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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驯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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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之前——或许可以说成“上辈子”,毕竟自己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

张亦可那时尚且想不到这些。

可是在现在,张亦可就明白了。

这里的每个人,都在演着别人的人生。

她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第一次经历强回收行动的时候,可以用一句“你是赵六吗”叫停赵六试图攻击她的动作。

因为赵六,大概真的不叫赵六。

和她现在的“张二”,以及她现在的其中一位母亲的“张一”一样,那只是别人给赵六取的一个没有用心的名字。

那只是一个代号,无所谓叫什么。

所以这里有那么多奇怪的名字。

张三、李四、王五……熊大、熊二。

张亦可甚至怀疑,如果自己仔细观察,可能还会在别的地方,看到有人叫喜羊羊,或者灰太狼。

这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可为什么这里又存在着丁丹和、孟饶、刘宇凡这样比较……正常的名字?

张亦可沉沉思考,结合自己“张二”的由来,想到张一要叫自己“甜甜”时候突然而来的那道光线,最终有了一个荒谬的猜测。

不过,这个猜测虽然荒谬,张亦可却觉得是合理的。

她把这样的行为称为驯化。

一开始,他们的名字,就是自己本来的名字。

那是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一个身份,也是他们知道自己来处的证据和依凭。

但自从一开始的那一生——可以说是“第一世”结束,他们进入轮回,来到自己的第二世以后,那个名字就不再被允许使用了。

他们会被自己当时的父亲或者母亲,那个从事这份工作的人,随意地取一个名字,然后就伴随终生。

直到第三世开始,或许会延续上一世那个随意的名字,也或许会再被人取一个同样随意的名字。

但总之,那个名字一定是不用心的。

如此循环好多世,一直到这个人变得麻木,开始主动去适应这个世界,会让自己从主观选择上就尽最大能力去避免在这里可能会有的失误,以保证自己能够多活一段时间。

到这时,他原来的名字就会被还给他。

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他人都变得麻木了,开始安于这恶心的现状,告诉自己,你觉得这里有问题是你的原因,你适应不了这里是你的问题。

张亦可甚至觉得那就是一种藐视,像是有人在隔空嘲笑——

“看啊,你拿回了自己的名字又怎么样?你知道自己从哪来又怎么样?现在不还是要因为我的规则来配合我,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只能做什么。”

至于他拥有过的那些不用心的名字,则是驯化过程中最重要的组成之一。

这个名字,每一次被提起,都是在提醒这个人,你在这里的生活,不是你自己可以选择、掌控的。

但仅仅是那些,并不够。

换句话说,不过一个名字而已,没了就没了,叫什么都行。

它并不能很快速地让这个人变得麻木,只能够时不时地让这个人膈应、恶心。

要达成这个目的,还需要更多的事情来催动。

张亦可回忆上一世和这一世,很快找出答案。

让这个人犯错,不停地犯错,并处以惩罚,绝对是达成目的最快速也最简便的方式。

张亦可面对强回收行动的时候,站在她对立面的那群孩子,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那群孩子的行为,本质就是一场校园霸.凌。

这是错误的,不应该的,是大众意义下的每一个正常人都知道不对的。

所以赵六才会在孟饶他们让张亦可和纪梧道歉的时候反问凭什么。

可在那之后,她还是加入了霸.凌者的阵营,瞄准了不久之前还和他们同一战线的李四、王五。

为什么呢?

张亦可只能想到一个答案。

她被操控了。

那或许是一种不知名的力量,看不见摸不着,但在那一刻,赵六就是被操控了,所以她不以为然地去做她自己知道的不对的事情。

在那个时候,她才不管对错,她只知道,自己要那么做,只能那么做,必须那么做。

然后在事情结束以后,不知名力量对她的操控解除,那一幕却印在了她脑海中,不停地播放给她看,让她一遍遍回忆自己都做了什么。

这就是一个驯化的过程。

它加速着人变得麻木的进程,让他们主动意识到,就算自己再怎么知道那样不对,可在这里,那就是对的,那就是不容置疑的。

哪怕自己不去主动适应,也会被推动着向前,会被要求一定要适应。

所以渐渐的,他们只能去主动适应。

——反正都已经那么做过了,还不止一次,再做几次,十次,百次,有什么分别?

想到这里,张亦可不寒而栗。

这和逼人适应犯罪,又有什么区别?

可张亦可还来不及害怕。

因为她发现了另一个驯化的过程。

那是更恐怖的。

那个过程,或许可以称为逼迫人适应这里最大的原因。

——死亡,与死亡时要经历的痛苦。

上一世死亡时,张亦可甚至回忆起了自己在现实世界经历过的印象最深的几个痛苦经历,还有她落水之后的难以忍受。

但凡是让她不舒服的,她全都被迫回忆了一遍。

可这里的一辈子很多,满打满算也只有十二个月。

每一次死亡,都要再重历上一世的痛苦。

毫无疑问,成为霸凌者、去伤害别人这件事,绝对能成为一些人内疚自责的缘由,即便他们知道那不是他们主观所致。

可若是被霸凌的人死了呢?

不是每个人都知道那是一场名为“强回收”的行动。

在他们的视角,他们就是霸.凌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在之后,死了——这是必然的事情,经历了霸.凌,就一定会受伤,受伤了就成为残次品,残次品一定会被回收……而回收,就意味着死亡。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被迫成为霸.凌者的人,还可以心安理得吗?

张亦可想,大概率是不会的。因为她做不到,她没办法在背负了一个人的命以后,还能够像是没事人一样无所谓。

所以,这种痛苦会一直伴随着她,直到她死亡。

但在这里,死亡并不是解脱。

那是一种刑罚,一种恐怖森寒的刑罚。

它会让这个人回忆那一幕,让这个人的身体重新拥有那段时间的感知体验,和所有情绪。

死亡也会因此变得更加难以忍受。

但这还不够,因为在这里的人的一生,实在太短了。

可大抵在这里的人的每一生,都要被迫着去做那样的事情。

如此,到了他死亡的那一天,就是痛苦之上叠加痛苦。

无数的痛苦将他淹没、包围。

他经历着一次比一次更难捱的死亡。

然后在下一次死亡时,这次的死亡经历,也变成一种痛苦。

无穷无尽,无止无息。

如果想要改变,让自己的情况变得好些,大概就只有两种选择。

适应痛苦,告诉自己那不算痛苦,让自己从心里认可自己的行为,不为此而痛苦。

或者,延长自己的生命,让自己的每一世,都能够坚持满一年,然后晚一点死亡,这样就可以晚一些经历。

但这样一来,大概自己就必须要像孟饶和任意她们一样,遵从这里的规则,对自己的学生或者孩子——那个一般情况下在她们面前没有抵抗能力的人,执行强回收行动。

于是又因此痛苦,然后慢慢的,开始更多地催着自己适应第一种选择。

循环往复,前后相扣。

这两种选择,不论哪种,都是在催生人变得麻木的思想,加快人逼着自己适应这里的速度。

张亦可突然想起自己上次死亡时,对任意和张静敏问出口的那句:“你们会因为今天杀了我而痛苦吗?”

现在想想,大抵是不会的。

她们应该算是拿回了自己名字的那类人,大概早就已经麻木了,怎么会痛苦?

自己问的那句话,不过就是一句废话,对她们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张亦可一时说不出谁更可悲。

是自己,还是她们?

张亦可说不出来。

“怎么这么安静?”张亦可沉浸在自己思绪中许久,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她声音里面隐藏着一丝担心,听上去还有些熟悉,“你怎么一动不动的?”

张亦可一时无措,本能选择放弃对自己躯体的支配权,把自己不多的注意力更多地凝聚在视觉和听觉上。

她感到自己手臂被举起,被人拉着手来回晃动胳膊。

那人的动作一点也不轻柔,扯得张亦可生疼。

可她现在对那些做不出一点反应,因为她发现,现在在她身边的人,就是第一个对她执行强回收行动的、她上一世的第三位母亲。

钱玉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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