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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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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位少主断断续续受到来自小土蝼的狠咬猛撞以及踩踏之后,终于熬到了正竹门举办喜宴的日子。

各门派陆续带人前去赴宴恭贺时,皇甫煦璟还在屋里悠哉悠哉伺候着小羊。

他原本不想出门,再加上还要照顾慕九还,但当曲何意来问起喜宴,慕九还立马衔来请帖,将蹄子结结实实按在上头。

不论皇甫煦璟如何动作,都抽不走请帖,无奈,他只得应下。

正竹门门如其名,丛丛翠竹立于门中,随处可见。

曲何意一路平稳带着皇甫煦璟,落到正竹门时,离婚宴还有一日。

住进客院后,曲何意亦没有丝毫懈怠,待皇甫煦璟和慕九还安顿好,她便回了房中参悟。

小羊在床上悠闲自在嚼着肉块,紧盯面前蹙眉的青年。

临行前,皇甫德对皇甫煦璟说了许多,让他千万别丢了雁月宗的脸面。

“父亲让表姐来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喊我来呢……要不是你想来,我真的不愿出门。”

皇甫煦璟弯着腰,掌心覆在小羊的额头,小羊忙着吃肉,只轻轻顶了一下他的掌心。

“这不是羊肉吗,你也能吃得这么香啊。”

小羊转头,对着那宽大的手就是一口。

皇甫煦璟来不及收回手去,只得自己揉揉伤口“哎呦,好好,我不说了。”

慕九还化作土蝼这些日子,除了嗜血爱咬人,倒也没什么危险,皇甫煦璟甚至每日抱着她入眠。

光怪陆离的梦在一记蹄子下碎去,皇甫煦璟迷茫醒来,小羊已经坐在他胸膛。

他心里叫苦“唉,已经吃了三天药,怎么还没恢复啊。”

一羊一人吃各式点心打发了一上午,午时方才到场。

喜宴上人声鼎沸,新人拜堂后对宾客拜谢,众人随即开始用饭。

皇甫煦璟满手咬痕,小羊在他和曲何意的怀里跳来跳去的,在跳到别人身上之前,曲何意及时抱住,随后又摸摸她的头安抚,将其放回皇甫煦璟怀里。

曲何意知道皇甫煦璟不会让他人喂慕九还吃饭,遂只递去一碗肉。

皇甫煦璟一手紧抱小羊,一手刚要去夹肉喂她,哪知她不乐意被困在怀里,毫不留情,猛踩了一脚虎根。

桌前嘹亮的一声哀嚎“啊!”

“怎么了!”

曲何意闻声转头,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侧目,小羊站在皇甫煦璟肩上,高傲地抬起了头,因她身上血味重,其余人觉察这未知的风险,也没敢太过靠近,仅仅是看了几眼,便都管自己了。

曲何意关切问道“煦璟,你还好吗?”

皇甫煦璟弯下身去,额头抵在桌面上缓了好一会儿“还……还好。”

曲何意终是用上了束绳,小羊被系在皇甫煦璟胸前不得动弹,怨气冲天,皇甫煦璟重鼓起勇气,躲闪着那张尖锐的嘴,战战兢兢喂完了饭。

“呼,终于吃完了。”

皇甫煦璟自己已是累得吃不下几口饭,但又不能提前离席,他拿出刚买的画册,低头问“刚买的画册还没看,要不要看?”

小羊点了点头。

翻开稚子喜爱的神话画册,皇甫煦璟无心内容,只关注慕九还喜不喜欢“好看嘛?”

小羊咬住他近在咫尺的,戴有金戒的食指。

“痛。”

“咩咩。”

见她出声,皇甫低头问“怎么啦?”

小羊这回只是蹭蹭他鼻尖,皇甫煦璟受宠若惊,也蹭了蹭小羊作回应。

抬头时瞥见曲何意面色凝重,皇甫煦璟难得主动开口“表姐,怎么了?”

“门内刚传来一事,近日多个门派的弟子皆有所伤,并且伤势异常,不知何人所为,你与九还多加小心。”

“好。”

忽然,正竹门弟子来报,有人袭击了内门弟子,来者已离去,但难保还有同伙。

此一言引起数派商讨,原来近日不止一派被袭,今日更甚之前的数目,实在过于明显。

众人有留下帮忙的,也有刚收到门内传讯赶回去的。

事态紧急,三人也连忙回了雁月宗。

以几大门派起头商议,为抓住歹人,决定各派弟子上门互帮互助,加上年轻一辈未有婚配者甚多,也算一同解决。

明月高挂,小羊在床上睡得如痴如醉,皇甫煦璟刚回家便遭父亲好一顿训斥,已然躺不下去。

黑漆漆的房间里,借着隐约月光,皇甫煦璟靠在桌上,手里翻看这次带回的话本子。

“不点灯就看书,是想变瞎子吗?”

突然出现的人声差点将皇甫煦璟吓丢了魂,他惊叫一声,手里的话本啪的一声掉在桌面合上了。

周身亮起了烛光,坐在床榻上的慕九还手轻轻一摆,屋里的烛台便纷纷被点亮。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看你那胆子!”

皇甫煦璟扭头见到慕九还,立时安心一些,拍拍胸脯,久久回不过神“呼,吓狠我了……”

“你不困吗?”

“有点。”

“过来就寝。”

见皇甫煦璟坐在原地,根本没有歇息的意思,慕九还起身上前,拿过书桌上的纸铺平,取下发间花簪,直接在上头写了起来。

“摇秋,你在写什么?”

慕九还不知写了些什么,写完就将纸背了个面“不告诉你。”

皇甫煦璟想去掀开看看,被慕九还从座上拽起。

“睡醒了再看。”

带着满腹好奇,皇甫煦璟更加睡不下了。

“你写了什么呀?”

“告诉我嘛,就告诉我嘛。”

“是与我有关的吗?”

皇甫煦璟得不到回应,在床上翻来覆去不下十次,慕九还忍无可忍,施法后一掌将其扇晕。

再起床时,慕九还已不在屋内,只留下个长效冰袋,皇甫煦璟心里喜滋滋的。

我就知道她不会让我破相的。

他一边拿着冰袋敷那半张脸,一边凑到书桌前,掀开那张宣纸,只见上面写着一句诗:

煦景朝升,烟光昼敛,疏雨夜来新霁。

刚刚恢复身体的慕九还依然嗜血,从早到晚大口吃肉,还有猪肝、猪血、鸭血等,腥味十足,令自小惧怕血腥的皇甫煦璟退避三舍。

慕九还咽下鸭血,冷冷看着皇甫煦璟“离这么远做什么,我又不啃你的肉。”

“咳,是我闻不得腥味,你吃,我出去。”

“哦,那你记得练剑。”

“好。”

如此过了八九天,雁月宗众人忙着待客,各门派互相交流时,皇甫煦璟渐渐习惯了慕九还身上的血腥味。

雁月宗有一江心楼,是第二任宗主为悼念夫人所建,那里种满了稀有的花草树木,直到他逝去之前,每日都在江心楼饮茶,如今,此处已成了弟子们游玩的好去处。

慕九还倚靠在皇甫煦璟的怀里,她来到此处以后就开始回想幼时听闻。

天凚曾与她说过故事,雁月宗的第二任宗主名为皇甫诚,刚正不阿,一心只为宗门,唯一一次任性,是因为妻子故去。

他在妻子死后又撑了许多年,晚年实在无心修炼,自尽前,他唤来了亲传,说他活够了,留下一对玉佩后便自毁金丹,终于追随亡妻而去。

那亲传弟子,也就是皇甫德无妻无子的伯父,皇甫书和,因心中永远强大的师父自尽,偌大担子忽然落于他身,方致他性情大变,时常压抑。

慕九还抬头看那系于屋檐下的一对玉佩,它们随风而动,灵气已跟随主人消逝,只剩空壳。

皇甫煦璟也抬头望着,他不确定地问道“这是……那个定情信物?”

慕九还被他逗乐了“你家的东西,你不认得?”

“我……我不大来这,父亲也不许我来。”

无需细想,慕九还知道,他是被欺负多了,不爱来这人多的地方。

慕九还回过头蹭了蹭皇甫煦璟的脸颊,说道“故事你应该知道的吧?”

“大概知道。”

“那个就是皇甫诚与华逢的定情信物,听说能用来感应彼此身处何地,华逢死时,两人的玉佩皆碎裂成块,皇甫诚执着修复玉佩,最后幡然醒悟,纵使修好玉佩,也寻不回爱人,遂抛下一切去追随了。”

听完这些,皇甫煦璟忽然想起,在两人儿时那段日子,有一回,慕九还得了怪病,卧床不起奄奄一息,皇甫煦璟险些以为要失去此生珍爱之人,还好老天给了他一丝怜悯。

深有感触的皇甫煦璟直言道“我们何时成婚?”

慕九还毫不意外回道“很快,得选个吉日。”

“好,诶,摇秋,我看话本子上的白头偕老很是美好……”

“不听不听。”

“说嘛,就一下,说你想和我白头偕老。”

烦不胜烦,慕九还抬手刷地一下,便将皇甫煦璟的头发全部变白。

皇甫煦璟低头一看肩上的白发,有些发愣“诶?”

“头现在白了,不过,只有你白了。”

于是,皇甫煦璟头发整整白了一个月,白到他以为要提前当“老头”直至死去。

恢复黑发的那天,是皇甫煦璟苦苦求来解药,随后被迫在池边亲密,他的发尾散入池中,水面同两人起起伏伏而一次又一次荡漾,纵使被咬得肩膀都是血,虎根依旧不受控制地靠近温暖。

两人回到屋里相互依偎,慕九还调侃地说道“月光太冷,我阳气都被吸走了,某人真是……深不可测。”

“咳咳,摇秋。”

“想说什么呀,说吧。”

“为何一直让我唤你摇秋啊。”

“现在才知道问啊,你是什么季节出生的?”

“秋天。”

“对啦。”

“那还有‘摇’字呢?”

“是咬的意思啊,嗷呜,咬你个笨老虎。”

“咳咳咳咳。”

静默片刻,皇甫煦璟心中反复闪现皇甫诚与华逢的故事,一个月了都没能让他忘记,他单纯好奇地问“我要是走了,你会如何啊?”

哪知慕九还听不得一字一句,无言落泪。

皇甫煦璟手忙脚乱去擦泪“别别别,别哭别哭。”

就这么哄了一晚上,直到天明,因为皇甫煦璟嘴笨,慕九还比起夜里更生气了,直接出了门,还将房间设了结界。

皇甫不安又犹豫着拿出了慕九还给的金戒指,他试着传音“摇秋,阿还,小还,我错了,我想你了……”

那边虽然生气,还是忍不住回应了“真是想我?我还当你不想要我了呢,天天叫我想你走的日子如何如何的,还怪我凶。”

“我没有说你凶……”

“别想了,你脑子不是转挺快的吗,自己想象个三宫六院,再不担心孤寂吧。”

“我……你不在我吃不下饭。”

金戒那头无声,不一会儿,慕九还带着面条包子回来了。

她气呼呼地将笼屉丢在皇甫煦璟身上“禁足,不许乱走。”

“可是我想跟着你……”

慕九还忍无可忍,她揪着皇甫煦璟的衣领将人猛地丢在床侧,出去挥手锁上了门。

她心里嘀咕这人得寸进尺,嘴上却在吩咐“别又弄伤自己,等我回来,我会给你带好吃的。”

屋里面,皇甫煦璟踉跄爬起,紧紧贴在门上,他咽回泪花,深觉愧疚“好……那你快些回来。”

慕九还从不亏待自己,说出去玩便是玩了一整天才回,可把皇甫煦璟想疯了。

为哄慕九还开心,皇甫煦璟鼓起勇气啃着山下酒楼买来的羊腿,慕九还见状十分满意,果然气消了大半。

吃到一半,皇甫煦璟居然倒了下去,把慕九还吓了一跳。

待休语和昌永阳赶来看过,得知是普通风寒,慕九还哭笑不得,拿着药瓶回了屋。

皇甫煦璟就算病了,他也满脑子都在期待慕九还嘴对嘴喂药,慕九还手握药瓶坐在床侧,打开塞子后,见皇甫煦璟两眼放光,迟疑道“你不会是……想要我用嘴喂你吧?”

皇甫煦璟刚一轻轻点头,胸膛便被慕九还手肘一击。

他虚弱得都没什么力气喊了,只道一字。

“疼……”

“不许说话。”

把药液一股脑灌进那张干涩的嘴之后,慕九还再次拍晕皇甫煦璟,她低头看这日渐红润的面颊,嘴里念叨。

“笨老虎,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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