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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旧恨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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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禾怒极反笑,掸落沾在衣袖的糕粉碎末,翘着二郎腿胳膊肘搭在酒桌,瞪着地上的贺珠玑不答话。

姜叙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地上戴着帷帽的女子,私底下对竺臣悄声道:“我瞧那女子有几分眼熟。”

“姜姑娘自然会觉得眼熟!”糜禾起身一把掀了贺珠玑的帷帽甩远,“朝夕相处十数年,你们应当比我熟才对。”

“小师妹?”姜叙惊呼一声。

周围看戏的人议论道:“哟,这不是从前贺掌门的女儿吗?怎么成你金波流的洗脚婢了?”

糜禾抱起胳膊得意挑眉,“嘁,自然是从前得罪的人太多了自己活不下去,跑来投奔我了呗!”

周围人闻言,瞬时啧啧感叹,七嘴八舌一片。

贺珠玑怒极,却因被施了哑咒无法出言反驳。

竺臣冷笑一声,“糜掌门还真是心善,我们玉绳谈不要的人,你还肯收去做洗脚婢,予她一处容身之所,真不知该怎么夸你。”

糜禾不屑地摆摆手,“那是自然了,我的良善三界皆知。更何况这小贱人三更半夜求到我府邸门前,低三下四地说什么不要名分,只求给我做个洗脚婢好好服侍我,这般委曲求全,我哪怕勉为其难也只能收下了嘛。”

放你娘的屁!贺珠玑张了张嘴,只得摸索一阵又捡起把碎糕砸了他一脸。

糜禾被连砸两次,怒气冲冲地起身要去揪她的衣领。

盛茴闪身拦在糜禾跟前,“糜掌门且慢,早听闻贺师妹一直被魔主殷谓安置在藏珠观内,怎么听掌门的意思,贺师妹什么时候又跑金波流做什么?更何况贺师妹双眼已盲,修为废尽,想来凭她一己之力应当是没法走到金波流还要爬上山找到你门前去的吧?糜掌门你觉得呢?”

糜禾噎了话,扶着桌沿又坐了回去,抱起胳膊笑道:“我说呢,难怪送上门时就不是童子身...”

话音未落,贺珠玑猛地扑上前甩了他一耳光。

盛茴慌忙转身将她拦住。竺臣喊停道:“够了!不过是早就被玉绳谈抛弃的废人,怎么金波流这么看得起她,糜掌门还要为她争起来了?”

糜禾捂着脸正暴怒,闻言立刻嫌憎道:“争什么争?你们玉绳谈不要的,我们金波流怎会稀罕?赶紧滚!”

他指着贺珠玑的鼻子骂道。

端盘的弟子也走到贺珠玑身旁,伸手作出请的动作,“贺姑娘,这边走,出口在这。”

贺珠玑气得浑身发抖,紧紧地攥住了拳头扭头朝外走,全然忘记了自己双眼已盲,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身后一名端着满盘子酒的弟子身上,酒水泼了她一身,酒杯乒呤乓啷碎在她脚边。

“你扶她出去。”姜叙对身旁的小弟子轻声道。

那小弟子略略抱拳应下,不情不愿地上前搀住贺珠玑的胳膊,撅着嘴不满地抱怨,“贺姑娘,看不见就慢点走吧。”

不料贺珠玑一把将他甩开。

*

醒目的红光逐渐湮灭,盛茴放下遮挡的胳膊,映入眼帘的是吓得屁滚尿流跌坐在地上一脸懵的车夫,道袍男子早已消失在漆黑空旷的雨夜中没了踪迹。

她警惕地四下张望一圈确认无人后方才松了口气,哪知一扭头却瞧见贺珠玑躺倒在车厢内一动不动,双目紧闭。

“贺师妹?”盛茴扑上前抓过她的手腕一摸,登时愣住了,“怎么了?怎么、怎么可能会这样?”

她立刻回过神,跳下车驾揪住车夫的衣领,“原路返回!快!”

“什、什么?”车夫神色呆滞,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

盛茴顾不得许多,在自己身上寻了一圈拔下根金簪塞入车夫手中,跃回踏板处兀自扬鞭骑着车驾走了。

华柳在两人告辞后沐浴洗漱了一番,此时刚打算熄烛安寝。

急促的车轱辘声在屋外响起,她疑惑地支起半道窗缝,只见盛茴也未穿戴雨笠斗篷,一路迎着雨丝又骑着车驾返了回来,看着神情颇有些急切。

她心下便知两人这是碰到事了,撑开立在墙角的油纸伞主动推门出去,“盛姑娘,发生什么事了?快到我伞下来。”

盛茴顾不得许多,迅速掀开车帘钻厢内将贺珠玑横打抱起跃下车驾,匆匆钻入华柳伞下,声音沾着哭腔,“华柳姑娘,贺师妹她突然就死了!”

“你说什么!”华柳脸上的笑意都没绷住,立马牵住贺珠玑的手腕仔细把了一阵,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

“出什么事了?”竺臣听见动静也披着外袍从隔壁屋子里走出来,见三人这架势心中已顿感不妙,“贺师妹她怎么了?”

盛茴的眼泪刹也刹不住,哭得六神无主,“大师兄,贺师妹她...去世了。”

“什么?怎么可能?方才离开时不还好好的吗?”竺臣错愕地抓起贺珠玑的手搭住脉搏探了探,心瞬时沉到谷底,推着雨中的两人朝屋内走,“进屋,先进屋把她放平,盛师妹,你说说刚才路上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华柳大半夜搬来一箱落了灰的古籍医术,哗啦呼啦将书页翻得飞快,自言自语道:“不像是生病,也没有受伤。”

竺臣在屋子里添了两盏油灯,“我觉得不该翻医书,该翻翻邪术。”

盛茴坐在榻边握着贺珠玑渐凉的手,哭得一抽一抽,“华柳姑娘,贺师妹还有救吗?”

“兴许你说得对。”华柳将医术啪地合上塞给竺臣,托着腮冥思苦想半晌,“倘使贺师妹是死了,耽搁了这么久肯定是没救了。可我觉得她未必是去世,你们路上的遭遇太蹊跷了,是该查查邪术方面的古籍,重点查你们车驾底下那圈泛红光的诡异案纹,那很可能是道阵法。”

盛茴抬起泪眼,快步走到窗边掐了道传音符打入雨夜,“我现在就传音回玉绳谈,请掌门召集世间道阵高手立即前来永州相助。”

华柳闻言也朝窗口弹了道妖族所用的传音结印,“我给时隐大人也传了话,求借他手底下的朱伥一用。朱伥此人对阵道天赋极高又颇有研究,曾一眼道破过许多稀奇怪阵,在阵修圈的名声如雷贯耳,只是难说大人几时能给回音,因此也别抱太大希望。”

盛茴忧心忡忡地走回榻旁,“怎么说?为何、为何难说几时回信?”

华柳上前搭住她的肩,“忙吧,前阵子我与竺臣定下婚期时便给他送去过喜帖,前几日永州被宋鬼仙折腾地人心惶惶时我也给他传过传音结印,皆是宛如石沉大海,至今杳无回讯...”

话音未落,屋门外已响起卦鸠鬼车驾急刹的声音。

盛茴和竺臣齐刷刷扭头去看华柳。

华柳无语了,“...当我没说。”

时隐身上还沾着水汽,径直推开虚掩的屋门。朱伥则是哈欠连天地跟在他身后,发冠束得乱七八糟,脸上睡觉时压出的红印子还未消下去,神色又懵又怂,一看就是刚被人从被窝里拎出来还窝窝囊囊地不敢撒起床气。

“怎么回事?”时隐掠过众人直接快步走向床榻,透过虚无朦胧的床帐看到贺珠玑了无生气的面庞。

华柳立刻将盛茴两人离开永州时路上发生的怪事讲了一遍,“那圈红光肯定有古怪,我们怀疑是道能让人假死的邪阵,生怕假死便真死,不敢耽搁,因此想到劳烦朱伥大人连夜过来一趟。”

“什么样的阵?”朱伥闻言揉了揉还没完全睁开的眼,狗腿地跑到时隐身旁,顶着一脸红印子谄笑,“大人,让我瞧一眼。”

时隐侧身让开,朱伥只看了一眼,便肯定道:“她这是被人抽离了魂魄。”

华柳一点即通,“贺姑娘并非是死了,而是被某种古老的阵法将她的魂魄勾走了?”

“魂魄具体是怎么了去哪了,得先让我看一眼阵的图案才能确定,我现下只能知道她的魂魄绝不再体内。”朱伥摊开手。

“我能描出那阵的一角。”盛茴眼睛一亮,忽然道:“那道阵的阵光亮起来之前并不刺目,我看清了它的一角。”

“纸笔。”时隐立即甩袖乒呤乓啷飞出来一张案几、磨好墨汁的砚台、一叠宣纸和数只狼毫。

盛茴迅速拿起笔按照记忆囫囵描出了那阵法的一个角,“能画出来的都是我看清楚了的,我当时便觉得古怪因此有心记下的,绝不会出错,大致就是这模样了。”

朱伥拿起纸对着烛光蹙眉看了片刻,“你肯定?”

“有什么不对吗?”盛茴问。

“的确有一种能抽离人魂的阵法它的一角就是长这模样的没错,可...奇怪。”朱伥放下纸,犹豫道:“那是回魂阵啊。除非贺...贺姑娘的魂魄本身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否则回魂阵是抽不出她的魂魄的。”

时隐道:“那是后话了,先救人。”

华柳附和道:“对,有什么奇怪的等贺姑娘醒了直接问她就行,咱们的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救活,我虽对阵道一窍不通,却也听说过一条规矩,凡是魂魄离体的,魂体受损或者魂魄所附身的肉身死亡,那魂魄都是再也回不来的。”

“确实是这样,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想救最好尽快。”朱伥捏着纸张蹲下身思索对策。

竺臣不停地给盛茴的帕子拧泪,愁道:“可凭我们想在茫茫人世找回小师妹的一缕魂魄,无意于大海捞针,天知道要找多久?”

朱伥苦恼道:“想找到贺姑娘的魂魄不难,我有的是法子,难的是该怎么帮她回来。回魂阵不同于其他阵法,它意在让魂魄归位,回归原本的世界,咱们想将贺姑娘救回来则是反其道而行之,现下咱们才是违背天道人伦的一方。”

时隐思索片刻,道:“先找到她,我去想法子把她带回来。”

华柳焦急地绞着绢子的手一顿,急道:“想寻回贺姑娘的魂魄得亲身去到她现下所处的世界,大人,您该不会是想亲自去吧?姑且不提贺姑娘所处的环境凶险与否、去到之后会发生什么险况,光是让魂魄强行离体、强行穿梭异界这两条便已是逆天悖理,能要寻常人半条命了。神纪姐姐倘使知道...”

她打了个冷颤,忽地住了口。

朱伥惊诧地仰起头,“自古以来,与回魂阵挂钩的总是杀戮、复仇、堆尸成山、乌烟瘴气这些恐怖的词,还是别冒险吧?属下愿意代您前去。”

“我去。”盛茴擦干眼泪,“我一定会把她安然无恙地找回来。”

“我不信你。”时隐淡淡道,转头看向地上的朱伥,“照做。”

朱伥缩缩脖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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