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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白雪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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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怔,眼中浮上疑惑:“为何是二十岁?”

“嗯……我觉得我与你还差上许多,比如,我还不会武功,还不会用剑,骑射也可以再精进些……五年,给我五年,我定能与你并肩!”

“傻瓜。”他低低笑了起来,“你自始至终,都在与我并肩啊。不过……”

“不过什么!”

她踮脚争道,脸颊染着飞红。

“不过,你可以先等着十七岁的时候。”

“十七……?”

“嗯。”他的笑意越发地深,“待你过了十六,我便去你府上提亲,十七岁之时,三书六礼也都该过完了。”

他顿了片刻,敛了笑意,神色专注道:

“十七岁时,我会娶你。”

“你……唔……”

他垂眼凝视着她,情不自禁揽过她的后脑,低头吻上那双红唇,吞噬了她未尽的话语。

宛如那在花瓣上起舞的蝶,享受着花瓣的柔软与甜腻,轻轻汲取独属于花瓣的全部气息。

她紧紧闭上眼睛,心跳仿佛骤然静止,而后又激烈地跳动起来,感受着从未尝试过的炙热与缠绵。

她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就好像是冬日晨起时的被窝,令她万分眷恋,不舍离开。

良久,他缓缓放开她,目光落在她的面容上。

见她泛着情意的眼中水雾朦胧,脸颊泛起一层红晕,红唇微张,似还没回过神来。

他一手揽着她,一手刮了刮她的鼻尖。

她猛地一惊,捏着他的衣袖,支支吾吾道:

“你,你亲口说的,我,我,我记下了!君子一,一言,四马难追!我等着十七岁,等着十七岁……”

“十七岁时,我会娶你。”

他抵着她的额头,轻笑重复。

“你什么时候出征呀?”她小声问道。

“大概是三日后。”

“三日之后,城门外,我送你一样东西。算,算作你我的定情信物。”

“好。可三日匆匆,我却来不及为你备了。”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先欠着!待你回来,再补给我。况且……况且……”她越说越小声。

“况且什么?”

“我生辰时,你给我亲手做的那支银铃步摇!不是,不是已经算作定情信物了吗……你那时可说了,你喜欢我。”

他舒朗一笑:“那不是定情信物,充其量,算作是我曾经单相思的证据。”

“才不是……那,那时我也喜欢你啊!”

“真的吗?”他眼中倏然一亮,“我没听错吧?你再说一遍?”

“呆瓜!很久以前,我便也喜欢你了!”

她背过身去,侧首以余光瞥他一眼,偷偷一笑,蹦跳着走远,招手道:

“别忘了你亲口说的话,可不许抵赖哦!”

三日后,城门外。

初冬的风沾着些凛冽,时不时卷下几片残叶,落在她发髻上。

他抬手把枯叶摘下,柔声道:

“难得见你这般打扮,却只能看上这一眼。不过,一眼已是此生难忘。”

她嗔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是真的。”

今晨她特地起了个大早,翻箱倒柜寻出了这套她初时嫌穿起来繁复,压了箱底的百蝶穿花云缎裙。

裙摆处以银线大片大片绣着花间舞蝶之景,栩栩如生,一看便是名家的手笔。

裹着水红宋锦制镶白绒的斗篷,衬得她更是娇俏。

“喏,这个给你。”她自斗篷中伸出手来。

他低头一看,躺在手中的,竟是一条青白渐变的剑穗。

“我特地向爹爹求来的琉璃翡翠,磨了两天两夜,磨成月升淮水的图样。你瞧,流苏也染成青白相间的,你用剑时,定会灵动如水波!”

“月升淮水?取自你我之名?”

他摩梭着剑穗,瞧着她眼下泛起的乌青,应是偷偷熬夜制的吧。

“溶溶月色,淮水留春。”

“对呀,你与我都在其中,这才算是定情信物嘛!”

她笑靥如花,发间的银铃叮当作响。

他唇角微微扬起,将剑穗系在剑上,反手把她牢牢拥入怀中,蹭了蹭她的颈窝。

她听着他胸膛里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缓缓伸出手去,攀上他的背,还以一个更为紧实的相拥。

这个拥抱勒得她在寒风中陡然生出汹涌的暖意,却只汇成了简单的二字——不舍。

良久,他在她耳边呢喃道:“等我回来。”

“嗯!”她重重点了点头,轻笑道:“你若回不来,我可是会去寻你的。”

“好。”他轻轻一笑,放了手,翻身上马,“记得想我。”

风吹起她的银铃步摇,他打马随军而去。因心有挂牵,又不忍见别离,便不敢再回头。

只听着涔涔铃音,不知是来自身后,还是来自心间,仿佛是她从未远去。

“小姐,天寒,拿着这个吧。”府中与她一同出门的侍女递上一只汤婆子,望着远行的军队,“咱们什么时候回府啊?”

“再等一等。”

她登上城墙,拢了拢斗篷,直至大军消失在地平线,才收回了略带怅惘的目光。

深冬时节。

她揉了揉眼睛,在晨钟余韵里推开了房门,所见却是阴沉苍穹与簌簌落雪。

“下雪了啊。”

她刚伸手接了几瓣雪花,却见守门的王大哥捏着一封信函,冒着大雪,匆匆跑去父亲房间。

她不禁有些好奇。

这样恶劣的天气,一大早,难道能有什么急事吗?

她悄悄溜去爹爹窗前,猫着腰,自窗缝里观察着他的神色。

只见爹爹神色凝重,长叹道:

“转眼已过两个多月,他当真不负我所望。”

两个多月?算算时间,正是阿序走的时候。

那爹爹口中的“他”,应当是大将军吧?

她继续猫着腰偷看,见爹爹拿出一张新纸,抬笔书了什么,交给王大哥:“把这封信交给那人,让他带回去,给他家大人。”

“是。”

她见王大哥要出门,忙抬脚欲跑,谁知在廊下吹冷风吹得太久,刚站起身,便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陆枕河循声往窗外看来,温声道:

“溶儿,你躲在那儿做什么?”

“啊,哈哈。爹爹,是,是军报嘛?”

她被抓了个正着,于是走进书房,干笑道。

“不尽然是。你问这些做什么?”

陆枕河落座,继续在纸上提笔书墨。

她抿抿唇,鼓起勇气道:

“阿序不也随军去了吗?我,我担心一下。”

“吴州十三城,已尽收九座,仅余四城。算不算是好消息?”

她悬着的心略微放了放,弯弯眼睛:“算!自然算!”

陆枕河微微一笑,接着道:

“小序当真称得上少年英才,亲斩那九城之中的一员大将。这般年纪,便能得此战绩,将来前途怕是不可限量。”

“那可不是嘛,女儿的眼光怎会有错!”

陆枕河自纸笔中抬起头来,嗔她一眼,笑道:“小女儿家家的,也不害臊。”

“那他们......是不是快要归朝了?”

她按捺下心中雀跃,问道。

他沉吟道:“应再有一月,便能得胜还朝了吧。不过......”

“不过什么?”

她撑着书案,倾了倾身。

“你这孩子,平日的课业也不见你这般心急。方才来信,称他们的粮草不大够了,约摸能再撑个半月。不过,这并非什么大事,为父早已调度了粮草,算算时日,应快到了吧。”

陆枕河话音刚落,一名穿着红袍的大臣便闯入了书房,砰地跪在地上。

陆今溶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

刚想上去搀扶,只见爹爹更快她一步,自书案后起身,相扶问道:

“发生了何事?令你这般慌张。”

那臣子颤抖着双唇道:“老师,不好了,不好了......昨夜天降风雪,运粮船在运河之上,沉了......若是再调一批,怕是要再过月余,才能送至大将军那里。”

陆枕河瞳孔陡然一缩,严声道:

“你说什么?此事属实?”

“学生怎敢欺瞒老师!运粮船走的是官家修的内陆河道,又非海道,本就平静无波,怎会因风雪便起浪沉船?此事绝非意外,定有人在幕后操纵!船上一个活口未留,更是无从查起!”

“幕后这些都不是现今最为要紧之事!”

陆枕河在屋中踱步。

“最为紧要的是,前线征战,若缺粮草,岂非是置将士们于死地?届时功亏一篑,要把我国国土拱手让人吗?时辰差不多了,走,上朝去。”

“老师!陛下今日,今日称病,休朝。”

陆沉河神色一沉,眉头深锁,拿起官帽。

“那我也得亲去殿前请见陛下。此事万万耽搁不得!”

说话间,爹爹便带着这大臣匆匆离去,独留她一人在房中。

她虽不知朝堂上的纷乱诡谲,却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若无良策,则临大祸。

漫天阴霾笼罩着四方红墙,苍茫大地银装素裹,本该静谧的宫城雪景,却因陆枕河的殿前跪请,染上了些凄凉。

“臣陆枕河,求见陛下!”

他伏于阶前,雪片落在他的发间眉梢,便凝作冰晶;落在他的紫袍之上,却洇成了寒水。

他已跪了许久,仍未得到任何回音,只剩雪落风啸之声。

门生不忍,小声道:“老师,学生为您撑伞吧。”

“殿前不可失仪。你不怕陛下怪罪于你吗?”

陆枕河强撑着,但仍掩不住声线有些颤抖。

门生红了眼眶:“或者,或者咱们先回府上?天寒地冻的,您这样,岂不是拿性命,与陛下博弈?”

“我若现在回府,保全自己的姓命,那便是亲手舍弃了前线将士与城中百姓之性命!你不必再劝我。”

“老师!”门生长叹一声,随之以袖掩面,拭了拭眼泪。

他在雪中静静跪了许久,紫袍将要尽染雪白。

阵阵刺骨的寒风吹来,他的官帽微微颤了两下,抖落了一些雪花。

眼角和鼻头早已被冻得通红,唯有吐纳的气息能带着些余温,掀起阵阵白雾。

但他的神情依旧平静坚定,颇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味,仿若一尊冰雕,矗于长秋殿前,置于天地之间。

许是雪大偷闲,满宫再难见旁的人影。

这一场纷扬的大雪,似是为他一人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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