑了笑：“后面还有呢。”

话音刚落，一朵硕大的红色牡丹花腾空而起。

顾珏星猛的站起来：“太惊奇了，怎么做到的哇！好像啊！”

苏问知跟着站起来，并肩而立欣赏。

河面吹着冷风，但顾珏星心里火热，他觉得如果就此错过，他会后悔的。

很快渐渐到了尾声，两人继续向顾珏星家走去。

到了门口，两人简单告别，顾珏星正要进门，苏问知喊住了。

苏问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温柔地笑着说：“希望你再听到烟火爆竹，想起的是今晚桥上的美景。”

顾珏星回视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会是的。”其实，还有你。

顾珏星目送苏问知走进桥的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