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书吧

繁体版 简体版
趣书吧 > 春鸢临 > 第3章 黯渊

第3章 黯渊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好好说话。”

“神姬,我的意思是——您能试着攻略他。”知镜掩掩藏藏道。

苡鸢不明所以:“你让我打他?”

“绝无此意!本镜说的攻略,并非强占掠夺,而是您通过与他相处,将其改变,让他不再有毁天灭地的妄念。这样,你就不会两难了。”

她更是不解了:“你为何会觉得,我如今陷入了两难之中?”

“因为你心软了呀!”

她心咯噔一跳。

仿若四周都静了下来。

只听知镜继续道:“他是烬祯族人最后的微光,世间只有他还流淌着烬祯圣血,神姬,你定然为之动容了。你方才的掩护,实在太明显了。”

她不语,似在变相地承认这个推测。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透过司寇翾,她像是看到了同样的自己。

于冰雪中蜷缩,于风雨中残喘。

她手握权势,满身神力,却也照样活得跌跌撞撞。

那颗怜悯的心,闪着光亮,带着温意,似乎正在朝他步步靠近。

她想向司寇翾伸出手,拉住他,然后脑中只剩一句话,“逃离吧”。

她不想再困住司寇翾了。

——

他的识川如墨般漆黑,沉寂阴森。

热气灼灼,自水面而升。

她听到哭嚎与怨声,看见一童龀四肢伏地,嘴角噙红,满面伤痕。

童龀欲挣扎而起,又叫一只混着污泥的大脚踩了回去,褐底鞋在他背上蹂.躏,狠狠撵着他所有的自尊,而那道声音才是真正的地域魔鬼,奸邪狠厉,一遍遍咒骂:“畜生!畜生!”

那人一边喊着一边用力跺在他的后背。

“我他娘的今日就要了你阿母,”男人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你、又、能、耐、我、何?”

“烬祯不需要传承吗?我们不要权势吗?我们就该任人宰割吗?”

“你阿母不给我们生孩子,那你生吗?死畜生,死畜生!”

“给我去死!都去死!你们这一帮叛徒,巴不得看见烬祯没落!畜生,畜生!”

童龀呜咽着,十指深深抓挠大地,甲盖缝中泥石相混。

他双眼通红,涕泗横流。

泪水充盈的眼眶中,视野模糊,但仍能看到前处的女人,她身上早被撕扯得一.丝.不.挂,花白的肌肤裸.露在一行荒淫蛮徒面前,她双手被麻绳捆扎,腿脚被人抓弄着,反抗不成,只好以热泪以表不从。

女人麻木,渐渐没了瞳光。

童龀半张脸贴在地上,绝望大喊:“阿母!”

随着这声怒喊,余震之力将苡鸢驱出了这片识川。

她这才反应过来,那童龀是幼时的司寇翾。

而这些人,应该是烬祯余下的族人。

那群野徒,竟在左丘前王的斩杀中逃过一劫,拖家带口地活了下来……

日复一日,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左丘族壮大强盛,凭实力取得魔族众人臣服,而烬祯族却在不断坠落与后退,甚至被嘲苟且偷生。

不甘是有的,可又该从何做大呢?

看着族人寥寥,皓首居多,自诩壮年的他们便提议,要生命得以传承。

司寇翾便是这样来的。

他甚至不知道生父是谁。

打他记事起,他的阿母总是皱着一张艳容,以泪洗面。

野徒三天两头地借香火一事侵扰他们二人,暴打为轻,被挂起示众才是大事。

届时,他们会受藤鞭击打,遭人唾弃,甚至会被说成“叛徒”,说他们不为烬祯复荣考虑。

苡鸢看到这时,总觉得心中压着口气。

久久不能息。

恶者总是会以各种理由开脱罪行。

祖女口中的璀璨,竟在没落后,有如此不堪的一幕。

但苡鸢愈发确信了,司寇翾已然是烬祯最后的微光。

十万年前,左丘前王发现尚有烬祯“余孽”,他大笑,视他们如过街老鼠,嘲他们贪生怕死。

于是又大动干戈,赶尽杀绝。

司寇翾,是在阿母的怀中侥幸存活的。

茫茫黑夜,血气浓厚,族人七横八纵地躺了一地,骨肉裸.露。

他害怕地蜷在冰冷的女尸怀里,惊魂未定。

想哭时,就咬紧手指,就算鲜血染满口腔,皓齿沾腥,也万万不可出声。

他阿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是告诫:“长暨,不要出、出声……藏好……才、才能活下去。”

苡鸢看不到他这些年到底是如何过来的,只知他定然漂泊不堪,半生皆受牢笼所困。

压他的,是杀母之仇,灭族之恨。

而她想做的,是拉他远离所有世俗纷扰。

她敛了杀意,眼中水雾横生,她分明看过这世间的太多困苦与无奈,包括她自己的,可偏偏却在司寇翾面前跌了一跤,她感同身受了。

是文明的落寞,亦是生命最后的喘息。

她想握住这弱光。

哪怕只是伸把手也好。

——

护城门的煴守卫被左丘翼指责得无地自容,他颤颤巍巍地下跪,带着明显的哭腔一遍遍道歉:“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小的罪该万死,小的不敢残害同胞,小的再也不敢了……”

苡鸢挑眉,对煴守卫的自愧无动于衷,语气不屑一顾:“你根本就不知错。”

煴守卫的哭泣一瞬停止,茫然地抬首望她。

“神姬此言何意?小的一片真心,是真的意识到失误与不该了……”

司寇翾几不可查地凛了眸光。

只听苡鸢说:“你若知错,为何不去找受害者道歉呢?你哭诉,你懊悔,是因为你畏惧强权。你并非真心认错。”

一语点醒梦中人。

左丘翼更加怒不可遏,他空手生出一道火刃,打在煴守卫膝前,落地那刻,撕开了一条裂缝,底下的滚烫岩浆乘隙而出,融化了周边的黑土,叫嚣着,一展压抑已久的内力。

煴守卫吓得抱头大叫。

左丘翼则是挥袖于身后,闷哼了一声,道:“没听到是吗——致歉!”

煴守卫爬着过去了,叫苦不迭。

她本欲做旁观者,今朝却成局中人。

何来的局?

左丘翼是看在她的面子才会做出此举的。

他为暗夜之域一代魔尊,何须为底下魔兵的小纷小争动怒呢?

她是想还司寇翾一个公道。

却不曾想,竟借了左丘翼之手。

身后,煴守卫抖着长臂,正要拉起司寇翾的衣角,苡鸢的语气就冷淡起来:

“司寇翾,站着原谅。”

四下皆是一惊。

被叫到的司寇翾亦是迟疑。

他听出了强烈的命令口吻,让他起身,让他原谅。

奇怪的是,他照做了。

司寇翾颔首而起,冷若寒霜的面容不起一丝波澜,他站立时,身形颀长,隐隐的压迫感不知何处而来,他昂藏七尺,低眼垂眸,戏谑般看着哭得泣不成声的煴守卫。

而左丘翼伏在她耳旁,紧盯着眼前一幕,目光不移,轻声问她:“苡鸢,你先前便认识这位小兄弟吗?你怎么知道他姓甚名谁?”

“适才问过了。”

她淡淡地回眸看着左丘翼,眼中寒意四起,与眼前的司寇翾如出一辙,可话却偏偏是笑着说的。

弄得左丘翼不知该如何是好。

“苡鸢……我没有责问的意思……”

身后,煴守卫还在喋喋不休。

他自贱道:“我左丘煴作恶多端,蛇蝎心肠,生出害你之心实在是死也不足够……求你……求、求您大人大量,原谅鄙人。”

——

初见司寇翾时,他还是个毛头小子。

他是异姓人,又生得一副好皮囊,总是凛着一张冷脸与人交道,眼眸寒若冰霜,不善言,不喜纷,常常独行。

这样的他,自然没人愿意靠近。

有好事者带头排挤他,欺压他,而他全都欣然接受,不卑不亢。

他身上的伤痕新旧不一,可无人在意。

权当他是宣泄口。

左丘煴在魔尊眼下犯了事。

魔尊不顾同族关系,当着众人的面把他横踢出殿,一展怒颜:“滚,别再让本座看到你!”

左丘煴被调任至城门,担任副尉一职,手下管着十几号人。

可他不甘。他曾在魔尊底下做事,深受青睐,旁人只有艳羡他的份。

而如今,他要做的,只是区区守个门……

左丘煴不过是在殿前多嘴问了句:“魔尊,您所做的,神姬当真能看到吗?”

魔尊动作一顿,原是钳制金钗的手忽地落在了他脸上,“本座的事,你也敢过问?”

手心炽热,烧得他满脸通红,痛得原地打滚。

于是,便有了那一幕——一脚踹出宫殿。

族中谁人不知,高高在上的魔尊殿下心系竹笙谷的雪盈神姬许久呢?

魔尊为求神姬一笑,不惜躬身而行,亲自动手精制女人的珠翠,成日陷入其中。

可神姬依旧寡淡如水,不视此举。

他只是在点醒魔尊殿下啊,怎会……

他怨怨地来到城门当差,底下有人还愿意巴结他,便找来一魔兵给他端上一盏热茶。

来人便是司寇翾。

他本就怒气冲冲,满腹牢骚难以发泄,看到司寇翾那张比他还要冷上三分的面容时,他想他找到了。

找到宣泄口了。

左丘煴冲冠眦裂:“给本大人端茶,你很不满是吗?”

司寇翾只是将俊首埋得更低。

他愈发控制不住自己,也学着方才魔尊在众目下踹他那样,将司寇翾一脚踢至数尺远。

而那人还是不吭声。

热茶浇在他的脑袋上,火辣辣的痛感自前额烧至脖颈,腹中如藏万把刀刃,扎得他半生半死,他是疼的,脸上的青筋足以说明一切。

可忍字当头,他不能暴露,他还得继续修炼,所以又该如何反抗?

只能任由一双又一双的脏脚踩在他的身上,亦如幼时般。

耳旁充斥着不同的声音。

谩骂的、嘲弄的。

“贱种,连你也敢看不起本大人!不会说话是吗?来,本大人教你如何说,这第一句,就是喊疼!”

“大人,他呀,一个异姓人,比不得咱们尊贵,随便您打,随便您骂的。”

“皮糙肉厚,贱命一条。”

“喊啊,快喊你疼!哈哈哈哈哈哈哈!”

左丘煴满足了,所有的愤怒都得以宣泄。

从此以后,司寇翾又多了一条噩梦。

这是苡鸢所看到的。

——

左丘煴痛哭流涕,狼狈不堪:“求您,原谅鄙人……”

卑微如尘。

他好不容易重得魔尊殿下青眼相待,他不能再失去这个机会了。

司寇翾垂着眼睫,情绪难摸。

知镜也愣了愣:“神姬,他在想什么呢?”

她说:“或许,是在回忆从前吧……你觉得他该原谅吗?”

“此人罪不可赦,唯有打入大牢才能大快人心。”它义正言辞。

“好。”

接着,一道贯彻心灵的神音响彻野恙林:“左丘煴残害同族,其心可诛。即刻起,打入大牢,终生不得窥见天日。”

知镜:神姬,你好帅。

左丘煴眼泪骤停,惊得瘫坐在地。

她笑意浅浅地看向左丘翼:“魔尊殿下,意下如何?”

“神姬所言,必不可反。”

不等司寇翾说些什么,便听魔兵们步如惊雷,纷拥上前,将四肢瘫软的煴守卫架起,拖他远离。

他本是要说什么来着?

他想说,不可能,他不会原谅的,他要让左丘煴生不如死。

他的眼神晦暗未明,看向苡鸢。

又来了。

遥遥一眼,便是东风送暖,雪地消融。

他也能窥见孟春花开,嗅得暗香宜人了。

一道朝晖而落,万物复苏。

这是好是坏,他难以言喻。

当下,只管沉浸其中好了。

*

当左丘翼再次问起苡鸢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时,她自知,逢尊殿是非去不可了。

“你先出林吧,我还要处理些事,稍后便来,”苡鸢微微俯首,“逢尊殿再会。”

疑色虽有,但他仍如故般粲然一笑,只道:“那我便恭候神姬了。”

待众人散却,四面寂然,唯竹叶簌簌作响,奏着清乐,伴着月色,只余他们二人。

隔空相视。

少年手持长戟,肃然而站。

绛羽印在幽静中叫嚣,又露赤光。

夜阑之下,亮泽耀眼。

苡鸢似是陷了进去,那绛翼展羽,碎金泛光,吸引着她走上前。

她一步步靠近司寇翾,淡淡的血腥味扑鼻,她不由地皱着眉,终于,在他面前停住,只隔短短半尺,她甚至能听到,少年震若擂鼓的心跳声。

温热的呼吸交织着。

苡鸢抬眸,眼里水雾荡漾。

她也摸不清自己的情绪了。

只是叹啊,叹他怎么这么痛?

孤苦一人,漂泊半生,日夜忍辱负重。

少年问:“神姬这是在做什么?”

他自谑地勾唇。

明明面上是抗拒的,可他们现下隔得这般近,距离全被打破,他却丝毫不排斥。

清香包裹着他,他如沐春晖。

内心欲渴,雪肤灼热,他恍若着魔,哪里都烧得厉害。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越真切的东西,就越像是虚梦一场。

说不定,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也都是他在做梦呢?

苡鸢眼底泛着薄薄的朱红,慢慢地,抬起了纤细的手臂。

随后,一张余有温热的手掌覆在他的眉梢处,触着他黑红的血痂,两根手指轻轻抚着那块伤痕,给他揉去疼痛。

他未躲,任神姬抚着。

她音色颤抖:“很苦吧?”

司寇翾眼瞳一震。

他听到女子坚定又有力的声音:“都结束了。”

灿光下,伤痕尽数消失。

少年干净的面容冰冷如初,可那眼中,怎会多出几分触动呢?

无人知晓。

他心中想,神来渡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知镜:喂,有没有人啊?最后一幕我都没眼看了,到底要不要出声?

——

哈哈哈,另外!小友们,前面忘记解释了,咱们的这个识川很大用途,透过识川能看到这个人过往的全部记忆,所以它比较贯穿全文,咱们大鸢子能在人家识川来去自如,因为很牛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