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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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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寇翾扬着半边眉,向前走出一步后停下,厅堂的确没站有人,可声音却不会骗人。

碗筷碰撞间擦出的清脆,以及刺耳的欢笑与苛责,都在那一道男音响起之后消失了。

就好像,这道声音是主宰者。

只要它方一出声,周遭的一切都得听从号令,俯首称臣,半句话都不得多言。

莫名的古怪。

他五指伸直,掌心摊开,忽地抬起手臂向背后的莲章打去。

罡风恰好刮过,莲章脱了鞘从身后飞起,顺着他凌厉寒冷的目光,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进了空无一人的屋子,随后正中眼前的山水屏风,稳稳停下后,借着他的内力一并,屏风震裂。

他道:“莲章。”

莲章便听令返回,收入了背后的刀鞘之中。

被完整地分成两份,屏风左右各半地往地下倒去,而被遮掩的视野也因此逐渐清晰起来。

灯火通明,三五成群。

他们看到厅堂后有着更宽阔的空间,正中是一个大圆桌,红木做的,其上佳肴摆满,酒盏诸多,而圆桌的周围是一群弓着腰摆碗筷的下人。

都是些女婢。

红色衣裳,发髻盘起,低着脸在动作时,五官皆被额前垂下的两条短辫遮住,而裙摆恰好盖住绣鞋,让人辨不出个真假来。

可单从她们僵硬的举止来看,似乎已经言明了她们的身份。

这就是一群影妖。

碗筷落桌,她们动作一致地收起两只素手,规矩地交叉,手心贴着手背,颇有礼数一般放在腹前。

这一串动作下来,不禁让宁骁看得愁眉紧锁。

这比他们成英王府还要讲究得多嘛。

正想着,他懒散地抬头,打算再看一眼她们的怪异,却不料这一眼便能直接索了他的命。

这、这……

他颤着唇:“这、这,掌门!”

本来在莲章打出去的那刻他就有被吓到,面子丝毫不要地躲在苡鸢身后,只敢露出半边脸打探前面的情况。

而顾贺就只能护在他的身后。

在两人的包围之中,似乎会比较安全。

可在这时,他不得不两手抓牢苡鸢掌门的素袖,咬着牙指着前面,理智似乎都没了。

“少爷,好恐怖……”

“我知道!”

“我不敢看了……她们会吃人吗?”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哎呀,掌门,她们、它们,它们真的不吃人吗?”

确实恐怖。

它们的脸色煞白,像纸糊一样,阴森怪诞。

而眼珠竟是乌黑的,这不稀奇,可它、可它们没有眼白,没有眼白,没有!

血色的唇,被针缝过,抿成一条细细的线,嘴角是似有若无的笑意,望得人背后发凉。

宁骁不得不把头埋在苡鸢的身后,牢牢抓住她不放。

许是察觉到有人的恐惧,它们的笑容僵了一僵,微垂的脑袋一顿一顿地昂起,随后,两边的嘴角抬得更高了。

“啊……”宁骁皱眉。

苡鸢淡定得不像话,在场貌似除了她和司寇翾,就没有一人是不曾感到不适的。

李睢清见过不少妖怪,要说怪异无常,这还是第一次见。只是多瞧了几眼,身后就莫名起了寒意。

可她仍微笑着开口,身子微微欠着,头低了些,任发丝遮掩住面容,也只是恭敬道:“我等五人,求见赵郡守。”

宁骁暗自瞪眼:这哪里还有赵郡守嘛。

恰好回头,眼神对上顾贺的,两人对着目光,虽什么也没说,但却什么都说了。

这座府邸,哪里还有人住着!

偏偏他的耳边再度响起了那道苍老低沉的男音,挠得他浑身不舒服。

“是鄙人招待不周,还请进殿,共饮一番。”

听着怪怪的。

就……反正怪怪的。

感觉此话前后不搭一样。

他正疑惑着,手中的纱衣忽然向前挪动了半步,一抬头,竟发现司寇翾已经进了那屋子,从背影看,他似乎完全不怕。

李睢清同样跟在司寇翾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去后一言不发,谨慎地打量着周围。

苡鸢自然也要跟进去了,才走了半步出去,这时竟发现后面还挂着个宁骁。

伸手打开他的,苡鸢拧了拧眉:“进去后,不要多言,也不可多问。你我对于他的身份,自然是心知肚明,还是要将戏做全的才好。”

也不知他听懂了没,就见他和顾贺纷纷点了点头,直说:“啊,好的好的,明白了。”

做足了心理准备,他和顾贺拉着彼此的手,一步一顿地跟在苡鸢后面,慢悠悠地进了屋。

“嘶——”进屋后,顾贺忽然抬起另一边手捂住了口鼻,五官紧皱成一块,他闻着这股忽然侵入喉腔的怪香,想也不想地反抗出声。

而这一声,不过细若蚊虫,到底是怎么引起这群妖怪的注意的?

越过破碎屏风前摆着的两张木椅,女婢模样的它们静候成两列,笑容浅浅地挂在嘴边。

几乎是顾贺倒吸一口凉气之后的一瞬,它们动作一致地朝他这边看来,乌黑却无光的两只瞳仁中,仿佛放了一座牢笼,他不敢多看,生怕哪个不注意就被吸了进去。

这就是……所谓的陪它们演戏吗?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它们是一群妖怪啊!

苡鸢微笑着打圆场,只身一人挡在顾贺跟前,模糊了它们紧逼的凶光,柔声道:“这香,我朋友不大喜欢。”

无人应答。

她与司寇翾交换了一个目光,随后看着它们再次缓缓出声:“赵郡守何在?”

话落,它们就似触了什么机关一般,很一致地侧过身子,余下侧脸给他们五人,两列之中隔了摆满菜肴的大圆桌,只见它们皆弯着腰,脑袋低着,动作完全一模一样,就连最后弯腰时静止不动的弧度都挑不出一点参差。

这哪里是十个妖怪,分明都是同一个。

而之所以对他们的举动和话语毫无反应,也不过是因为没对上它们心中的暗号,一定要触发些什么关键词,它们才会机械地做出下一步动作。

太阴森了……宁骁心里想。

而在五人注视的目光中,圆桌后的山水墨画因窗外吹进的凉风而有所浮动,透光的画纸间乍现出一道剪影,正步步像中心走来。

李睢清将识妖铃握在手中,极力克制住它的喧嚣与震动,表情也变得渐渐严肃起来。

司寇翾则倚在柱边,莲章不知何时又被拔出,刀尖抵着地面,正靠在腿的一侧,而他则把头挨着梁柱,双手交叉在胸前,眼神看似懒散,其中的意味却叫人摸不清。

在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中,他微微侧头,眸子不经意地一瞥,恰好与那姗姗来迟的郡守对上了脸。

是妖吗?

莲章刀柄上闪烁不断的狼首绿瞳告诉他,是妖不错。

可来人步伐稳健,笑容可掬,肤色蜡黄的脸上爬布皱纹,两眉浓黑,人中间一撮短黑的胡须更显他的沉稳,唇边是似有若无的笑意,不难看出赵云乾原本的和蔼可亲。

一身华服雍容富贵,金色长袍拖在脚跟后,环环紧扣的花纹密密麻麻,丝绸布子在烛光的映照下折射出珍珠一般的光泽。

他头顶着金冠,乌发间掺杂着几缕银色的发丝,两鬓间的白色格外显眼。

他的瞳仁为土一样的棕色,这便与身旁两侧站着的女婢形成了对比,更别提他眼中闪烁的眸光,说亮也不亮,反倒是微弱,可在这偌大的府邸中,他这样的眼睛已是珍贵。

可他不是人。

眼里但凡少了几分算计和深思熟虑,都不算是个好官员。

在朝廷为官,怎会没有那种眼睛。

更何况,他日理万机,天天处理民情,见惯了苍生百态,这样的眼,只能说是澄澈慈祥到一尘不染。

此妖,模仿得不到位。

远远地,他朝赵云乾颔了颔首,动作微小到几不可查。

偏偏赵云乾还真看到了,从山水画中露出真容,他笑意明显,对着司寇翾问候了一声:“小兄弟远道而来,初次见,敢问是打哪来的?”

好奇怪……这人组织语言的能力怎么能这么奇怪……

宁骁眼神游离地暗自想着。

众人的目光都投在了赵云乾和司寇翾的身上。

赵云乾向司寇翾所在的位置靠近着,而司寇翾却不为所动地靠在柱边,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只道:“霜羽巅。”

“啊……”赵云乾脚步一顿,笑意也淡了不少。

他偏了偏头,看到另外一边还站有四人,摊开掌心指着他们,再问:“那你们呢?”

“我等五人,皆是一道的。”苡鸢回答,“从霜羽巅下来,要回陵州,恰经建安,于是入城寻人,顺便,找个真相。”

听她不急不慢的语气,面色依旧红润,赵云乾分析,她说的肯定不假。

于是他也假笑着呵了两声,接上她的话:“噢?寻人?真相?寻的什么人,找的什么真相,要鄙人伸出援手一助吗?”

眼前,女人身着素衣,在清一色的红裙女婢中更显突出,她微微笑着,好像一入门,便没见她压下过嘴角。

她道:“早就寻到了,我们要找的,就是赵郡守您。而真相……还得再看看。”

他眯了眯眸子,只余下狭长的眼缝:“哦?”

“不知郡守可否认识这二人?”

女人说着就让开了自己的身子,他也是这是才发现,她口中还剩下的两人到底在哪——原来是胆小到躲在了一女子的身后。

胆小如鼠之辈,还苟着腰颤抖着,这样之人,赵云乾绝对不会认识。

于是他毫不犹豫,只看了他们一眼就摇头,“这……鄙人如何能认识二位公子呢?”

宁骁和顾贺拉着彼此的手,一前一后地脸贴着背。

虽然,这建安是他们提着要来的。

可试问一句,他们两位凡人,一无功力,二无护身符,就这样毫无装备地擅闯鬼府,害怕一下也是在所难免。

可既然苡鸢已经让出了身子让他们陪这妖怪接着演,他宁骁不得不直起腰杆来了。

他忽然大吼了一声:“喂!”

转而抬起与顾贺牢牢相握的手,在和赵云乾目光对视上的一瞬又放下,“赵云乾,赵郡守!你居然不认识我?你为什么不认识我?不认识我就算了,为什么还不认识他?”

李睢清听得疑惑,求助一般看了看苡鸢。

苡鸢却扶着脑袋递给她一个眼神,演戏罢了。

哦。

演得还行吧。

司寇翾嫌聒噪,早早闭上了眼选择不看。

而圆桌前,一场争论一触即发。

“你好好看看,本公子是谁?你若答不上来,明日我就叫我爹、我皇叔,踏平你建安城!”宁骁说着说着就昂首挺胸起来。

而这一番话,不仅让赵云乾迷的团团转,也同样惹得李睢清不明所以。

于是苡鸢只好小声解释:“其实……宁骁还有个身份,来不及告诉你罢了……他呀,是当朝世子,成英王膝下的嫡子。”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影妖向来对声音敏感,听力更是了得。

别人兴许听不到她们两人的碎语,但赵云乾却能。

于是在李睢清惊讶的眼神中,赵云乾连忙弯腰:“原来是世子……下官怠慢了。”

难怪之前就觉得宁骁二人不对劲。

穿衣非富即贵,举手投举间俨然如不谙世事的有钱少爷。

他们既介绍自己为陵州人,中途迷了路,她那时就该想到,哪个陵州人会横跨大半个中原,翻山越岭地来到寅旨。

原来是朝廷的世子。

她没有生气,只是短暂地惊讶了一下,对于他们先前的隐瞒,她似乎也能理解。

或者更多的,其实是不大在意。

她只当是赶路的匆匆过客,似乎还没付诸真心,于是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甚至在想,或许……有关大师兄的……

而宁骁仍在沉浸地演着戏:“不对啊赵云乾,身为下官,你不该给我跪下才是吗?本世子可是皇室贵族啊,随随便便一句话,我便能禀给皇叔听,说你赵云乾有逆反之心。”

眼前的赵云乾慌忙下跪,眼珠子震颤不断。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那你既认得我是世子,那为何,早在一月前,你没能在城门亲自迎接本世子?”

时间被带回到一月前,赵云乾埋首不吭声。

许多记忆就如失控的洪流喷涌而出。

而这记忆并非它的,而是赵云乾的。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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