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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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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和二十年,深秋,大禹皇帝逝

又是无端的梦境,辗转其中不得挣脱,有苦涩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脸上,全身上下仿佛似冷刀在割一般,痛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她耳边是伤心欲绝的哭声,那深沉的哀痛和绝望逐渐唤回了她的意识。

眼前恍恍惚惚,宋如宁费力地眨着眼睛,才慢慢看得清晰,是温贵妃在哭。她一身淡衣,未施粉黛,乌发松松散散地披着,眼泪啪嗒啪嗒掉落,透着沉沉的哀伤。

她想为温贵妃拭去脸上的泪水,手臂却沉重得抬不起来。

温贵妃赤红着双眼,坐在床头前。见她双目微睁,紧握着她的手道:“如宁,你终于醒了。”仿佛如获至宝一般。

这十年间里,温贵妃很少当着她面哭泣,就算平日里有什么伤心事,也是一个人默默独受着,绝不会在她面前流露出半点伤感来。那泪水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轻轻穿过胸口皮肉,直抵心脏。

宋如宁浑然一惊,耳边响起纯枝的话!

她前所未有的恐惧,害怕,张了张嘴,咽喉却好像被人钳住一般,痛得冷汗直冒。最后握紧手心,用尽全身的力气道:“父……皇……”

兰林殿内鸦雀无声,静寂得可怕。每个人脸上都是悲戚的神色,更有不少人泛红了双眼。

温贵妃闻言,几乎是泪如雨下,肩膀抖动不止,只紧紧拽着她的手,却不说话。

她的漠然,让宋如宁心沉到谷底。她再也忍不住,泪珠从眼眶里奔涌而出。

怎么会?她怎么敢相信?明明前些日子还好好的父皇,竟一夜之间突然撒手人寰?她不想相信,也不愿相信,因为那是珍爱她的父皇啊。

撕心裂肺的痛楚,莫过于至亲的离别。她头痛欲裂,哭得泣不成声,浑身上下像是被人抽干了精血,只能瘫软在床上,动弹不得。嗓子里疼痛难忍,像是有荆棘在扎一样。那尖利嘶哑的哭声异常苦涩,回荡在兰林殿里。

温贵妃亦是心如刀绞,满心满肺的悲切。

一旁的嬷嬷于心不忍,掩着鼻子抽泣道:“九公主在病中,贵妃娘娘这样伤心,九公主的病又怎么会好?”

温贵妃的眼泪大颗大颗掉落下来,哭泣不止,也不愿停止。今日本该是她热热闹闹的生辰宴,却成了皇帝的忌日,更何况这是她满心欢喜的人。

曾经那些甜蜜幸福的瞬间,仿佛都成了过去,将来和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她怎能不难过!

这伤痛仿佛将她吞没了一般,她沉浸在里头难以自拔。想着前几日为了那些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和皇上起了争执,心底便如刀绞一般地难受,更没想到那竟然是最后一面。

她为了心里的那口气,没有主动去过宣德殿,而皇上也没有再召见过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皇帝,好好说上几句话,那一转身成了天人永隔。

她内疚也懊悔不已

可是嬷嬷说得对,她还有一双儿女。如果说皇帝是她的一半,那孩子们便是她的另一半,将两者聚在一起才是她完整的人生。如今皇帝去了,剩下的一半是孩子们。眼下宋如宁忽然生了病,还需要她的照顾。

温贵妃渐渐止住了哭声,道:“大夫说你生病了,患了风寒,好好养着。如今你父皇离开得突然,若是你再有什么事,母妃的日子还怎么过?”嗓音又是几度哽咽。

宋如宁久久不能平静,眼泪抑制不住地往外涌。她紧闭着双眼,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醒来一切都没有变,父皇还健在。意外来得太突然,她无法面对这一切。

“哭一哭也好,毕竟将来如何也没有定数,贵妃说是不是?”垂帘外响起一阵嘲讽。

温贵妃浑身一凛,她不用看来人就知道是谁,微微起身道:“皇后娘娘!”

荣裕见她眼泪汪汪的,嘴角轻轻翘起。道:“怎么,如今皇上都不在了,你还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只可惜呀,无人看了。”

温贵妃拭去眼角的泪水,又理了理鬓边的散发,垂眸道:“臣妾仪容欠妥,请皇后娘娘宽恕。不知皇后娘娘来臣妾这里,是为何事?”

她顺着锦榻坐下,讥笑道:“今日是贵妃的生辰,本宫总要来贺一贺不是?毕竟你我也在这深宫相伴二十来年,半辈子的人生过去,这点情谊还是有的。”

温贵妃神色苍茫,凝目瞧着皇后,眼眶发酸道:“皇后娘娘是皇上的结发妻子,夫君新丧,皇后娘娘可有难过吗?”

荣裕漫不经心轻笑道:“本宫哪像是结发妻子,倒是你处处压本宫一头。这些年,你我分庭抗争,日子过得实在辛苦。如今也算是轻松了,从前总怕那些东西从手里溜走,现在看该本宫的还是本宫的,谁也夺不走。”

温贵妃的眼睛里是难以言喻的痛楚,她拧眉道:“就算是臣妾从前管理六宫的时候,也给足了娘娘应有的尊重,从未敢僭越过。焉知不是娘娘为人太过苛刻,才惹得圣心不悦?如今皇上去了,臣妾就是为他哭一哭,又有什么不可以,娘娘何必出言讥讽呢。”

荣裕冷声道:“若不是你哄得皇上颠三倒四,本宫与皇上之间又怎会有嫌隙。这宫里庶子不像庶子,庶女不像庶女,一个两个倒是比本宫的嫡子还要珍贵,这些全是你温贵妃恃宠而骄的后果。”

宋如宁头痛欲裂,哭到气噎。皇上才刚过世,荣皇后便迫不及待的过来示威。她知道温贵妃谨小慎微惯了,根本不是荣裕的对手。于是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嘶哑着嗓子道:“皇后娘娘...是来羞辱我母妃的?”

荣裕厌恶地瞪了她一眼道:“你果真是病了,病了就该好好养着,千万别到处乱走乱逛,如今可没有人为你撑腰了,凡事要小心点才是。”

宋如宁恨的牙痒痒,脱口而出道:“皇后娘娘在这里指责嘲讽我母亲,可是自己身为一国之母,又该如何立身?皇后娘娘和镇海侯……”她略迟疑了下,终究没有说出来。

荣裕闻言深深一震,她默了片刻,转而目光又变得坚定,半眯着眼睛道:“公主的嗓子都这般了,便该知道好好休养才是,若是口无遮拦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兴许坏的就不是嗓子了。贵妃娘娘和温氏一族,将来可都指望着你呢。”说完,便带着人转身离去。

最后那句意味深长的话,使得宋如宁背后一凉,她紧紧抓着云被,面色越来越难看。

见皇后走了,温贵妃扶着她躺下道:“你刚才说着镇海侯,镇海侯怎么了?”

她默默不语,沉了半晌才道:“没什么。”轻轻转过身子朝里翻去。

荣裕拿温氏一族要挟她,想必早已经知道她去过凤辞宫,所以就是为了母妃为了温氏一族也不能说出口。何况就算她说了出来,谁又会相信她的只言片语。

她的嗓子哑得蹊跷,分明是皇后在警告她。

夜幕之下,廊檐上悬挂着一排灯笼,那扎眼的白色深深刺痛着宋如宁的眼睛。

幕昀进来的时候,她一人独倚在窗前,面色苍白,头发被窗外的风吹得有些微乱,一双悲戚的眼睛默默望着窗外。

纯枝小心翼翼道:“公主,幕公子来了。”

宋如宁背靠在软榻上,只看着窗外,也不言语。一股寒意自窗外袭来,她却没有任何感觉。

偏殿里异常安静,只有翠竹来回晃动的声响,夹带着几分沉痛和哀伤。

幕昀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只见她病弱憔悴,衣着单薄的样子,眼里徒然生出些许心疼来。侧榻上有披风放着,他轻轻拿起搭在宋如宁身上。沉声道:“天气冷,该多穿些。”

宋如宁转眸,那一身青衫下,丰神俊逸的面庞亦如她初次见到的模样。只不过如今的他早已不是普通书生,而是刑部侍郎。

嗓子痛得发不出声,她还是强忍着道:“是...母妃...让你来的?”外臣不得随意出入皇城,她并未宣召,大概是温贵妃担心她的身子,才着幕昀前来看看她。

幕昀并未答话,皱眉道:“你的嗓子?”

她摇摇头,只道:“无碍。”

幕昀沉声道:“微臣明白公主的心情,只是已是事实,公主也该看开些。”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内心又变得脆弱起来,宋如宁嘶哑着嗓子再度哽咽起来。身体上的疼痛或许还可以忍受,失去至亲的痛楚却难以平复,那是她的心底无法舒缓的沉痛。

她苍白的面容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滴落在鼻尖上,又滴落在锦衣上。

那低低呜呜的抽泣声,像是夜雾中迷路的孩子,使得幕昀心底一软。

他轻轻弯下身子,本想亲手为她拭去泪痕,最终还是递了帕子过去。

宋如宁本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得这么脆弱,可是幕昀怎么是别人呢,这是她未来的夫君,是要和她共度一生的人,这样看来就不算是外人。

只扯着他的衣角,哭成一片。

幕昀一动不动,片刻后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道:“没事,将来漫漫长路,还有我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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