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栀挑眉问：“怕疼？”

陆承睿忙不迭点头：“怕。”

沈青栀转身从一旁拿起一罐局部麻醉膏，打开递到陆承睿面前：“这是我新制成的局部麻醉药膏，涂一点就不疼了，给你涂一点？”

陆承睿刚想点头，一想不对：“麻醉药膏？那岂不是涂过之后脸就麻了？”

沈青栀点点头：“对，麻了就感觉不到疼了。放心，一个时辰后就能恢复。”

陆承睿一脸无语：“既是新制的，不会还没人用过罢？你这是想拿我试药？”

沈青栀眨眨眼没说话，陆承睿就明白了，立即摆出戒备的姿态：“不用，你赶紧把它收起来。疼就疼，男子汉大丈夫不怕。”

他可不敢以身犯险，他们府里一个家丁前些日子中风后嘴歪眼斜的样子他记忆犹新，若是他用了这麻醉药，也成了那副鬼样子怎么办？

他还没议亲呢，要真口眼歪斜了，哪家小娘子还会愿意嫁给他？

想到这个他就吓出一身冷汗，打着哆嗦摇了摇头。沈青栀看他这怂样，“哼”了一声把麻醉膏盖上盖子放回原处。

陆承睿的小心脏也跟着颤了一下，不敢再惹她，乖乖闭上嘴，沈青栀再用白酒给他消毒伤口他也忍着了。

这时门外又进来一人，那人同样穿着州学学子的外袍，看到屋内的人时愣了一下。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贺子明。方才他进来时，其他大夫都忙着，李掌柜看他穿着州学的外袍，只道是萧景瑜的同窗，和他们一起的，便让他来这个诊室了。

沈青栀刚帮陆承睿消毒完伤口，抬头看到来人顿了一下。她虽不认识对方，但看到他身上的衣袍和脸上的伤也大概猜到了，这怕是就是敢和陆小爷动手的人。

贺子明的脸果然比陆承睿还要惨，左右两边各有淤青，一边眼圈被揍成熊猫眼，鼻下还有干涸的血迹。

萧景瑜和陆承睿听到动静也转头往外看去，看到贺子明时两人皆有些惊讶。陆承睿没忍住嗤笑一声：“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贺大才子嘛！怎么，刚才挨揍没挨够，这是又送上门了？”

贺子明脸色变了变，沈青栀怕二人再打起来，赶紧道：“你也是处理伤口吗？等一下，我先帮陆公子处理好。”

贺子明冷着脸扔下一句：“不用了”，转身刚要出去，想到什么突然停下脚步，又转回身来。

萧景瑜：“贺兄还有事？”

贺子明看看穿着医袍的沈青栀，又看看萧景瑜，突然笑了一声：“这不是萧兄的夫人吗？”

他这话语气明显不对，沈青栀停了手下动作，看向他问：“是，怎么了？”

贺子明看向萧景瑜，似笑非笑道：“无事，只是有些惊讶，萧兄还真是不拘小节。”

沈青栀看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知道他这是借着她来讽刺萧景瑜。

她生气了，蹙眉刚要开口，萧景瑜握住她的手捏了捏，然后对着贺子明笑了笑问：“贺兄这话是何意？”

贺子明今日在州学与陆承睿起冲突丢了面子，动手更是处于下风，心里正恼火着，此时便忍不住口不择言：

“何意？巫医百工之人素为君子不齿，萧兄读了这么多年书竟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不觉得惭愧吗？呵，不过萧兄心胸如此宽广，能让萧夫人如此抛头露面，估计也不会在乎。”

陆承睿骂了一句脏话，起身就要冲上去，被萧景瑜二人拉住。

萧景瑜把陆承睿按回去，看向贺子明冷笑一声问：“那敢问贺兄来医馆所为何事？”

贺子明噎了一下，萧景瑜收了表情，冷冷道：“既是有求于我娘子，却又对我娘子出言不逊，贺兄当真是好涵养！

你只知君子不齿巫医百工，那有无听过另一句，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医者救死扶伤，悲天悯人，本应受人敬佩，贺兄饱读诗书心胸却如此狭隘，在医馆内尚且能说出此番话，那贺兄觉得应惭愧的是你自己，还是我和娘子？”

贺子明脸上有些难堪，刚要张嘴辩驳，萧景瑜收回视线，淡淡道：“世人并非都如贺兄这般，我初到沂州拜访先生时，先生得知我娘子是大夫，当即勉励一番。

罢了，我们如何不劳贺兄费心，我也不与你争辩，贺兄请回吧。”

沈青栀也冷笑道：“这位公子既然如此有气节，那便不要找我们医匠治伤。日后若生病不适也莫要找医匠，免得污了你的清誉。”

说完三人不再理会贺子明，贺子明脸色变了几变，自知失言理亏留下只会徒增难堪，只能冷哼一声一甩袍袖转身出去了。

他来到柜台处想买伤药，却不料李掌柜方才在诊室外不小心听了全程，此时便过来拦住他，冷脸道：“这位公子请回吧，我们医馆庙小，不配给公子治伤。”

医馆里不少人看过来，贺子明蹙眉，他方才的话虽是心里话，但若不是为发泄也不会说出口，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他又素来要面子，只能瞪了李掌柜一眼转身走了。

贺子明从保和堂出来径直往对面的安康堂去了，李掌柜追过来，站在安康堂门口大声对里面的汲掌柜道：“老汲，这位公子方才在我们医馆说什么‘巫医百工君子不齿’的，是什么意思？”

汲掌柜一听，便知这人是从对面保和堂被赶出来的，顿时也冷了脸，对伙计道：“这位公子咱们医馆接待不起，送客罢。”

贺子明站在原地脸色难看至极，李掌柜看到自己目的达成，拍拍手笑着回了自家医馆。

诊室里，沈青栀帮陆承睿处理好伤口，又涂好药膏，三人便同李掌柜告辞出来了。

陆承睿还是不肯回家，沈青栀二人只得上了马车，让阿福送他们回梧桐巷。

路上，陆承睿对方才医馆里的事很过意不去，毕竟贺子明是冲着他去的，结果却是人家夫妻二人替他挡了枪，想了想他讨好道：

“沈娘子，你那什么麻醉药，我虽然不能替你试，但我家庄子里养了不少猪，后日便是旬休，要不我们去庄子上，用猪试药？”

沈青栀眼睛一亮：“可以啊！”她原本想实在不行回去先用小黑试药的，但小黑身上都是厚厚的毛，还要先剃毛太麻烦，而且小黑那么乖，她实在下不去手。

可以用猪试药，那最好不过啦！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梧桐巷，三人在宅子门口下车，陆承睿手一挥，对阿福道：“行了，回去罢，就跟祖母说我这两日在萧兄家住，跟萧兄切磋一下功课，过几日便回。

明日也不用过来接我，只等后日一早来接我们去庄子上就行。”

阿福苦着脸：“小的回去和老夫人禀报一声，还是继续回来陪着您罢，小的不在身边，谁照顾您呐？”

陆承睿眼一瞪：“我这么大个人了，还用你照顾？行了，赶紧回去告诉祖母，别让祖母担心。”

说完率先推开门进了宅子，阿福无奈，只得乖乖赶着马车回了陆宅。

陆承睿在萧家住了两日，第三日便是旬休。沈青栀原本就同李掌柜约好，每旬休一日，所以她今日便同医馆请了假，准备去陆承睿的庄子里试药。

阿福一大早驾着马车过来，带着几人去了陆府的庄子。桐桐和妞妞也想瞧热闹，便跟着一起去了。

庄子都在外城，陆家的庄子位置好，就在西城门外，几人早早出发，不到半个时辰便出了西城门，出城门后又走了不到两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庄子上。

陆家的庄子很大，光水田和旱地加在一起就有几百亩，几人坐在马车上，从进庄子到来到庄子里的宅子前就用了将近一刻钟。

桐桐和妞妞在乡下长大，自从来了沂州城就没见过田地，今日一见到熟悉的景象忍不住欣喜，跟沈青栀二人说了一声，就手拉手跑出去玩了。

时候还早不着急，陆承睿带着二人在宅子附近转了一圈。

现在刚立春不久，天气暖和了些，地里的小麦苗比上次他们在东城门外见到的也高了一些，打眼望去尽是一片绿色。

庄子里还有一个人工开凿的湖，湖面的冰早已融化，湖里不时有大小鱼儿吐着泡泡、摆动着尾巴游得欢快。

湖边种着不少树，有杨树、柳树和各种果树，柳树已经发芽，软软的枝条上挂着鹅黄色的嫩芽，垂在湖边，与明镜似的湖面相映成趣。

沈青栀逛了一圈，忍不住感叹：“你们这些官家地主，果然是壕无人性！”

陆承睿虽听不大懂她的话，但大概懂她的意思，大手一挥道：“不用羡慕，等萧兄日后考中进士，这些你们也都会有的。”

几人又逛了一会儿，便叫上桐桐和妞妞，五人带着阿福一起去了另一边养牲畜的地方。

圈养牲畜的地方占地不小，养了鸡鸭、猪、羊、耕牛，还有一头毛驴。光猪就养了二十多头，有大有小。

景朝的贵族和有钱人家大都食羊肉而不喜食猪肉，沈青栀奇怪问：“陆公子，你们这种人家不是都不爱食猪肉吗，为何还要在庄子里养这么多头猪？”

陆承睿：“原本是不吃的，但是自从跟你们学了酿豆腐和水煮肉片这几道菜，我和祖母便也吃了。不过我们吃得少，大多是给府里下人和庄子里做工的人吃的，人多，这些也不过够吃而已。”

听他这么说，沈青栀心里忍不住吐槽：果然是壕无人性！偌大的陆府，不过两个主子，光下人养了多少？吃肉就要吃这么多！

陆承睿看出她的想法，心里翻了个白眼，解释道：“沂州是我家祖籍，这些都是祖业，自是不能荒废。我祖父虽在京城，但还有一些本家留在沂州，等祖父致仕后也会回乡。

就比如以后你们去了京城，青山县的产业你们也不会卖掉或者荒废，总会请人代为经营的，你说是不是？”

沈青栀也只是感慨一下而已，她今日过来的目的是试药，所以她点点头，然后说起试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