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王收到消息后没过多久,琳琅所的人便上门来,可见这群心浮气躁的毛头小子们就守在门外呢。
他令仆从将这些人领进来,粗略一扫,却不见诸晴。
穹王暗嘲诸晴自以为运筹帷幄,却不知他早有提防。
琳琅所众人礼数周到的向穹王行礼,言明来意。
穹王冷哼一声,只道:“悉听尊便。”
闻讯赶来的诸玎还没跟这伙人见上一面,只见他们向穹王府四散开来,在府中四处搜寻密道。
他们还没听说另一队那边的动静,只按照自己出来时被交代的内容,找密道时顺便查找穹王其它相关佐证。
只是穹王早前就将琳琅所在密道中备好的构陷材料掉包、销毁,在此之前也将府上可做罪证的东西统统处理掉,甚至为了防止“文字狱”,穹王命人熬了几个通宵,将府上所有相关全部毁了。
可谓是殚精竭虑,只等琳琅所的人来搜。
琳琅所的人想做做样子,客客气气的在前厅等地搜找一番。
不过半刻,有几人相互对视一眼,佯作探查般向穹王府东南角去。
只是他们人还未到,便听见那个方向传来纷杂的呼叫。
“走水啦!”
这几人也不知该作何表情,只互相看了看彼此,大抵是头一遭干这种事,面上具浮现出心虚之色。
犹豫一番,这几人还是跟着匆匆跑过的下人们前去救火。
等到了地方,他们也是大吃一惊——这不是他们的上官交代的,穹王“私藏礼器密道”所在吗?
来不及多想,这群小伙子们赶忙取了水桶,前去救火。
东南角除却密道,还有一处宝库,此时也被笼罩在火海中。
穹王约莫是有些奇怪的“归类”想法在身上,东南角这片不住人,尽是堆放他的“往日荣光”。
兴许于穹王而言,这条在天子脚下“暗度陈仓”的密道,也是他势力的一种象征。
等到火势渐歇,这块地方精致的亭台楼阁已被烧去大半,那些奇珍异宝也具笼上黑灰不见昔日光彩。
穹王虽将计就计,但他的计划里可没有“自损八百”的内容。
在听闻失火时,穹王也是一惊,当即看向自己那群门客。
门客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但事已至此,事态发展与他们原先设想大差不差,穹王便暂且搁置追究一事,皱着眉头令人按原定行事。
而后带着诸玎往安全之处去,免得火势波及。
只是待他将将坐稳,便听见有暗探来报,他私下里那处位于西市的酒楼失火了。
穹王面有不耐,他扫向周围的门客,往日颇显疲态的双眼里泛出锐利的精光。
将两处失火联系在一起,穹王便知道王府里的火从何而来。
他在怀疑有人自作主张、阳奉阴违。
西市里乱糟糟一片。
隔壁的酒楼院子里着火了,酒楼里的客人四散跑开,应担心殃及鱼池,这座茶馆里的客人也走得所剩无几。
茶馆二楼,端坐着一位束发女子,身着劲装,看起来十分干练。
她为自己斟一杯茶,倚着窗棂遥望北边的一缕青烟。
这个位置将将好,可以看见两处烟火交相辉映。
她记得自她有记忆起,父亲每年元宵都会抱着她出来看闵都内外的烟火。
人群熙攘,他便将自己高举至头顶,令万千烟火在她面前绽放。
直至建兴元年的元宵佳节,她在家里吃完母亲制的汤圆,等了半宿没等到父亲。
而那时的他,在此时距她仅数尺的地方押上了自己的一切,获取一个换得黄白之物的机会。
倘若人犯错必须经受惩罚是应有的真理,那么凭什么有的人就可以胡作非为而富贵满身?
只可惜青天白日,显不出这场“烟火”的盛况。
真奇怪,人还在的时候,只会嫌弃他的各种不堪;人走后,却只会念着他的各种好。
“子欲养而亲不在”,许多时候也似“却道天凉好个秋”那般,未经此处,难解其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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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风火火一场,徒留满地狼藉。
谁也说不清楚,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建兴帝刚挂好在脸上的怒意,被突如其来的大火击溃,密道里只有一地残渣,他还得陪着笑去慰问他的叔父穹王。
他觉着穹王可恶,居然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手段。
殊不知穹王也在纳闷,到底是谁放的这把火?
当然这并不妨碍穹王“借题发挥”。
不到半日,先是有人在穹王府下暗掘密道、意图纵火行凶的消息喧嚣不止。
接着又隐隐传出圣上构陷亲叔的消息。
不过这种话不能明说,都是“坊间传闻”罢了。
但是这些闲话的传播效果实在太好,令始作俑者穹王本人都有些疑虑。
建兴帝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当晚便前往穹王府探视穹王。
这老小子跑得比谁都快,连火苗都没瞧见,整个人生龙活虎的,比憋屈着的建兴帝看起来还精神,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探视的。
反正叔侄情深的戏码得演够。
第二日诸晴就被建兴帝叫去南斗殿,劈头盖脸一阵臭骂。
外边守着的内侍都能清晰听见龙颜大怒的动静。
诸护军卫倒是乖觉,一声不吭的挨着骂,最后俯身告罪,被皇帝撵了出去。
只是内侍略微抬头一瞥,在诸护军卫面上不见难色,端的是风轻云淡,仿佛方才在里边挨骂的人不是她,她不过是路过的模样。
内侍打了个哈欠,隐约间仿佛看见诸护军卫面带笑意,再定睛看去时,她还是面无表情。
诸晴在殿内时,建兴帝就命她禁足家中,是以她连琳琅所都没去,出了宫门直奔家去。
没大会儿皇帝的旨意便下来,言诸晴御下不严,使西市失火,罚俸半年,居家反省。
半句没提穹王的事情,建兴帝此时只想把这件事赶紧过掉。
虽罚了诸晴,却是以无关痛痒的小事作罚,仅一个“居家反省”,连时日都不曾明说。
今早诸晴还未上值就被叫去了林宫,兰茵自然不敢乱跑。
待诸晴回来时,她立马迎上去。
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模样,诸晴轻笑一声,问道:“怎么这副表情?”
兰茵瞄了诸晴一眼,道:“娘子不着急吗?”
“这种不痛不痒的处罚,有什么好着急的。”
诸晴留下这样一句话后,径直走进主屋,去拜见刘氏。
她宽慰一番刘氏后,单独为诸垣上一柱香,又回到书房。
很快诸晴被罚的消息便在闵都传开了。
风头正盛的诸晴被斥责。
许多消息闭塞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诸晴原先所属门下省里,各职官员也在议论纷纷。
谏议大夫们聚在一起,犹如村口的老头老太般谈论这一件事。
无不认为诸晴玩火自焚、自受其扰,不过这群常年处于风口浪尖的老家伙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不过是场小打小闹,诸晴经此一役,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恐怕会更重。
毕竟建兴帝是在借诸晴,转移那些泼到皇帝身上的脏水。
只要诸晴不自作孽成废子,建兴帝不会轻易放弃她。
自诸晴被调去琳琅所后,与杜妍的联系彻底断却,连平日同僚碰面机会都没有,关于她们的谣言也逐渐停歇。
杜妍凝望着手中的奏章,缓缓合上,抬眼看向她那些幸灾乐祸的上官们。
他们只盼着诸晴失势才好。
今日放值时,何城出户部衙门,“正巧”与门下侍郎遇上。
隔了半个六部,也能恰巧遇上。
他邀何城下值后去小聚一番,何城心知肚明所为何事,便笑着同他走去。
酉时三刻,何城归家,正好瞅见何如在门口徘徊。
他重咳一声,道:“做什么呢?”
“走走。”何如满不在乎地说。
何城沉下面色,道:“只怕你走着走着,就拐到兴安坊去了。”
何如嘟囔着:“我若是想去,这会儿您已经找不着我了。”
何城冷笑一声,道:“你心里既然清楚,还不乖乖回来?把佑儿一个人丢在家里像什么话?”
何如撇嘴,转身回落春院去。
只是他刚进院门,心下一琢磨,脚下拐个弯又往后门方向去。
他想起半月前兰茵那丫头跑来找他要月钱。
这些日子虽未刻意打听,但也时常听说兰茵从后门偷溜进来找桂奴。
因为何如交代了不必阻拦,是以后门看管的仆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到这个情况,叫何如起些小心思,径直找上桂奴房间。
只听他开门见山道:“桂奴,你想不想兰茵?”
桂奴茫然地望着突然闯入的何如。
半晌后,拎着大包小包的桂奴站在门外,被何如“强令”去兴安坊看望兰茵。
可谓醉翁之意不在酒。
另一头,何城见何如乖乖回去,颇显疲态地揉着眼角,往主院去。
何夫人最近在琢磨夏天衣裙,她喜欢青春靓丽的颜色,正在看时兴的样式,余光瞥见何城,赶忙起身道:“相公,且来帮我瞧瞧。”
她在何城面前一贯小女儿情态,对何城的称谓也是数不胜数。
而一般唤“相公”,八成就是有求于人。
何城挂着笑走近,任由何夫人挽着他,问:“你瞧中哪些了?”
何夫人觑着他的神色,却道:“你今儿遇上什么事了?”
她跟何城相识三四十年,又是二十多年夫妻,哪怕何城笑着,她也能瞧出不对劲来。
只是官场上的事情她不懂,平时这样的情况,何城答什么她便听什么,她不明白是什么情况,却不碍着她下次还问。
何城也难以形容妻子这样是为了什么。或许于何夫人而言,哪怕她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也希望自己能成为何城身边那个可以让他交付全部忧思的人
何城叹了口气,沉思片刻,问道:“你可曾考虑过何如二婚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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