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姑姑对内事无巨细，对外如铜墙铁壁，让卫筝实打实的清静了几天，膝盖的伤结疤脸色有了些许红润，小厮也突破侯府重重阻碍，又在陶姑姑阴差阳错的帮助下进了府。

顺带也把府外的消息打探了来。

春霞知道他们有话要说，趁陶姑姑不在早把其她宫婢支使了出去，这时到也不用清场，小厮沉声：“赐婚的圣旨一下，当天就有礼部并几位大人进了宫，翌日为此事在朝堂上也争论了一番，但皇上似乎是铁了心，甚至还让钦天监择了最近的吉日。”

难怪前一天才下旨赐婚第二日就择好了吉日，原是朝堂的因素。

“晟王做何反应？”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小厮抿唇：“说是从始至终晟王都是不言不语的状态，问急了就说是遵皇上旨意。奴才来时特意去晟王府蹲守过一阵，打听到这两日晟王府也是闭门谢客，除了上朝，晟王亦是闭门不出。”

朝堂上不言不语，回府又是闭门不出，这秦珺琰，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卫筝经不住沉思。做为事件主角之一，晟王的态度极为重要，可如今对方的态度着实让人摸不清头脑。想到这颇为懊恼，赐婚那日他不该跟卫长清那么快针锋相对，合该把御前对答问题才是，否则现在也不会毫无头绪。

终究是乱了阵脚。卫筝叹气想。

小厮也想到了这处：“公子要不问下侯爷？侯爷要是不说，或许佘先生那或许知道些什么？”

卫筝摇首：“侯爷现在是惊弓之鸟，必不会跟个外人透露什么。”

卫长清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来他看得很是清楚，胆怯有，疑心更有，这种要紧的时候为免节外生枝他绝对会守口如瓶一字不漏。对侯夫人也是，更别说一个幕僚了。

“京中百姓如何言论？”

“这事发生的太突然，好些人还以为是莫虚有的传言，不过知道的人都无外乎一种。觉着王爷委屈了。”

百姓们不知道之前婚约一事，更不知还半途换人，否则言论只会更愤恺。

“勋贵们可有流言传出？”

小厮摇首：“暂时还没有。”

卫筝轻哼：“都是些老狐狸。”眼见小厮狐疑，解释说：“这些混了大半辈子的人深知‘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在原由不明不白之前，生恐做了那出头的鸟去，可不得约束亲朋奴仆唯恐引火烧身？”

“那要不要奴才放点风声出去？”小厮迟疑问。

“侯府出府采买的人可有换人？”卫筝沉吟声反问，待得到‘没有’的答案时，摇首否决道：“那便不要你放。这事盯着的人太多，自有大把的人想把原由弄清楚。不出三五日，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这样，你去办两件事。一是盯紧侯府关系近的几家，特别是茂国公府；二去肖府瞧瞧，打听下肖靖可还在府中；三去一趟永安侯府，问一下永安侯谢珉什么时候回城。”

“是。”小厮把事情一一记下，正待出声表示即刻去办，门外响起春霞声音。

“姑姑回来了？”

屋内主仆俩对视下眼神，默契十足的一个掀被下床一个赶忙抱了干净衣服出来，屋内响起陶姑姑轻声细语的声音：“太医叮嘱说是保持空气流畅，怎么就把门关上了？”

春霞也是不急不慌：“公子说是呆的闷了，正唤小厮在伺候更衣。”

屋内主仆俩个手忙脚乱，小厮更是急的把腰封使劲拉扯，卫筝当即眉头一皱，垂目：你想勒死我？

小厮也是纳闷，公子你的腰怎么又细了？

卫筝冲他比了下拳头，小厮憋笑去开门，半途使劲搓了把脸换个正常表情，这才打开门，冲陶姑姑一笑：“奴才见过姑姑。”

陶姑姑笑着点点头，领着宫婢们进屋：“公子要起身怎么不让人宫娥们近身伺候着？膝盖的伤还没好全，仔细伤口裂开。”

卫筝手撑着床柱回了句：“总是躺着血液不流通反于伤口无益，至于伺候。我不过穿个衣服，无需太多人在，再则男女有别总归不大方便。”

闻言陶姑姑却是笑了笑，迎上去边搀扶下边说：“奴婢知公子历来不习惯这么多人围在周边，但公子还需尽早适应才是。公子日后品级，按规制周身需有两个管事嬷嬷，并六个一等宫婢，八个二等宫娥，十二个三等宫娥，其余粗使宫娥并粗使婆子，零零总总需得四十来人。”

这数字委实把卫筝震惊住了。

陶姑姑眉眼一弯又笑了，把人领到椅子上让其坐下，周边围着的宫婢便递来相应的所需用品，光梳子就用了不同样的三把！春霞跟小厮大开眼界，想起自己往日伺候公子的模样，面面相觑对视眼不约而同心想。

公子以前委屈了。

好几个宫婢围着好一通忙活这才打理妥当，陶姑姑蹲下身亲自给理了理衣，起身后上下审视眼，眼里笑意掩都掩不住，不无夸赞说：“公子五官相貌姿容绝丽，气质又是皎然君子的端方自持，原本该是全然排斥的气质在公子身上却是浑然天成，可见上天之优待，日后定然也会福泽深厚，合合美美。”

“承姑姑吉言。”

宫婢们福了福身鱼贯退出，春霞小厮凑了上来。

只见卫筝一身素白锦衣，原偏寡淡的颜色被精美刺绣点缀，硬是狠狠的拉高了几个档次。一眼望去，即显得雅正端装洁净皎然，又贵气逼人，再扣上白玉雕兰发冠，越发衬托着肤色莹白如玉，又有眉眼间那抹不适造就的苍白，眼睑轻颤间造就了独一分的破碎感。

当真是我见我伶，恨不得把人细细拢在臂弯间轻轻抚慰。

“公子今天真好看。”看呆了的小厮傻愣愣说。

春霞掩唇：“公子每天都好看。”

卫筝睨俩人眼：“好看不能当饭吃。”

陶姑姑也是笑：“但是赏心悦目呀。”

托这番打趣的福气氛比之前融洽多了，小厮趁机向陶姑姑谢了在侯府门前许他进门一事。

说来也是卫长清做的残忍，不即不帮卫筝罢了既然还防着他身边伺候的，生恐借助他会借助这些忠仆生出事端来。最开始要不是小厮机灵察觉不对先一步跑了，不然早就被绑了不知丢哪个角落吃灰了。

好在今天运气好在与府中奴仆纠缠时被陶姑姑撞见，特许进了门，不然还不定进不来。

陶姑姑自是笑着说了句当不得谢，又道：“既然是公子贴身伺候的小厮，断没有被拦在门外的理，下次进出要再有人拦你，你只管说是我说的。”

这是给了小厮一个在侯府畅通无阻的通行牌，只要有了这个通行牌之后出府入府便再无人敢拦了。卫筝心里一动，视线扫过淘姑姑柔和的眉眼，声音柔声细语神情温和无害，但对方却是实打实的女官。

后宫那等倾轧厉害的地方哪能真生出无害的人来？更别说混到女官的位置了。

“让淘姑姑见笑了。”他们主仆几个之前低劣的演技怕是让她啼笑皆非吧，都是对方玩剩下的。

陶姑姑视线看来，眉眼又是一弯：“公子哪里的话。”

四两拨千金般把话题揭过，招手宫娥打开她出府取来的东西。那是一副被封藏收好的图纸，打开圈轴，一栋精美华贵雕梁画栋的府邸便显现在眼前，淘姑姑边柔声解释：“今日出府便是去工部取了晟王府的图纸来。公子瞧瞧庭院布局，如果有不满意的，着工部改了就是。”

图纸用的半人高宣纸，更有善于绘画的匠人仔细描画，定眼看去亭台榭阁风雨亭廊一目了然，却不想这一眼还不能窥见王府全貌，可见范围之广面积之大。卫筝粗略比对了一下，堪比三个侯府的范围。

陶姑姑又解释说：“宅子原是先皇帝潜渊时的住宅，在晟王殿下成年时皇上把它赐给王爷做府邸。两年前为准备王爷大婚，皇上又让工部重新翻新，并扩建了一遍。”又示意宫娥靠近些，纤纤素指一划停在图纸中最大的那个建筑。“这里便是公子日后住的主院，雅名玥华，因院子中有一活水清池，夜间映照银月而得名。公子要是不喜欢这个名字，自可取名，奴婢着人让工部重新雕刻牌匾。”

“玥华便可。”

陶姑姑颔首，边说边用手指从图纸建筑，等到所有结构大约说一遍都花去不少时间，可见整个晟王府范围之宽敝。

也就是皇帝御赐，否则谁家能在皇城寸土寸金的地段盖如此豪宅？

“。。。王爷住哪？”不自觉揉额问。

陶姑姑笑了：“自然是与公子一道住主院玥华。先皇帝与先皇后少年夫妻，最是恩爱不疑，潜渊时便是一同住主院，从没分院而居的意思。皇上敬重先皇帝与先皇后，也是极念着这份感情，是以在翻新王府时陛下就着重提了一句不可分主院副院，王爷与王妃需得同住一院。”

闻言卫筝顿时一僵，同住一院就是日日相见，如果是感觉深厚的夫妻那自是恩爱如胶似膝，但是就他这种情况，日日相见怕不是‘尴尬’二字可以概括了。可这是皇帝着重让工部修建的格局，卫筝纵是心里不虞也只得说服自己适应。

“辛苦姑姑。”招手让春霞奉了茶来。

淘姑姑接了茶抿了口，弯眉一笑：“公子客气了，不过拿个图纸说不上辛苦。”

说着让宫娥收好图纸，转首见卫筝眉头微拧神色不虞，心如明镜微微停顿，以一种不会冒犯的声音问道：“看公子愁眉不展，可是有什么心事？”

迟疑片刻，卫筝垂目：“。。。我有数位同窗好友此时正在城郊庄子为三月的恩科做准备，原是约好一同努力争取高中为家族争光，日后做一个为民生请命的父母官。如今圣旨已下婚期已定，想来我与恩科已是没有缘份了。”

语气若顿，又道：“君子重诺，却失信于同窗至友，我心里惭愧万分。只是婚期将近时间紧迫，在这紧要的时候我是出不了府的，但心中又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想请姑姑帮忙代我送封信过去，也好让他们安心备考。”他原意想要小厮送这封信，但他怕卫长清从中作梗。

“当是什么事让公子如此上心，原是送封信。”陶姑姑一笑，柔声细语说：“公子尽管写，奴婢定会寻个妥当靠谱之人送信，保准不会遗了信去。”

卫筝大喜：“如此，便先谢过姑姑。”

“微不足道的小事，公子无需挂念。”

作者有话要说：王爷：去给王妃同窗们送封信。

杨某：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