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猜，你是在前公司干出来些名堂，被楚霖注意到，他正巧创业需要人，于是救了你之后，他不要求别的回报，而是要你去他的公司？”江离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喝了口茶，“这算盘很精啊。”
“我当时倒觉得他挺傻的。”温初墨泰然自若，像是在讲别人的过去一样娓娓道来，“后来我拿着礼物上门拜谢，礼物也算丰厚吧，但是楚霖肯定不看在眼中，我便问他，有什么我能做的，以表谢意。”
——楚霖当时松了口气，继而提出让他来自己公司的意见。
“如你所见，我不缺钱。说实话，也不缺什么谢礼或是感激。”楚霖靠在家中岛台上，慢条斯理喝着咖啡，温初墨带来的那些价值不菲礼物他看都没看一眼，“但是我家有个习惯，让子女正式接管家族企业前，都会给一个子公司练练手，我对这个公司还是抱有一定期待，可是目前我没有自己的人，也就是说——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心腹。”
“我很看重你。”楚霖看着并不回答，只是安静微笑听自己讲话的温初墨，“小公司只是家里培养我的一个过渡手段，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等日后我回楚家，自然也会带着你走。”
“我倒是没有想要去楚家总部的意愿，但既然这是你的想法，我愿意帮助你实现。”温初墨垂下眼睛，“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救了我，让我能陪在奶奶身边，我非常感激，但是我可能没办法立刻去上班。”
“你先照顾老人，不急。”楚霖松了口气，“需要用钱的话和我说。”
“多谢，不过费用暂且不用担心。”温初墨起身，“如果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可以直接联系我，我在医院也可以帮忙，那么就这么说定了。”
听到这里，江离神色有些古怪，欲言又止，又憋了进去，看的温初墨胃胀气，温初墨拿过一副一次性手套，慢条斯理地剥虾：“你想说什么？”
江离一脸无语地问道：“他也没问问你身体怎么样，也没问问你奶奶身体怎么样？”
温初墨剥虾的手指一顿，他很意外：“你……为什么这么问？”
“就算是客套，我觉得也该问一句吧？”江离也觉得不可思议，“不问奶奶，见到你也该问问你怎么样吧？这是基本礼貌。他也太迫不及待挟恩图报了。”
温初墨沉默了一瞬，他看着眼前的人，江离的身份很复杂，但是他来这里的理由又那么简单。
他是来对温初墨好的。
简单又很难做到。
谁能一心一意只对另一个人好？即使有了“本命”这个前提，但总是能关注到对方最在意的地方，该是有多在意？
即使是温初墨自己，自问也是做不到的。
直到江离点破这点之前，他甚至没想过当时自己其实应该觉得有一些不适应的。
温初墨叹了口气：“公事公办倒也没错。少了几分客套，是因为原本这就是一场交易，彼时我和楚霖不过是陌生人，他提出来要求倒也利落。”
手中的虾剥好了一只，他又去拨另一只，垂着眼睛仔细去掉虾皮：“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只是想报恩而已。我家也不缺钱，虽然比不上江家楚家这样大富大贵，但是我家里条件至少是个中产。所以他所谓的去楚家总部工作，对我而言没什么吸引力，甚至我根本不喜欢他给我的这份工作。”
江离记得温初墨在小说中的人设是名校本硕毕业，刚毕业进公司就初显头角，虽说家人都离世了，但是家庭状况一向不错，亲人们也给他留下一笔可观的存款和五六套房子，所以不缺钱是真的。
除此之外呢？
除了不缺钱，温初墨也不剩什么了。
他为了报恩去做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工作，薪资是行业同水平中较低的，也看不见什么发展，还要被楚霖背后造谣，最后还莫名其妙丢了命。
一环套一环，但凡中间有一个机会能让这一切提前终止，江离都觉得自己不会那么生气。
但是这些事情全部压下来，让江离感觉自己就是一挂鞭炮，点火的香烟已经马上挨到自己的引线上，顷刻就能炸个昏天黑地：“他这是挟恩图报吧？你说了，当时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你又只是皮外伤，脑震荡相对来说严重一点，但是也是轻微的，只要他们把你从车里带出来——”
“江离。”温初墨轻声打断他，“无论楚霖之后做了什么，但是他确实救了我，还帮我提前看见了奶奶，这一点是不可磨灭的，毕竟他真的有恩于我，所以我本是打算好聚好散的。”
江离有些熄火，但是仍小声碎碎念：“他就是认出你才救你的吧？不然后面这一系列要求也太行云流水一些。我觉得你也不必因为后来和他关系不错给他找补，说白了就是很薄情啊。”
“在商言商。”温初墨看着江离笑道，“他这点没做错什么，不过即使我觉得他这么做无可厚非，不代表我喜欢他这种做法。”
江离抬眼看温初墨，脸上生闷气的表情还在，听到温初墨话锋一转又有些惊诧。
温初墨把装着剥好的几只虾的盘子放到桌子上，垂眼微笑道：“现在想来，综合总总往事，他确实薄情了些。一开始公事公办倒也有情可原，成年人互相利用也是常态，他救了我，我回报他，也是常理之中，但是这不代表我就认同他的做法。”
“至少我们成为所谓的朋友之后，他也鲜少关心我个人。”温初墨用湿巾擦干净手指，撑着侧脸笑道，“我为他的公司殚精竭虑，如今那些恩情也算是报完了。”
江离松了口气：“你这个欲扬先抑的前摇有点太长了吧？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我怎么会和你生气呢？就算是欠他一条命，我也还过了。”温初墨伸出手指。将虾推给江离，“再说即使我不差钱，但是也得为生机着想啊。”
江离眨了眨眼睛：“跳槽吗？”
“当然。”温初墨说道，“正在考虑去谁家。”
挖他的人原本就有，等手上项目结束后，如他前世一般，想高新聘他的公司数量是可以容温初墨精挑细选的。
只可惜他还是不能立刻就做自己喜欢的文字类工作。
还是先攒攒钱，再追梦。
“那……”江离想了想，“那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我家？”
温初墨眨了眨眼睛：“嗯？”
江离也眨了眨眼睛：“无论明示暗示都够明显了吧，我让许彰带你，其实就是希望你来景和，那样你就可以做你喜欢的工作了。”
“但是景和……和我想要做的工作也不太沾边吧？”
“我本来是打算再开一家公司，拓展下网文方面的业务。”江离摊手，“我穿来之前就是一个破看文的，自己也写过点，对网文和广播剧之类的衍生感兴趣，江家又有娱乐圈的业务，到时候网文改编影视也有门路。你看，我们天生就该是合作的，我想做网文，你就想从事文字类工作，给我把把关吧温经理。”
温经理哭笑不得，将那盘被江离忽略的虾向他推了推：“我何德何能……我就怕我忽然转行业，反而弄砸了。”
江离立刻说道：“没事，你愿意来就行，我还怕咱们刚认识不久，你不想来，再说能决定一个公司前途的都是高层决议，哪有说让你一个人弄砸的。”
说着他心想：人家烽火戏诸侯，千金买一笑，我一个公司要是能换你后半生衣食无忧快乐幸福，那我是赚了。
他怀着一颗无法言说的心，揣满不该如何定义的感情，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他心上的人给他剥了虾，就差亲自喂给他了。
温初墨没办法，只得提醒：“再不吃就凉了。”
江离：“啊？”
他一低头，看见那半盘虾。
“这……是给我的？”江离有点迟疑地问道。
“当然了。”温初墨笑意盈盈，“我记得你平时吃饭就爱吃虾。”
江离盯着那一盘拨得干干净净的虾仁，温初墨见他出神，自己倒是难得莫名有点慌：“怎么了？我……我记错了？”
江离猛一抬头，耳朵也支棱起来了，尾巴也开始摇了，原本给人感觉偏向沉稳锐利的眼睛也相由心生变成了狗狗星星眼：“谢谢！”
温初墨：“……不，不谢。”
江离心想：我本命对我真好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啊楚霖和江蓠真是不知好歹，不过无所谓他们有眼无珠都是死人，有我在我一定也要对他好！
温初墨心想：好像一只大金毛，好可爱，好像摸摸他的头发，卷毛真的好像大型犬啊，平时很稳重可靠，但是面对喜欢的人就会快乐撒欢。
两个人各怀鬼胎，眼神撞在一起，江离并不存在的尾巴狂甩，宛如开了最高档的电风扇，路过的路人都觉得一阵凉风。
温初墨知道自己重生和那些往事真相时都还算冷静的他，但对上江离那闪闪发亮的眼睛，他脸一红，低下了头，感觉自己有些冒犯、超过安全社交距离的小心思被对方撞破了。
他心想：怪不得说天然呆克一切。
尤其这种外表天然呆，实际很聪明的，简直是无敌的存在。
这么一想，对方又不像是金毛，更像是边牧。
温初墨正胡思乱想呢，江离已经三下五除二把爱心虾吃完了，擦擦嘴：“对了，你知道莫寒为什么对你那么感兴趣，第一次见面就想帮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