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闵都,除了带到雁城的一些何家仆从,何城还另雇了许多镖师。
说起这事何城也是懊恼,他年初时当局者迷,只着急赶到雁城,想着先把雁城那群叛官的视线引走,忘记多寻些人来保护妻儿。
虽说一般情况下,十几个家丁仆从也算够用。
他们这回走得是大道,估计也不会再路过浮元驿。
走前诸晴听说,浮元驿的驿卒已经将勾结土匪一事尽数交代,并将土匪头目所在也一并给出。
若他带着官兵寻向土匪老巢,还可戴罪立功。
而那四五个土匪,硬要追杀何如诸晴他们的原因,也拷问了出来。
原来当时浮元驿半夜抢劫的土匪,是那山中头目的亲弟弟,与驿卒有所联络,若有寻常富人来浮元驿借宿,便半夜来劫杀他们。
谁料那头目见弟弟一去不复返,正着急呢,驿卒因走投无路,上山直接撞了进去。
被抓住的驿卒连忙将此事甩到晚间来宿的诸晴、何如等人身上。
土匪头目自然大怒,他们自然不知道何如他爹是谁,因驿卒之话,也以为是个寻常富家子弟,誓要为他的弟弟报仇。
但这头目有些头脑,他自己不去,只派了几个平素与他弟弟关系好的,跟着驿卒潜入雁城,伺机而动。
驿卒只负责指路与人,这些人平时宿在哪里、做些什么,他一概不知。
至于那些在比翼桥上,被抛掷而出的利器,出自何处,随着几个土匪的死亡,也成了永远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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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晴掀起马车帘子,瞧见何如策马跑过,跑远了又“哒哒”的绕回来。
她看着外边的郁郁青山,余光一瞥,瞧见了两个远远跟在马车后边的小人影。
诸晴略一挑眉,又看向前边一无所觉的何城。
待马车停下,他们就地制宜,寻了块空处暂且休息时,诸晴下车对何夫人道:
“母亲,我去林子里一下。”面上颇带羞赧之意。
何夫人会意,点了点头道:“去吧,注意蛇虫。”
何如见诸晴往林子里去,拔腿要跟上,被何夫人拦了下来,他不解其意,又被什么都不说的何夫人瞪了一眼,只好乖乖坐下,只眼巴巴的望着诸晴离开的方向。
诸晴走到无人处,等了会儿,不远处传来了悉索之声,她循声望去,瞧见两个熟悉的孩子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他们换了身干净衣裳,男孩的头上顶了个小帷帽,因为身量并未张开,乍一看还以为是谁家的女娃。
兰茵仰头看向诸晴,颇为拘谨又心虚的模样。
“跟着我们做什么?”诸晴问她。
她不知道两个孩子有没有听她的话,她给他们的荷包里只有一些零钱,大约是买不起两套衣裳的。
更何况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月。
“娘子,我还是想跟着娘子,求娘子收留我。”兰茵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认真的看着诸晴。
诸晴心下一动,又想到这孩子太过精明,况且她才十岁出头,什么都在学的年纪,没必要收她。
她道:“你既然已经能生活,买的了新衣裳,吃喝不愁,做什么硬要追着我,当一个奴婢?”
兰茵垂眸,又咬了咬嘴唇,这副模样诸晴见过太多次,一见便知道她在心里想事情,不过是编瞎话还是打算实事求是,就不得而知了。
好一会儿,诸晴已经有些不耐烦,打算离开的时候,兰茵赶忙开口道:
“不瞒娘子,我与桂奴没找到什么活计,我们能换上新衣裳,是因为、”
她顿了顿,又小心的瞄了眼诸晴,才道:
“是因为有拓络部的人暗中联系我们,给我们送了银钱吃食。”
兰茵又急道:“我与桂奴皆是大安子民,任他们说什么自然都不为所动,但我们既然要在雁城定下,他们便会常来骚扰我们,我才出此下策,想跟着娘子离开雁城。”
诸晴不为所动,道:“那你大可报官去抓他们。”
兰茵委屈道:“他们顶着塞外商人的名头,来雁城是做生意的。只给我和桂奴钱物,在无人处才承认自己的身份,我若是去告他们,届时他们反咬我与桂奴,说我们偷他们东西该怎么办?”
诸晴沉默片刻,道:“那我带你们去垠城县,到时候办好户籍关系,你们在垠城落脚吧。”
兰茵傻了眼。
诸晴又问她如何。
她没办法,只能应下,又扭头看了眼戴着帷帽的桂奴,桂奴见着兰茵的目光,也跟着点了点头。
诸晴便带着他们回了先前落脚的地方。
何如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诸晴回来,只是身后还跟着两个小的,这叫何如也傻了眼。
不止何如,何夫人也是一怔,问道:“哪里来的半大孩子。”
何城也望了过来。
诸晴道:“我在雁城遇上的两个孩子,挺有眼缘的,他们父母双亡,这回竟然悄悄跟在马车后边,央我带他们去垠城投奔亲戚,我想着顺路,便带着他们过来,问问父亲母亲,可否带上他们。”
兰茵站在那里乖巧的笑着,只是心里想:骗人,就是不想留我和桂奴,我和桂奴孤苦伶仃的,还想把我们直接扔到人生地不熟的垠城,哼。
但这里只有他们一家,全是一伙的,兰茵什么都没说,乖乖应下了。
诸晴又道:“那男孩眼睛不好,见不得光,所以要用帷帽遮挡,还望勿怪。”
这样替桂奴遮掩的话,又让兰茵对诸晴心生了些许谢意。
再出发时,何夫人见两个孩子还小,让他们上到马车上来。
兰茵一贯嘴甜,哄得何夫人十分开心,叫她忍不住感概:“何时我才能有这样一个,可怜可爱的乖孙哦。”
这话自然有大半原因说给诸晴听的,但诸晴当听不见,只看着外边又一次跑过去的何如发笑。
兰茵却道:“我们两个小孩子来了,就是给婆婆您来送子来了,您肯定马上就能抱上大胖孙子啦。”
闻言,诸晴朝她略微侧目。
这话说的,若是到了垠城县将这二人送走,岂不是将“孩子”送出去了吗?
她是见在诸晴这里走不通,跑去走何夫人的路子了。
诸晴收回目光,敛眉深思。
兰茵死活要跟着他们为奴为婢,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好逸恶劳,看出何家宽待下人,所以才来自投?
还是看出何家蒸蒸日上,看中何家即将返还的闵都?
诸晴想到自己将兰茵放走后再没见过她,再看她这一身衣着,说明兰茵此后再未行乞,也不曾在官邸外打探情况,那她是如何知道何城何时出发返闵?
想到这里,诸晴抬头看向兰茵,直问道:“兰茵,你如何知道我们今日要返回闵都的?”
这个问题不必遮掩着问,且一问出来,便是不怎么敏感的何夫人也察觉不对,面色不似方才那般开怀。
兰茵一怔,立刻道:“自然是何大人为官为民,心受百姓爱戴,我从大家口口相传中得知何大人今日要走,赶忙守在官邸外等候。”
这话哄不了诸晴,但应付何夫人刚刚好,她一听便更开心了,毕竟何城是她夫婿,谁不希望自己的夫婿受人爱戴呢?
诸晴又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
兰茵这回是真的十分心虚,毕竟诸晴确实也是真情实意的为她好,才撒了谎带他们去垠城。
而现在诸晴肯定已经察觉不对了,自己还在这里哄着她的婆母。
兰茵抚了抚心口,像是在摸她那不存在的良心。
没过多久,便到了垠城县。
兰茵上马车时,本打算直接哄着何夫人,让自己留下来。但不知怎么,现在不想这样做,便拉着桂奴告谢离开了。
当然,不多时她又会带着桂奴回来,称自己垠城的亲戚已经病死,就当是圆了诸晴出于善意为她撒的那个谎。
他们进了垠城,县令听说何城来了,立刻率县衙众人来迎。
——毕竟这次何城回闵,可是有个板上钉钉的户部尚书职位在等着他。
何城同杜县令寒暄几句,就借口家小,先行一步。
诸晴在来的人里扫视一圈,没看到在垠城时那位让自己印象颇深的衙役。
进城便已下马的何如走来,他看出诸晴在找人,凑过来问:“找什么呢?”
“我记得垠城有一衙役,身姿挺拔、言辞得体,只是今日却没见他。”诸晴道,“就是那日去寻你与母亲的衙役,你同他可有对话?他谈吐十分雅致。”
站在一边的一名衙役闻言,立刻上前笑道:“娘子说的可是宋晓登?”
“宋晓登?”诸晴颇有些茫然,她也是故地重游,随意扫了眼、提了嘴。
“是,那日去接夫人小爷,就是他牵着小爷的骏马去的。”衙役连连点头,又道:“他如今发达了,雁城缺人,把他调去,听说是做了户长,现在好像又升官了。”
“竟是他?”诸晴颇有些惊喜。
一旁的何如有些不喜,酸溜溜的道:“谁啊?”
诸晴笑道:“我猜,这位宋晓登,便是那日写诗应答的户长。他确实才高八斗,如今也算是得其所了。”
她这话一说,何如的醋坛子直接打翻了,冷哼一声:“他不是也升官了吗?好了好了,别聊他了,父亲走了,我们快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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