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天空一洗如碧,太阳将楼宇殿阁红墙璃瓦镀上一层金辉
钟磬礼乐丝竹之音,靡靡缠耳;假山廊桥的一湖碧水映照了满湖夏荷,为御园宫宴增添五光十彩。
这声,风雅;这人,妙哉;
这景,美轮美奂也。
黎云缨与这八皇子妃不能说一见如故。
多少有点臭味相投叭。
八皇子妃作为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好歹也算是半个东道主,本持东家招待贵客的精神,把宫里那点茶余饭后的八卦一并给聊了:
比如说右边邻桌的长公主刚把驸马打成熊猫,原因是驸马居然在外养了一屋子戏子;
前排左边那桌是三皇子的侧妃许氏,而她三嫂最近在气头上抱恙不出,原因是该娶妻的小儿子迷恋上了一个小书童;
还有带着闺女往庆妃面前凑的那几家,都是想入九弟宫里的。
不过九皇子心气高,一个没看上。对外直说他的婚事全凭父皇做主。
但也有胆肥的,上个月在御花园有个下药想把生米煮成熟饭的。
结果哈哈哈哈你猜这么着,最后只便宜了某个侍卫,暗地里吃了这哑巴亏。
此等惊天骇地的皇室秘闻,黎云缨就着美味茶歇把瓜吃了一遍。
暗道精彩,真精彩。
郭璎珞讲完皇室秘闻,就换黎云缨讲军中趣事,和小十一讲乡下务农的见闻。
那些新闻对于没出过京的闺门大小姐,可是比戏法还精彩。
正当两人交头接耳聊八卦吃瓜吃得兴起时,黎云缨眼底余光一瞄,看见了个熟人。
郭璎珞见她一直盯着个锦衣华服、钗黛富贵的女子看,以为她不认识,在旁介绍:
“那个就是宫里说的新晋妖妃的妹子,叫什么来着?”
“白妃叫白凝霜,她妹子······”
黎云缨:“白凝竹。”
郭璎珞啃鸭脖的手一顿,两眼一眯:“对,就是这名儿,云姐姐你认识?”
黎云缨默默地点头。
嗯,我家臭小子今日下聘的小媳妇。
“白氏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云姐姐你看她丫环手里奉着的璧!”
“啧啧啧,听说是天山的昆仑玉,就是在和氏璧出土的矿里采的,价值连城。”
郭璎珞不知道她们两家如今是姻亲关系,只当是聊八卦,一骨碌地嘴上没把门,把所见所闻全说了:
“各小国上贡给父皇的献礼最后赏给谁,咱就不多说了,不过这白家小丫头也太高调了,你看她周身上下,虽然没有朝服加身,但这穿的蜀锦苏绣、戴的东珠步摇,每一样都够寻常百姓三五年的嚼用,是不是太奢华了,风头都要盖过······”
八皇子妃话还不及落音,旁有一记鼻音,接着哼道:
“一副暴发户嘴脸,难登台面,不过区区一商妇尔。”
黎云缨冷色斜了一眼出言嘲讽的人。
哟,巧了,又是一相熟且打过机锋的。
如今白凝竹已是自家人,岂能不护着。
黎云缨蛇打七寸:“杜夫人,没记错的话,你伯爵府的长媳也是商妇出身的吧。”
郭璎珞属于帮亲不帮理的那种,既然与我一见如故的云姐姐都怼人了,那自己也得跟上,帮腔道:
“就是,商家咋啦?你吃的用的,哪样不是人家辛辛苦苦走南闯北运回来的?”
敢在此等场合高声宣扬的,也就只有八皇子妃了。
知道她在御前受宠,很少有人招惹。
那杜夫人今天没带媳妇李氏,被人揭短,面色很不好看。
匆匆福了福问个礼,就路过而去向前面的正主们请安。
黎云缨冲她竖了个大拇指,想不到进宫还有个意外惊喜,收了个很铁的小迷妹。
郭璎珞回了个小机灵的眨眼。
这边的闹腾,主位那边自然能听到。
白凝竹送完贺礼,带人直接走了过来,她一身银白紫镶边的暗金丝昙花纹锦袍,云肩也是九重瓣花样重工织造,腕间一双碧玉,发饰翠宝连城,过分的华丽。
行至黎云缨面前,驻足行礼,小声唤了句恩公,为完礼也就还按以前的称呼。
黎云缨点点头示意她无需多礼,姜十一自是冲着准嫂子笑得暧昧。
她的朝服是能在外邦朝贺时用的,墨色静素又有不少东珠点缀,主打一个端庄贵气,彰显□□国威。
婆媳两个站到一处,一黑一白,身形高挑很是惹人侧目。
白凝竹很懂事,不想把大家打探的视线,转移到这边来,对八皇子妃拜礼后,就欲悄声离开。
黎云缨看出姜十一拘在自己与八皇子妃身边也无趣,就让她跟嫂子一道去了。
郭璎珞八卦之魂早已熊熊燃起,忙问恩公之事是为何。
神殿的事当然不能多说,黎云缨只说是举手之劳,所以得人虚名一句而已。
又恰好她有个医馆,有时候也免费义诊,一来二去就熟悉了,重点挑了白家女收养孤儿的事给说道说道。
提及民间孤儿流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惨状,郭璎珞觉得手里的肉不香了,直接掏银子。
行这等好事,算她一份。
也不免对白氏有所改观。
黎云缨岂能要她的钱,否则真和皇子党扯上关系了。
只推脱自己白事在身,也不便外出,不过提示了她可以悄悄捐赠给白凝竹也是一样的。
礼官高唱:吉时已到,接驾。
宫人鱼贯而入,礼乐起,伶人舞。
天子鸾驾从御花园的廊桥穿过,直至主正位。
众人跪拜三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白妃一身白纱,仙气飘飘地伴驾而来,她与季大总管一左一右地搀扶着老皇帝落座。
天子口谕众卿平身后,朝臣命妇方才起身再谢,待赐座后各自落座。
中宫之位,悬停。
皇贵妃与庆妃,分别坐于龙椅的左右两侧,依次是其他四妃按序排列。
白妃体贴地伺候好老皇帝威仪后,正身扶了扶。
她肤如凝脂色白如雪,发间只簪了一枚仙鹤衔芝的玉簪,将那三千青丝轻轻聚拢。
周身不加任何金银之物,却更显几分与尘世疏离的飘逸风流。
怎么更贴切地形容呢?
郑氏尚黑,墨色为尊,华丽的宫装皆以黑金为主。
试想一下,一片黑压压的肃穆场景里,突然一点白,是不是有点鹤立鸡群的既视感了!
老皇帝六十有三,后宫虽号称三千佳丽,但他近十年来沉迷养身,已经多年没有天下大选,所以宫内的多是老人。
突然得了这么一位清冷的谪仙,正值风华青春靓丽,叫人如何能挪开眼。
老房子着火。
一发不可收。
正当白妃敛好仪表后,行礼告退,欲归位,天子随手一指,令道:
“旁不有一空着的,不必离太远。”
指的正是那凤凰图腾镶饰的皇后宝座。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只见皇贵妃闻之色变,瞪着不敢置信的凤眼;庆妃也白了脸。
老皇帝好似无视一般,对着底下人下令:
“尔等,还不速速请仙家落座。”
宫女太监立即去服侍白妃,走向宝座。
白凝霜自己主打的人设就是一个超凡脱俗,视金钱如粪土,更漠视凡尘权贵,既然皇帝让坐,那就坐得,遂就毫无半分推辞。
在场的王公大臣、诰命贵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是什么信号?天子有意立新后?
皇贵妃率先起跳:“皇上,白妃进宫不足一载,与高姐姐同座,怕是不······”妥。
元后,高氏,逝世二十余载,所出废太子及六皇子孝恭郡公,郑承顺。
老皇帝觑着花白的眉间,龙颜似有一丝不悦,冷了一眼皇贵妃:
“坐哪不是坐?何时起,你的旨意大过寡人的怎地?”
但见六皇子面不改色,正与九皇子在说着什么,兄友弟恭的样子。
高氏门生个个脸色通红,却敢怒不敢言。
贵妃一时间,竟无人声援便住了嘴。
皇贵妃:草,草率了。
皇贵妃即刻低头,屈膝赔罪:“臣妾不敢。”
懦懦地退下。
她还没落座,庆妃已经端了酒杯,敬贺天子,并邀皇上开宴致辞。
这本该是皇后的话,元后逝了一直以来就轮到了皇贵妃。
庆妃这次抢占头机,把活先干了,被皇贵妃冷脸瞪了一眼。
老皇帝却给了庆妃个还是爱妃懂事的眼神,起身举起酒樽,对日当空,敬道:
“今,端午佳节与卿同乐,大家不必拘礼,暂且放下国事宽松些,朕先敬诸位大臣一杯,尔等皆乃国之栋梁,寡人有你们辅佐,甚辛。”
朝臣与众皆起身,举杯高贺: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
待君臣同饮一杯后,季公公高唱一句开宴!
御厨房开始起菜,按着菜单唱起了菜名,并说着讨彩的吉祥话。
如第一道菜,五谷丰登;第二道菜,花好月圆······
主菜是一尊船型大小的拼盘菜,叫四境祥瑞。
就是把全国各地报上来的祥瑞之兆,用各色名贵食材给重现出来。
一道道精美的菜肴随着游船而来,精彩纷呈看得人目不暇接。
郭璎珞也算是见过好东西的,拉着黎云缨伸长了脖子去看,也不由赞扬,:
“姐姐快看,那个是福禄寿仙翁耶,你说他手里的是不是真的仙桃?”
黎云缨本持一品命妇,不敢像八皇子妃那样夸张,但视线也停留在那从湖面缓缓而来的仙游木船。
船上的菜肴散发出极致诱人的香气,让她不由紧了眉。
上一世她告病,没有受邀此宴。
但宫内出了件骇人听闻的大事,有皇子谋反,意图行刺,怕就是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