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鬼经过简短的交流，顾冉大概地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这陈斌说来也是个难得的好男人，他与妻子十分恩爱，但出事当天，两人为要孩子还是要事业而产生分歧，妻子在情急之下说了让他伤心的话，而他也生气地摔门而去。

一句话，一个转身，最终成为他们之间再也无法弥补的遗憾！

变成灵魂的他，亲眼看着妻子抚着他的尸身哭得肝肠寸断，不停自责、悔恨交加，一遍遍呼唤他的名字，说着爱他，想要随他而去，一次次哭晕过去。

而他，想要向妻子道歉，想告诉她自己也很爱她，一点儿都不怪她，想让她振作，好好生活，可他无能为力。

每天眼睁睁看着妻子折磨自己，用疯狂的工作来麻痹自己，夜深人静时用酒精和眼泪催眠自己……

他心如刀绞，可人鬼殊途，他什么都做不了。

很长时间过去，他有了一点点灵气，他挪动椅子，他掀起窗帘，他翻动书本……想让妻子感知到他的存在。

却一次次将她吓得花容失色、惊慌失措，差点就精神分裂。

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在这件事情上，他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而顾冉要做的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成为陈斌的媒介，消除他们夫妻之间的误会。

下午，在陈斌的一再催促下，顾冉不得不放下手头的工作，跟着他出了门。

一个开车，一个指路，不知道不觉顾冉的车子竟然开到了宝华大厦楼下，顾冉诧异问道：“不是说先去了你的心愿吗？怎么跑到这了？你妻子也在这栋楼里？”

陈斌点点头：“跟我走。”

顾冉边停车边感叹：“你跟这宝华大厦还真是有缘，难怪你会在楼下哭。”

在陈斌的带领下，顾冉来到宝华建设集团的办公区，她有些为难地问：“怎么是宝华集团？”

“没错，就是这里，你告诉前台小姐找万总。”陈斌在她身旁语气笃定。

顾冉一时间目瞪口呆，看着陈斌说不出话来，满头满脸都是大写的惊讶与问号，脑子也在急速运转。

是啊，自己早该想到的，万总的爱人不是一年前刚去世吗？

顾冉一拍脑袋，眼前这个西装笔挺、温文尔雅的男人与那万总确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陈斌笑笑：“自信点，你猜得没错，我妻子就是万蕾，你们口中的万总，这回你总该相信了吧。”

这惊吓与惊喜来得太突然，顾然一时还缓不过劲来，翻了个白眼，嘟囔着：“你也不早说。”

“之前说了怕你不相信，干脆直接带你来，放心吧，只要你的方案不是最差的，这事一准能成，走吧。”陈斌示意她去前台登记。

很顺利，顾冉来到了万蕾的办公室外，透过旁边的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人正在电脑前忙活着。

因为事先没有约好，顾冉觉得自己的贸然到访有些唐突，这样无礼的举动有可能造成不好的印象，不免心存顾虑，不过在陈斌的一再示意下，她还是敲响了房门。

“请进。”清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顾冉推门进去，大方礼貌地打招呼：“万总好，我是……”

“嗯，我知道，是方案投标方的小顾总，昨天我们刚见过。”万蕾回答得干脆利落，客气地露出职业性的微笑：“有什么事吗？”

不愧是高知高智，人家身在高位是有原因的。

顾冉瞟了一眼陈斌，对方回赠她鼓励的眼神。

“呃……万总，有件事情想跟你聊聊，您别误会，不是方案的事情，这事可能会有些荒谬，但请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顾冉眼神诚恳，尴尬地组织着语言，她想表明她不是来套近乎的，可她所有的语言、行为又确确实实是在套近乎。

万蕾她收起笑容，眯起了双眼，似乎在揣测她说出的话。

她知道，这是投标方一贯的伎俩，也是这行业的游戏规则，关键时刻，大家各显神通，无论什么方式，总要意思意思一下。

这女孩她记得，她的方案出类拔萃，让人耳目一新，确实花了很多心思，还暗藏了小心机，甚合自己心意，本以为她会与众不同，出淤泥而不染，没想到她也要走这俗套。

在这气场比自己强大很多的人面前，顾冉多少有些紧张，这样明目张胆地“套近乎”，很容易被客气地赶出去的。

她尴尬得脚趾抠地，瞅了身旁的陈斌一眼，为什么要听他的直接找来这里？为什么不想一个更好的方式。

好在片刻后，万蕾站起身，走到顾冉身边道：“跟我来，我们去会议室。”

从昨天到今天，各种方式的暗地行动她已应付了好几波，但像顾冉这般直接的还是头一个，罢了，看看她有什么花样。

浅紫色的套装裙，勾勒出万蕾美好的身材，让她看起来知性而优雅，走在她身后，这婀娜多姿的身影，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

联想到她的经历，痛失至爱后仍能时刻保持该有的体面，这强大的内心令顾冉自愧不如。

要怎样优秀的男人才能配得上这样的女人，她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身旁的陈斌，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两人走进会议室，万蕾转过身冲顾冉笑笑，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开门见山道：“这是公司的公共场合，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顾冉稍作迟疑，她担心万蕾会不会把她当成神经病。

陈斌却神情焦急，在一旁小声提醒她：“直接说，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她看了看陈斌，点了点头。

“小顾总，你怎么老是往身旁看，从进我办公室我就发现了，这可是不自信的表现哦，不必紧张，虽然我知道你来的目的，可我也不会无礼地将你赶走。”

万蕾双眼直视顾冉，充满着探询，意味深长地说道。

“没错，万总，不愧是你，观察比一般人细致，我身旁确实有人，只是您看不见，就是他要求我来见您的，他叫陈斌，是您已经离世的爱人。”

万蕾闻言脸色突变，神情愤怒，似乎被气得不轻，叹了口气无力靠在身后的会议桌上，看得出她在极力压制内心的怒火。

“万总，你没事吧？”

顾冉忙冲过去想扶她，却被她甩开手，语气愤恨且厌恶：“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没想到你们竟如此丧心病狂，为了中标，拿我死去的爱人来作文章。”

顾冉一个头两个大，妈呀，听这话，这误会可就大了。

她瞪了一眼陈斌，陈斌说：“快解释啊，这是正常反应嘛。”

“万……万总，您误会了，不是您想的那样，您静下心想想，在这节骨眼上，我有必要拿这些事来惹您反感、惹你生气吗？”

顾冉见万蕾稍微缓和了些，继续说道：“我确实有些特殊，我能通灵，这……您应该听说过吧？我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受您爱人之托，说出他一直想对您说的话。”

万蕾眼眶微红，抬眸直视顾冉，嘴唇微颤，语气却仍旧冰冷：“通灵……你觉得我会信吗？”

顾冉耐心解释：“这事确实很玄，你不相信并不代表它就不存在，最重要的是我没必要骗你，骗你对我而言没有一点好处。”

“他……他真的在这里吗？”

顾冉点点头，柔声道：“您爱人出事的那天早上，你们因为要孩子的事发生了争执，当时的不愉快却成为你们俩心中最大的遗憾。”

这话一出，万蕾的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这些细节除了她们夫妻，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通灵这件事虽然听说过，可这太玄了，令人匪夷所思，现在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时半刻确实难以接受。

“没错，我非常后悔，等我赶到时，他再也听不到我说对不起，再也听不到我说爱他……如果时间能倒流，我一定什么都听他的。”万蕾神情有些恍惚，喃喃自语。

顾冉想了想，还是问道：“万总，他现在就在我身旁，你想不想看看他？”

万蕾闻言紧紧握住顾冉的手臂，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使劲点头：“我想，我想亲口告诉他心里的话，我想再看看他。”

顾冉从包里翻出上次用剩的牛眼泪，抹了一点在万蕾的眼皮上。

等她再睁开眼，那熟悉的身影，亲切的脸庞，她那日思月想的爱人，正微笑着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