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冉心里一沉,心顿时凉了半截,与墨承羽一同看向大门口。
随着那人话落,一大群人吵吵嚷嚷地走进祠堂。
村长喜出望外,马上起身往前迎了迎。
为首的正是鹤立鸡群的墨离风,脸上得意的阴笑到处乱飞。
身后是四个壮汉抬着的黑豹墨兰殇,它被倒吊在一根木杠上,垂头丧气、死气沉沉,仔细一看竟然是头破血流,伤痕累累。
白虫子手脚被捆,被人扛在肩上,脸上也有些许伤痕,极致的白衬得那鲜红的伤触目惊心。
看得出抓他们时的打斗一定十分激烈,尤其是两个村民拖着的一张大网上也是血迹斑斑。
墨承羽怒目切齿骂道:“墨离风,你真是个畜生,你还有没有人性?他是你亲大哥,你竟如此对待他?”
墨离风不耐烦道:“嚷什么,他又没死,只是快被气死,他自找的,大哥?你看他哪点像我大哥?他就是个叛徒,咱们现在都是凡人,就他成了豹子,凶狠至极,不下狠手能制住他?”
他说得理直气壮,天经地义,仿佛他才是被迫害的那一个,真是恬不知耻,让人无语至极。
有村民为了显示自己的功劳,忙着插嘴:“从来没见过这么能耐的豹子,又是陷井,又是罗网,还折了那么多狗,好容易才抓住。”
有人哀嚎:“啧啧……痛死我了,被他扇了一爪子,手膀子就没了,这仇我非报不可。”
村长安慰他:“大壮莫急,忍着点,等会儿吃了药,你的手就长出来了”
那人停止嚎哭:“真的?”
村长拍着胸膛:“那当然,长生不老药,可断肢重生,活神仙说过的。”
大壮放下心来,很快被抬到一边止血包药。
顾冉冷眼旁观,心里的鄙视达到了最高峰。
墨承羽道:“你为什么非要抓他?你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吗?这些人不知道,而你就是跟着瞎胡闹,完全就是害人,最终害己。”
墨离风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大功臣,自顾自坐到屋檐下的主坐上,抱起双手,翘起双脚搭在桌上,神情睥睨,不屑一顾:“我当然知道他在做什么?我就是要跟你们对着干,我没玩够,我不想出去,我拖死你们,别在这儿危言耸听,不到最后一刻可真说不准是害你们还是害我自己。”
村长自然是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这些他不会在意,他只在意被抓回的白虫子。
黑豹墨兰殇和白虫子被粗暴地扔在地上,还被踢了两脚。
黑豹子肚子一起一伏,呼呼喘着粗气,卡姿兰的大眼里全是愤怒。
他们把他脚脚爪爪捆在一根绳上,他只能无助地躺在地上,除了尾巴和头,根本动弹不了,可怜他一身伤,还说不了话。
顾冉觉得他受伤可怜,安慰道:“他们人多,被抓很正常,咱们再想办法。”
可眼下都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大概也只能期待地震来临,重刷一次。
白虫子或许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命运,躺在地上不哭不闹,两眼空洞无神,若不是还在呼吸,还以为已经断了气。
顾冉看了看天色,太阳还没落下,离天黑还早,可她知道小白很快就要死去,她不甘心,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她小声呼唤小白:“小白,小白,现在你该相信我们了吧?我们没骗你吧?”
小白没什么反应。
顾冉继续道:“小白,你在听吗?你相信我就看我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小白才扭头看了看顾冉。
顾冉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小白,谢谢你信我,只可惜,我们还是没能保护好你。”
小白动了动唇,最终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顾冉想了想,终于问出了想问的话:“小白,你知道水潭子吗?你之前告诉过我的。”
小白轻微地蹙起眉,似乎在努力思考,可最终还是一脸茫然,轻轻摇了摇头,自语道:“水……潭子,你是说村里的白龙潭吗?”
白龙潭!
顾冉和墨承羽均是心里一惊,四目紧急相对。
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那潭水真正的名字,原来是叫白龙潭啊!
那水里的那条大蛇,难道真是一条大蛇?大家是觉得它像龙,故而取名叫白龙潭?
不可能水里真有一条龙吧?
这也太玄幻了,不过,最近发生的事不也全都匪夷所思吗?
那水潭子,白龙潭,原来真的没搞错,问题是如何开呢?
“天色不早了,动手!”村长大一声大喝,打断了顾冉的思绪。
顾冉徒劳地叫喊:“不要啊,不要杀他……”
她知道改变不了什么,可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为他发声,不为他流泪,哪怕微乎其微、无人理睬。
没人搭理她,墨承羽也沉默不语,墨离风则一脸幸灾乐祸。
小白被两个村民抬上早已支好的桌子,头悬空在外,下面早已放好了接血用的盆子。
大院里,村里的男女老少全都赶来围观,里里外外好多层,一个个伸长了脖子。
有些小孩想看热闹,拼命往里挤,被女人拎着耳朵、或拽着手一个个提出来,远远躲到了墙根脚。
更小的孩子则被女人捂住眼睛,蒙住耳朵。
大人们都知道要干嘛,却没有一个人去制止,做出这些举动,无非是惯性使然,毕竟年终时都要杀年猪,只是不想让小孩看见血腥而已。
此刻的小白,在他们眼里,其实跟年猪没多大区别,区别只在于他更“珍贵”。
毕竟他们的脸上均是腥腥作态的紧张,和掩饰不住的兴奋与期待。
其实,小白和屠夫已被围得密不透风,他们想看也看不到。
就像顾冉和墨承羽,他们不想看,也看不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却不能阻止听觉和想象。
他们听到了刀子划破皮肉的声音,听到围观村民发出的包含各种情绪的惊呼声,他们还听到小白的血哗哗流淌到盆子里的声音。
唯独没有听到小白的哭嚎声、惨叫声,或许这就是小白最无声的反抗吧!
很快,包围圈里就传出了各种砍剁的声音,这声音敲骨击髓,一下一下击打在顾冉的心上,每一下都让她痛不欲生。
她的泪水无声地流下,这结果早有预见,而且早就发生过很多次,但这次她身在其中,这种痛苦让她发冷,让她窒息。
墨承羽也好不到哪儿去,在地府见惯生死,对于生死早已冷酷如铁,让他万分痛苦的是,一个他要保护的人,却活生生惨死在自己面前,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毫无还手之力。
蓦地,顾冉看到包围圈里冲出了一条白色的巨龙,他在祠堂上空盘旋,似乎还发出阵阵哀鸣。
顾冉惊呆了,白龙!难道这真的是一条白龙吗?
她没法揉眼睛,只能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再次睁大眼睛看过去,那遒劲的龙角、飘扬的龙须、闪耀的龙鳞、锐利的龙爪……
昂首摆尾,游弋自如,活脱脱的一条白龙啊。
顾冉扭头发现墨承羽也盯着同一个方向看,再看墨离风也同样,还有地上的黑豹墨兰殇,全都跟她一样的表情,目瞪口呆。
原来他们也看到了,那确实就是一条真真实实的白龙。
再看村民们,依旧该干嘛干嘛,全都两眼放光,垂涎三尺地观看屠夫处理小白的残骸。
这样看来,也只有闯进这里的他们能看到这条白龙。
顾冉突然想起小白每次捏的泥蛇,或许他捏的根本就不是蛇,而是一条龙。
突然,白龙冲天而起,直飞天际,绕了两圈后,很快就消失在祠堂的上空。
几人久久回不过神来,顾冉喃喃地问:“看到了?”
墨承羽道:“看到了。”
顾冉:“难道是小白吗?”
墨承羽:“有可能。”
顾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墨承羽:“还没想清楚。”
没过多久,祠堂里肉香扑鼻,煮肉的大锅呼呼冒着热气,村民们开始亢奋,拿着吃饭的家伙围在大锅旁,哈喇子都快流到了地上。
村长从里屋拿出了两坛酒,开始招呼村里德高望重的人坐上主桌,其中也包含了墨离风。
他毫不客气,阴笑着坐下。
小白的肉被端上了桌,散发的诱人的香气。
村长喜笑颜开,大喝一声:“开坛,倒酒。”
等等,开坛……
顾冉的心猛跳了一下,视线被桌上的酒坛子吸引。
她瞬间灵光一闪,坛子,开坛,开坛子,或许不是开水潭子,而是开这种装酒的坛子。
可此刻小白已死,她没有可以求证的地方。
接下来他们都知道,他们又将看到那群魔乱舞的一幕。
那就静静等待毁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