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献岁可能从没想过，自己在图书馆躲起来难得不修边幅一点，都能遇上熟人。他一下子僵住了，默默回想自己早上出门为什么想要体验一把高中的感觉而穿了校服，现在他像是精神小伙一样的造型能怪谁呢？

他默默地藏起因为裤腿短了一截而漏风的腿，将怕冷而拉上的上衣拉链拉开，空气瞬间通畅了好几个度。现在看起来稍微有点人样了。

“学长这样穿还是很帅。”谢舒看穿他的尴尬，坏心思顿起，找了个位置坐下，书也是整整齐齐地放好，揶揄道，“没想到学长也会解放天性……您是怀念高中的潇洒不羁吗？”

关献岁无法反驳，毕竟校服上洗不掉的“附一最帅岁哥”“地表最强”等字眼成了不可磨灭的证据。他坐立难安，勉强挤出一个笑，解释道：“青春嘛……”

小谢舒没有这样的“青春”，但也旁观过不少，知道高中的时候的少年有一种不可一世的狂妄，全天下，不，全宇宙，他是最独特的那朵“奇葩”。宋畅高中乃至现在都还喊着不做最美的O，就做最美的B这样的宣言。所以关献岁这点青春的痕迹，在他眼里反而显得很天真。

“学长高中原来是附一，怪不得成绩这么好。”

关献岁桌子上放了三本专业书籍，全是词典那么厚，页边看起来还是很崭新，颜色却已经发黄了。一眼就知道是常被冷落的书。这类书一般都晦涩难懂，除非必要，像这样的“古董级”是只会瞻仰一番，连借来的勇气的勇气都没有。最上面的书名——《生》，几乎要以为是本伤春悲秋的自传体，结果再看那作者，，生物学的业界大拿，能拜入他门下的学生都恨不得以头抢地表示感谢。

总之，这三本书绝对·是高攀不起的程度。

谢舒自己虽然成绩也不错，但也有应付差事的嫌疑，教师推荐的书，他会囫囵吞枣地看完，总归还是学到些东西。至于那些太过高深的书籍，他是一点阅读的兴趣都提不起来，也不太能读得懂。

“还算行吧，主要是靠生物竞赛保送的。”生物是关献岁的强项，提起这个，他是一点都不谦虚，整个人都洋洋得意起来，肉眼可见的放松，“生物学是一个能毕生钻研的领域。”

谢舒见他不紧张了，拿出手机，说：“对了，学长，你上次留下来的钱，我手机扫给你吧。”

“钱？不用……”上回那两百块钱没在关献岁心里留下什么涟漪，他想了好一会才挖掘出这个信息，又想起那个盛夏的西瓜，还有那可从来没见过的高大的枇杷树，“小枇杷，我记得你。”

两句话颇为前言不搭后语，毫无逻辑可言。大概学理科的思维都有些跳脱，从钱一下子跳到不知是指水果还是人名的词上，似乎也变得专以理解甚至尊重了。

“对，是枇杷。你留了两百块钱，就是买枇杷也可以买上好几倍了。”谢舒猜这人又不记得自己了，唯独对院子里那颗参天的枇杷上了心，好似对那颗枇杷树“一见钟情”，变成了一种另类的“专一”。

“不如我请你吃顿饭好了，就算还你了。”谢舒笑着解释，“主要是我爷爷奶奶那边好交代。”

这个提议倒也是中规中矩，更何况关献岁并不在意那两百块钱，他平时虽然不修边幅，天马行空了一点，实际上手头一直很宽裕。对于金钱的概念一直很模糊，最清楚的是每一样实验器材要花多少钱，每样实验材料费用几何。他虽然家境优渥，但白送给他造个实验室简直异想天开。

“那就待会一起吃晚饭吧。”

时间的流逝总是悄无声息的，黄昏来的还是很晚，天空由蓝色渐变到粉色，再渐变到橙色，城市逐渐进入到烟火气的热闹中，高楼在天空留下剪影，遥遥望着米粒大小的月亮。

澄黄的光进入 “书呆子”的 “眼睛”，拖着尾巴从东向西游走。

谢舒的书看了三分之一，笔记做了一大堆，只能借出去带回家看看。他放下了书，关献岁却还在敲键盘，面前的三本书都翻开了，委屈地挤满了桌子。

关献岁个子很高，远远超过了alpha的平均身高180，估计接近190。自习室的桌子有点矮，完全不符合人体美学，再漂亮帅气的高挑美人帅哥都得在他面前弯下腰，不自觉的暴露出一副丑态。关献岁完全没有，他虽然穿着上有一些不合时宜，显得审美异常。但忽略这一身服装，你会发现他虽然弯着腰，却没有驼背或者下意识凑近屏幕的习惯，腰部以上始终是笔直的，两条腿也没有像黄花闺女似的害羞地躲起来，它们舒展着，又长又直。

而关献岁本人·也是十分引人注目，对方带着看电脑时会用的防蓝光眼镜，鼻梁很高，由于常年混迹实验室和图书馆，高中时晒黑的皮肤都变成白面书生的样子。

十足的高冷禁欲。

实际上却是个挺逗的人。

谢舒选好餐厅时，关献岁才像是突然发现有这个人一样，先是愣在那，表情由于大脑宕机显示出一片空白，嘴巴开开合合，由于语言系统同样没有反应，一句话也没吐出来。他木头似的坐了半响，思绪终于从庞杂的生物理论中挣扎出来，记起晚上有约的事。

“不好意思，我一不小心忘了我。”

“没关系，才刚刚定好餐厅。”谢舒晃晃手里的手机，问他，“你喜欢吃中餐吗？”

关献岁吃饭没什么偏好，尤其爱吃水果。上次在乡下谢舒就发现了，这个人饭虽然吃的多，是正常人的饭量，饭后吃的水果更多。通常是吃了两碗饭后还能吃半个西瓜，随时随地能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枇杷或是别的什么水果，不为解渴，主要是馋。他简直是将水果当成了小零食的代餐。这种习惯在某些性别思维固化的人眼里，被看做是omega的专属。

Alpha应该强大、沉稳、冷静，永远给人安全感，而不是做出一些孩子的行为。

“中餐……也行，我都不挑。” 关献岁无措地推了推眼镜，把东西都放好，关了电脑，抱着那三本书学生一样，眼神无辜地看着谢舒。他虽然顶着一头乱毛，颜值太抗造，奶狗似的样子真的让人心口一滞。

美色惑人啊。

谢舒指了指那可以当杀伤武器的三本书籍，无奈地说：“这三本书你要带走吗？不嫌麻烦？”

事关到书籍，关献岁的脑子活泛起来，他摘了碍事的眼镜，拿出手机，表示可以定一个跑腿服务。

“我这身衣服……”出门吃饭穿这身确实有些不妥，尤其是谢舒穿的还很正式的情况下，他穿的是白衬衫西装裤，自己则是略显滑稽的紧身校服，关献岁觉得自己甚至玷污了神圣的市图书馆。

“怪我选的时间不太合适。”谢舒愣了愣，注意到关献岁的穿着，原本不算在意，但关献岁肯定会被人侧目和窃窃私语，他颇为懊恼，干脆说，“那下次再约吧，好吗？”

声音轻轻柔柔的，仿佛每个alpha的梦中情音。谢舒高中时还因为这幅好嗓子担任过广播台的职务，负责周一。不过后来这个职务被迫辞退了。

关献岁觉得耳朵痒痒的，说不出是什么感受，疑心自己是不是最近不太注意个人卫生，太久没掏耳朵了，免疫系统发出了警告。今天丢的人够多了，关献岁在意个人形象，也做不出马上拿出镜子的行为，怕被认为是一朵极度自恋的水仙花。

这也太恐怖了些，关献岁想，每回遇上自己都是在出丑。

关献岁始终没想起自己和谢舒烈日下因为爆炸的篮球而引发的仓促谈话，心里还在对上回自己泥腿子的形象耿耿于怀，现在又来了个好穿紧身衣的形象。关献岁觉得自己大概是立不起学长的威严了。

“没关系，我也有不妥的地方。”

他们像两个不太熟的人互相包揽责任，带着疏离和客套。于是就此分道扬镳，在轻柔的秋风中又变回了两个陌生人。

余瑶大学的抢课通常在学校里进行。几乎是每个校园网站的通病，一旦涌入的人数过多，网站就会像年久失修的老机器，在一个页面停摆，“页面加载中”几个大字让人恨不得替这网速跑个“八百米”，连乌龟腾挪都该有个结果了。好不容易进入了选课界面，来不及思考一番哪节课最轻松，哪节课能辅助专业知识，只知道疯狂地点点点，时间冲突就换下一个，像在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每个人都是满目狰狞，腺上激素飙升。这场 “战役”没有对错之分，只有结束后，看看结果才知道是心满意足还是一地鸡毛。

“舒舒！我……我一节辅修课都没抢到！该死的，是谁抢了我的课！”

谢舒没回，静静听着宋畅的鬼哭狼嚎，然后在对方委地问怎么办的时候，甩过去一个换课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