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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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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存一丝余悸,知镜好不容易从压抑的气氛中逃脱出来,如见明媚天日一般,它欣喜万分:“神姬!”

司寇翾被一道咒令呼之即来,本是紧紧依偎在自己怀中的知镜在见到苡鸢后,不由分说地挣开了他的双臂,哭哭啼啼地凑到苡鸢跟前,吵得人脑袋疼。

它说,司寇翾实在太不给它面子了,两人讲话都超不过两句就断,根本没法相处。

他会说,我本就不与你相识。

它说,神姬你看啊,他刚刚也是这样的语气的,简直不要太吓人!神姬不在的时候,简直是它最难熬的时刻。

他就问,方才神姬是遇到什么了?

说到底,最头疼的还是苡鸢。

一边是自恃娇宠的知镜,一边是急需打开心扉的少年。

她抚了抚额,最后还是先偏向司寇翾:“刚刚只是个小意外,一路上总要经历的,我不想你卷入得太早,所以就斥你远离了,”她看着还在颤抖的知镜,“还有,这也算是给你们二人独处的空间了,你们也该迟早适应彼此的。”

知镜不说话,倒是司寇翾开了口:“那人是奔你而来吗?”

他还是在纠结刚刚那场变故。

苡鸢摇头,如实道:“不是。”她扬了扬下巴,看向知镜,唇边一抹笑:“是为了它。”

司寇翾顺着苡鸢的目光看过去,那主角还嘚瑟地扭了扭本就粗重的腰,仿佛在说:“看吧,我用处可大了,是你不识货”。

司寇翾无奈地偏移视线,闷声问:“为何?”

苡鸢默声想了想,“大抵是一种欲望吧,他们都想着得它者就能势倾三界。”

她说,“但它在我手中并不会这样。司寇翾,于我而言,是它连接起我们二人的。”

他有些哑然,缄口不言。

苡鸢却挥手招来知镜,把它呈在掌中,朝司寇翾的方向递了递,笑说:“试着亲近它一下。”

他拧着一双眉偏头避开。

苡鸢也不恼,抬手安抚了又要闹腾一阵的知镜,轻声道:“既如此,那便等下去后再让你们好好增进感情。在下面的一方地界,我们三者终是一体的。”

司寇翾置若罔闻,他缓缓走到凤首上,俯身低颅,底下是一片模糊的墨色,就连云霭也是雾蒙蒙的一团乌黑。

越行越低时,一把黄沙不讲情面地拍打在他的脸上,又叫一阵热风给吹落,从他的眉眼处渐渐散开,有一部分还洒在了衣衿上。

他略皱眉将沙尘拍走,刚要问苡鸢,就听到知镜开口了。

“啊呸!”它怨声载道地吐了口黄沙,“这地方怎么跟我看到的不太一样啊?这还没落地呢,怎么哪哪都是风沙?”

司寇翾的注意力却放在了“看到”二字上。他狐疑地睨了眼正埋怨的知镜,最后无言。

知镜的苦苦哀诉正与苡鸢的淡定释然不同,她笑着颔首道:“不错,适合磨炼心志。”

她叫住站在前面的司寇翾,“司寇翾,这就是人间的第一战。”

战争的战。

她几不可察地眯了眯眼。

*

这是一片摸不着边际的黄土沙漠。

热浪携着闷燥的微风而来,卷起一层又一层的黄沙,在风中独舞。方圆百里内,偶尔才能看见一株枯树,轻轻一晃便倒在深沙之中了。

也鲜少看见人家,天色渐沉,浓浓黑云压得这片黄沙将要塌裂,几道惊雷过后,只怕是要下雨。

知镜在人间时不便露面,于是再次幻化成沧海明石贴附在苡鸢的左臂上,二人以心语交谈,这样也是为了防止司寇翾听到些什么奇怪的话语。

盯着那颗花青色明石恍然出神的司寇翾不知不觉地将指尖扣入掌心,原来他在暗夜之域时看到的那道青光便是知镜。

它一直存在于他们二人间。

而他却毫无察觉。

苡鸢的素手忽然搭在了他的左肩上,温热的气息慢慢向他靠近。

他从偏离中缓过来,冷脸问:“怎么?”

苡鸢扬眉,视线全数放在至前方,示意他也一同看过去。

司寇翾双脚立于黄沙中,细柔的触感就踩在脚底下,他每往前走一步,都会有种隐隐的塌陷感。这种感觉是不安的,他从未见过这样辽阔的沙土,仿佛是无边无界的巨笼,正伸着尖利的五爪朝他袭来。

更何况,此境生灵涂炭,像是三界的极穷之地,让人逃不出也进不去。

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他这才发觉自己在这片黄沙中孤苦无依。

又因方才多想了点有关苡鸢和银镜间的事,现在脑海更是一团乱麻。

可苡鸢却让他往前方看,看那缕在漫天黄沙中徐徐升起的浓烟。

灰白的炊烟在薄暮中旋转成冲天的银蛇,它缭绕于空中,释出热气与隐喻的光亮,正吸引着他们二人的注意。

这是在说,他们碰到一户人家了。

在萧瑟的今夜,他们或许能有傍身之所。

其实苡鸢也不是不想直接变出一座矮棚供以栖身,可一想到身边还有司寇翾,就决定还是再苦些吧,善总是在放大的苦难中才得以发现,说不定,再多往前走几步,就能看到凌天桂叶了呢?

而今看来,还真是不枉她前面所想。

她毅然而然地拉起司寇翾僵硬的手臂,也不顾他面上的惊异,快步向前方那缕浓烟走去。

“我们去看看。”

低矮破败的棚子,仅用几块粗简的麻布来遮挡风尘,一盏枯黄的油灯摆在摇晃的桌几正中,夜间风本就急,灯内的烛火更是经不起吹打,总是忽明忽暗地。

枯枝燃着微弱的火光,正向那口残缺的铁锅源源不断地供着热,好不容易等水烧沸了,忙碌的老妇人便将切块的甘薯及其茎叶一并丢入稀粥中,手中举着铁勺不断地翻搅。

老妇人是这般专注,以致对身后贸然前来的两人毫无察觉。

苡鸢与司寇翾相视一眼,两人的眼神各不相同,各有心绪。

一边是叹苍生疾苦,一边是忆过往哀痛。

最后,苡鸢以一声清咳打破了宁静。

老者已是古稀之年,对太轻的声音并无什么感觉。

大抵是察觉身后的烛火明亮了些,想着该是有什么东西挡住了风,老妇人放下手中的动作,缓缓转身,这才瞧见了二人。

她先是一吓,后才是一惊,末了竟喜得跑上前拉住了苡鸢的手,“又是在这风沙中迷了路的吧?”

她爬布皱纹的双手与苡鸢洁若皎月的素手放在一处看,当真是刺眼。

老妇的十指处处是老茧,粗糙的触感有意无意地划过她嫩若白笋的冰肌,带来隐隐阵痛感。

老妇一身紫红的长褙缝缝补补,宽大的袖口破了好几处口子,她的发丝在风沙中凌乱着,有些甚至吃进了起皮的嘴中,而她苍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吃力:“老拙才起了热锅,烧了些吃食,二位贵人若不嫌弃,就暂且在这弊所呆上一呆,暖了身子歇片刻,待天明儿再寻路吧?”

苡鸢也是毫不犹豫地应下,在与老妇的双掌相触那刻,她便将老妇手上才起的烫伤轻轻抹去了,她搀过老妇枯瘦的手臂,连连道谢,“能在这无人的沙土中遇到阿婆您已是珍贵,更别谈阿婆的好心收留,我二人实在感激不尽。”

老妇见他二人答应留下,喜色足在脸上展现。

她招呼着苡鸢和司寇翾坐下,转身又到锅前一顿忙碌起来。

在一阵锅碗碰撞声中,苡鸢在他耳边问:“你感觉如何?”

他难辨神色,眼中淡漠如常:“刺眼。”

她自然明白司寇翾说的是什么意思,可在这样压抑的矮棚中,她决心说上一笑,逗逗他。

“是在嫌这里困苦吗?”

他的面容一瞬覆上一层冰雪:“随你如何想。”

她心中笑司寇翾说不起玩笑,可脸上还是学了他的三分淡然,“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

“在这?”

“没错。”

“舞一场剑。”

苡鸢诧异地张了张口。

原以为他要说助困苦的老妇一把,二人合力带老妇脱离这片沙海,至少不必像这样萧瑟。

就算是沉默或不打算作为她都能欣然接受。

可……舞剑是什么意思?

再说了,他有剑吗?

借他白灵他也不一定举得起来啊……

他们默契地选择以沉默一笔带过这氛围。

老妇在这时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菜粥上来,她和蔼地拍着苡鸢的窄肩,热情地招呼他们赶快尝尝味道如何。

苡鸢没动筷,而是先担忧起老妇来:“我们吃了这些,那阿婆吃什么?”

司寇翾也抬眼望过来,在老妇未注意的时候,借一道默咒把眼前的热粥向远处推了推。

老妇耸着肩,指了指残锅:“灶头还剩许多呢!”

说完,老妇又转身要去盛下一碗,苡鸢跟着起身,把司寇翾按在原地坐下,自己去帮老妇盛了满满一碗端到桌前。

坐下后,她问:“阿婆可是一人住?”

老妇一脸笑靥地点头,眼角的皱纹明显。

“那怎会煮这般大的分量?这一顿,足足够阿婆您一人吃上七日了。生火虽难,可饭菜若是隔夜,恐对身子不好。”她说出心中的忧虑。

老妇还是笑着,说:“不是的。这些吃食老拙我是一日换一次的。煮得多些,别人也就能有得吃了。”

司寇翾不知为何,感觉心被挠了一下,识川却从未这样平静过。

苡鸢在耳边说了一句什么,他没听到。

他的灵魂像是抽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引他来到一处花田中,让他置身于万草丛间,感受这惬意的春风与暖意,他感到自己破土而出,长出嫩芽,在光下摇晃舞动,渐渐,趋向那缕朝晖。

就像是那日中术般,他飘然于空中,思绪抽离,所有想说的话皆卡在喉间出不来。

他能感到自己的根茎以深深扎入大地中,泥土的气息环绕他,是这样的生机勃勃。

他不知为何会突然如此,试图找到出口脱离这方温柔乡,却怎么也动不了。

因为他错过了苡鸢最重要的一句:

“司寇翾,你能感受到这恣意的善吗?”

原来这就是善。

才触得一点甜头便如此。

在意识外,苡鸢接过老妇的话:“别人?什么别人?”

老妇目光如炬:“像你们这样迷失沙土的赶路人。从前,日日都有,年年都有。”

“为什么是从前啊?”她问。

老妇说,从前赶考的书生多,大多都要翻过这片荒芜去见繁丽的都城,他们背着书篓,揽了半筐风沙,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讨了口吃食后也不说住,就又上路了。

她还经常能救到受伤昏迷的甲兵,他们就算是就着粗茶淡饭也能谈着国家报负,说着战势奇谋,同样也不多留,得一餐饱饭后又踏上了寻队的征程。

“现在呢?他们就不再出现了吗?”

老妇捧着碗将半凉的热粥往嘴里送,含糊着,“是,都死了。”

苡鸢恰在皱眉时,司寇翾正好从幻境中挣开,他清醒那一刻身体开始不住地颤动,惹得木桌也跟着晃动起来。

老妇将碗慢慢地从眼前放下,还以为这寡言少语的小伙儿胆大得很,没想到只是听了这几句就有些害怕了。

老妇还试图安抚他:“不用怕的,纷杀赶不到我们这边。”

司寇翾疑惑地看了眼老妇,又看了看置身事外的苡鸢。

仿佛他刚刚的幻象只有他一人知道。

苡鸢察觉他又要游走心绪,于是果断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先回完阿婆的话。

司寇翾懵懂抬眼,撞入老妇浑浊的黑目,她和蔼与怜爱,说完安慰的话后正轻轻笑着。

他朝老妇谦卑颔首:“抱歉,是晚辈失礼。”

老妇潇洒摆手,连道“无妨”,又向苡鸢解释说:“风大迷眼,铁戟沉销。历代来,不都只讲一个‘争’字吗?有厮杀便有死。战得多了,人便少了。”

“铁骑在沙中尚是死不瞑目,又迎来一群新兵,无穷无尽地打着,人不够了,就要书生弃文从武,若不从便是强闯家舍把人绑了去。所有人都去打战了,那么,哪还有生还的人呢?”

老妇在夜中长叹,说她也好久未见到赶路人了。

苡鸢就问,那这口锅便日日烧着这么多吃食吗?倘若没人路过,也是如此吗?

老妇含笑着点头。

该说人间百姓是身处水火中难拔自身的。

老妇一人独居,在这漫天黄沙中漂泊无依,只一座低矮残破的陋棚遮了半点风雨,日子莫过于风餐露宿,本就拮据了,竟还管起别人的死活来。

曾经也有过客问过她,何必呢?

老妇是这样回答的:若人生处处求个“何必”,哪还有意思呢?我如何做,都只是寻场欢乐,而我这一乐为的是看别人乐。

有人说她老糊涂,有人夸她大仁大义,只有苡鸢拉过了她岁月纵横的枯手,对她说:“天神保佑,阿婆定能福寿绵长。”

老妇一惊,身子不由地僵了起来。

苡鸢松手那刻,她胸口压着的那块巨石竟就这样碎了,平常时她常因这块无形的巨石而压得她缓不过气,总在夜里翻身顺气,偶尔还会有窒息感。

老妇去询过大夫,他说这是胸痞气虚,在茫茫沙漠中怕是很难疗养。

她心说都是天定,怎么死都由神说了算。

于是她早把这当成了一场苦疾。

那夜夜缠着自己的恶病竟在青衣姑娘轻轻一握间,就这样倒下了。

“这……”

苡鸢却装作不知情,埋头喝着稀粥,“怎么了阿婆?”

老妇问:“老拙貌似还不知道,姑娘和这位公子是做什么的呢,穿过这片沙海,又会赶往何处?”

司寇翾顿了顿,单掌扣着右膝,另一只手仍做着拿勺吃粥的动作。

他想听听苡鸢如何说。

“是,晚辈未来得及跟阿婆讲明。”

苡鸢把手中的碗放下,笑意明显。

“其实,我二人一母同胞,乃是姐弟。”

作者有话要说:有情人终成姐弟,长暨快哭!

——

叮!第一个npc出现啦!大漠阿婆线!

有没有小友发现大标题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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