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栀仍然能够记得第一次见钟云镜的情景。
她的母亲南忆是哑巴,早年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没有钱去医治,听力也受到不少影响,某位医生知道之后,常年无偿帮助她的母亲诊断身体状况,还免费配备了助听器。
逢年过节,母亲总会将店里最美的鲜花包起来送给这位医生。
南栀在钟家见到了钟云镜。
那年她中考结束,十二岁,正放暑假,跟着南忆去了钟家看望钟家人。
医生有三个女儿,钟云镜是最小的女儿,可南栀得知钟云镜比自己大了十二岁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她旁边坐着钟云镜,全程没敢看她,却能够嗅到一股淡淡的酒香。
味道很好闻,不是很惹人厌烦的酒精味道。
家里的鲜花店什么香味都有,她闻多了世界上各种各样的花香,却被这味道迷住了些许。
途中南栀无意识看了她一眼,被她一个平淡的眼神对过来,吓得又闷头进食。
女人的手偶尔伸过来她的方向夹菜,白色的衬衫袖口一晃而过,南栀却不好意思再关注她了。
这顿饭结束得很快。
南忆被钟医生带去了书房,这是一贯的操作,诊断时不方便外人打扰。
南忆回过头对着自己比划了几下,让自己规矩一点待着,等她出来。
南栀看懂了,点了点头。
这会儿餐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坐着,她好奇地望了望周围,感觉到钟家的房子很豪华。
她在手机上看见的大别墅都是空荡荡的,没几个人住,没什么人情味儿。
但钟家都是女孩子,朋友还多,还有专门玩乐的房间,南栀甚至能够听到不远处传来的笑声。
吵吵闹闹的,听起来格外愉快。
客厅内格外寂静,开门声响起来的时候,南栀立即望过去。
钟云镜经过她,从酒柜里拿出来几瓶酒,一下子拿不完,看起来有些难办。
“可以帮我一下吗?”
她看向了南栀。
南栀点点头,帮她拿过了胳膊夹着的那瓶酒。
“谢谢。”钟云镜冲着她笑,眼睛微眯。
南栀又嗅到她身上的酒味,没忍住不带任何色彩地皱了下眉。
“你想说什么?”钟云镜直接问她。
南栀抬眸望她,似乎在用眼神询问可不可以直说。
“你喝酒了吗?”
钟云镜看了眼手里还没拆封的几瓶酒,“为什么这么问?”
“你身上有酒的味道。”南栀笃定地回答。
钟云镜微愣,很快为她解释,“那是香水的味道。”
她朝着房间走过去,南栀只能跟上她,“Dom Rose,一款混了香槟和玫瑰的木质香。”
“Dom Rose……”南栀跟着念。
“送你?”钟云镜敲了敲门,等着里面的人过来开门。
南栀摇摇头,“不用了,我还在上学。”
钟云镜笑了下,没再坚持,拎着酒进去了房间。
南栀犹豫了一下,还是迈进了房间,她手里的两瓶酒放在桌子上,正准备转身离开,就被喊住了。
她们在玩扑克牌。
“我不会。”南栀立即拒绝了。
“很简单的。”有人开口。
确实很简单,她们似乎只为了喝酒才玩的扑克牌,翻牌比大小,抽到大王小王无条件胜利。
此刻一张小王被翻出来,大大咧咧放在丢弃的牌堆里。
“一局?”钟云镜朝她招招手,“我刚坐下,你帮我开第一把。”
南栀抿了抿唇,没有再拒绝,走过去,“我需要做什么?”
钟云镜倚在椅背上,模样闲适,“抽一张就好,直接亮开。”
南栀随手拿了一张,在牌桌上亮了出来。
是一张大王。
众人发出欢呼声,胜负已定,其他人再抽也没有意义,每个人都将手里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钟云镜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夸了句,“有潜力。”
南栀没再多留一分钟,在欢呼声里逃离了房间。
她很快跟着母亲离开了钟家,也得知南忆的助听器换了市面上最新最贵的一款。
恩情无法报答,她被母亲安排,每两周都会送一束鲜花送到钟家。
南栀就是这样跟钟云镜一点点熟悉起来的。
最初她看来,钟云镜好像无所事事,没什么工作,后来才发现钟云镜跟朋友合伙开了一家酒吧,但酒吧的事情她不常经手,只是偶尔过去一趟。
所以南栀觉得钟云镜很闲,甚至比她一个初中生还要闲。
她从‘我是一个学生,我不能喷香水’,变成‘我也可以尝试喷一点,就一点点。’
再到钟云镜再次告诉可以送她香水的时候,南栀犹豫了,钟云镜便知晓了她的答案。
她被赠予了人生中的第一瓶香水——
Elizabeth Taylor Gardenia,一款清甜的栀子花香。
南栀并不会在日常中使用,她会在去钟家送花的时候偷偷喷上一些。
如果在钟家见到了钟云镜,那她就会让她猜一猜,今天的自己有什么不同。
如果没能见到,她就会可惜,她今天不应该喷这么昂贵的香水的。
钟医生似乎跟南忆关系很好,两个人还会在休息日的时候一起在公园散步。
南栀跟着去过一次,南忆特意将手语比得很慢,为了让钟医生看懂,而钟医生每一次说完话都会认真盯着南忆,好让她不要紧张,慢慢来。
花店也比较忙,南栀放假的时候最常做的,就是在花店里修理花枝。
她最讨厌长刺的玫瑰,却总会在修剪之后,偷偷给钟云镜带过去一支开得最鲜艳的。
她被给予女人独特的酒香香水,也还回去独特的花香玫瑰。
这是她跟钟云镜之间的有来有往,无人知晓,却已经足够。
在花店跟钟家来来去去了许多次,这条路她熟得不能再熟悉了。
她洋洋自得把玫瑰递过去,单膝下跪捧给她的时候,钟云镜会笑话她,“小屁孩,瞎搞什么?”
“我没有瞎搞,人家都说了,玫瑰就是要送给喜欢的人!”南栀扬起下巴,自信又活泼。
钟云镜又笑她,“喜欢,你懂什么是喜欢?你才多大?”
“我当然懂了!”南栀皱起小脸想着怎么解释,来来回回在女人面前踱步,最后还是没能想出完美的回答来,“反正跟你解释了也没用!喜欢就是喜欢!”
“那行,我接受了。”钟云镜将玫瑰插进花瓶里,跟先前的几支混在了一起。
……
其实南栀也有很倒霉的时候,比如钟云镜偶尔会玩消失。
明明约好了她要去送花,临出发的时候钟云镜却爽了约,她要出门。
南栀想要知道她去做什么,也没那个胆子问。
她不认识钟云镜的朋友,钟云镜也不认识自己的朋友,就只是跟这个人互相来往。
但钟云镜会在当天花店即将关门的时候出现在店门口。
惊喜万般的南栀会一下子从椅子上窜起来,拍拍身上的花叶,又收起笑容,佯装冷脸瞪她,“逗小孩很好玩吗?”
“我不爱逗小孩。”钟云镜笑着看她,“只是逗你很有意思。”
她在店内望了望,“阿姨呢?”
“今天她去花卉市场了,我一个人看店。”南栀冷哼一声,“你要是来得早一点,我还能有人帮忙呢。”
钟云镜很快捕捉到她话里的纰漏,“一个人还准备跑去给我送玫瑰?”
“反正有客人来,我也只会告诉她,大人不在店,我不会卖花。”南栀泄了气。
钟云镜随手指了束包好的,“这花怎么卖?”
“那是订做的,不卖。”南栀拍拍胸脯,求夸赞道,“我包的!”
“不错。”钟云镜顺口夸赞一句。
花店内沉默了几秒钟,南栀重新坐下来,继续修剪花枝,“没劲。”
“怎么没劲了?”钟云镜就爱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明天周末,带你去游乐场,也没劲吗?”
南栀立即抬头,又闷闷不乐地开口,“这算是今天爽约的补偿吗?”
“不算补偿,算我的赔礼道歉。”钟云镜学着她的模样修剪,“补偿给你另算,怎么样?”
“那我勉强原谅你咯。”
……
南栀就这样幸运地跟钟云镜认识了一两年,彻底跟她交了心。
中考结束后,南栀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收到这个通知的她当天正在过十五岁生日。
南忆破例给她买了一个蛋糕,母女俩幸福地度过了美好的一天。
当晚,南栀切下一小块干净的蛋糕,将吹灭的蜡烛收起来,偷偷跑到了钟家门口。
“喂!云镜姐!我在你家门口!”南栀拨通了电话。
当晚十一点五十九分,钟云镜出现在她眼前,为她唱了一分钟的生日快乐歌。
“现在送礼物会不会太晚了?”钟云镜脸上写了反省二字,打量南栀的眼神却满含笑意。
“可你出现在我面前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啊!”南栀眼睛亮亮的看她。
钟云镜又去捏她脸,“你的嘴甜好像跟那些人不太一样,我还挺喜欢的。”
南栀不去深究‘那些人’是谁,也不思考女人口中的‘喜欢’是哪种喜欢。
那时的钟云镜,南栀初步评价她为——
一个善良又漂亮的大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20w,不长,写点甜文快乐一下~
写超了或者没写到就当我没说!
第一章的钟医生是指钟母嗷,应该写的是很明显的。
钟云镜是钟时雾亲妹妹,两个人上面还有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