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舒宁，明天下午有温氏集团温总的采访，你和财经新闻组的组长王程浩一起去。”
这些安排让别人听到了不好，孟云是把宋舒宁叫出去单独说的。
但她们运气实在不好，刚把话说完，就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接着宋舒宁就听到了办公室里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不出意外的话，她又要成为组里的焦点了。
她侧目看了两眼，注意到另外两个实习生正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但凡多给他们一点胆量，他们就会站出来投两张反对票。
不过别说是他们了，宋舒宁自己都不理解，“为什么要我去？”
“没有为什么，上级的要求，我们只负责执行。”
孟云的个性不爱拐弯抹角，发现有些话不能说出来就干脆不说了，只是和她强调：“做好准备，这是你第一次跟采访，把握住学习机会。”
“好的，我明白了。”
这是在民生新闻组，尚且没人鸣不平。
到了次日，宋舒宁跟着王程浩准备出发的时候，好巧不巧让财经新闻组的实习生看见了，这才开始了一场腥风血雨。
成杰站在他们面前不让他们走，“既然可以带两个实习生去跟采访，为什么不在组里的实习生选？你们可以选段星宇，但让宋舒宁一个民生新闻组的去是什么意思？”
宋舒宁记得这个男生，是入职第一天就强调她走后门的那个瘦子。
他就是看起来瘦弱而已，这脾气是一点也不弱，一旦下定决心要讨公道，就不折不挠的，“要么让宋舒宁退出，要么让我和张志一起去采访。”
他说得气势汹汹，听得王程浩头都大了，“别忘了，你和张志今天还有自己的任务要完成。”
言外之意就是让成杰听从安排。
恰好成杰现在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这种话，眼看着又要争执起来了。
站在话题中心，宋舒宁已经猜测到为什么电视台非要让她跟采访了，但选择权在她身上，而且她也不喜欢这样的发展，便后退了一步，“你们别说了，很简单，我不去就行了。”
她是真的打算走了，但王程浩哪敢让她真就这么走了。
“宋舒宁你回来。”
王程浩无奈松了口，“行了都别闹了，大家都一起去。采访温总的机会难得，你们待会儿见了温总都不要失态，抓住机会多学习，听到了吗？”
“听到了！”
只有财经新闻组的三名实习生回答了他，其中段星宇的声音是最大的。
即将见到温聿铭，他的激动完全写在了脸上，在宋舒宁身边喋喋不休，“老天肯定是听到了我内心的呼唤，才给予了我这么难得的机会，还运气这么好，能和你一起去跟采访。”
“也只有你，会觉得和我一起跟采访是运气好了。”
宋舒宁好奇问：“你就一点也不奇怪，为什么财经新闻组的采访，会让我来跟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有关系在这里，上面想多给你一点学习机会，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段星宇的解释逻辑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宋舒宁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漏洞来说他想错了，眸子眨了眨，说：“算了，你先这么认为着吧，希望你待会儿不要太惊讶。”
“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吗？”
“有，但是现在不好说，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吧。”
宋舒宁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因为偶尔有几个瞬间，她还是会觉得是她想多了。
温聿铭怎么会为了见她，如此大费周章呢？
本来带上摄影师也只有四个人，刚好一辆车就能去温氏集团了。现在加上了成杰和张志，一辆车坐不下，王程浩提议再叫一辆车。
手指在车钥匙上打转，宋舒宁说：“不用叫车了，我开车来的，谁要和我一起走？”
“我和你一起。”段星宇自然举起手。
成杰和张志必然不会跟她，王程浩犹豫了一下，问：“要不要安排摄影师和你一起？他去过温氏集团大楼，可以帮你带路。”
很正常的一句话，说给宋舒宁听就有点好笑。
她险些笑出了声，带着段星宇上了她的玛莎拉蒂，“不用，我去过很多次。”
声音不大，落在大家耳朵里像是幻听。
采访约定在下午三点开始，宋舒宁担心迟到，努力提起了车速，总算是没有踩着最低限速龟速前进，比王程浩一行人晚了五分钟左右到达停车场。
下来接他们的是郑义诚，他的视线自然从宋舒宁脸上扫过，没有一点意外的神情，无形中又证实了宋舒宁的猜想。
她低下头，想假装不认识，郑义诚也准确收到了她的信号，把一行人带到会客室，静待了几分钟，温聿铭在三点整走了进来，目光直接落在了宋舒宁身上。
这是回国后的第二次见面，他们的距离更近了。
但这也是会议室里最远的距离，宋舒宁站在同行一群人的最后面，刚好和温聿铭站在了一条对角线上。在场随便抓两个人，站的距离都会比他们要近得多。
只看了一眼，她摊开笔记本，随时准备做记录。
身边段星宇“嘶”了一声，小声和她嘀咕：“怎么办？见到温总了，感觉有点紧张。”
他平时胆子很大，紧张也只是因为他见的人是温聿铭。
感受到温聿铭看了过来，宋舒宁也毫不在意，低声说：“没什么好紧张的，他又不会吃人。”
“咳咳。”
王程浩干咳了两声。
宋舒宁马上明白他的意思，闭上嘴装透明人，听他说：“温总你好，我是青宜电视台的记者王程浩，今天主要是就温氏集团收购京安电子竞技公司一事特来采访……”
在他说话的时候，温聿铭倚在沙发上，双手交合，看似听得认真，眸子却不时从宋舒宁和段星宇身边扫过，眉眼锐利，带着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你有没有感觉到？好像哪里怪怪的。”
可能还是太激动了，段星宇愣是忍不住想说话，声音更小了一点。
宋舒宁点了点头没说话，心说温聿铭都这样看他们了，要是感觉不出来奇怪，那才是离谱了。
王程浩的笔记本上罗列了十几二十个采访问题，和温聿铭简单沟通了一下，他顺其自然切入到了第一个问题，“目前业内众说纷纭，您在此之前也从未接受过任何一家媒体的采访，这是否与您收购京安的目的相关？”
心里一紧，宋舒宁抬眸，恰好就与温聿铭对视了。
温聿铭就看着她说的，“有关，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我选择接受电视台的采访。”
这个答案看似是说给王程浩的，实际上就是说给宋舒宁听的。
但一个人低头假装听不见，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只想着深入问下去，挖出更多的信息。
“您方便透露这个目的是什么吗？”
“不方便，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关于这次收购，虽然仓促且让人难以理解，但也经过了温氏内部严格的分析考量才决定通过的，大家可以期待京安日后的发展。”
……
后面王程浩还问了很多问题，虽然不是财经新闻组的人，宋舒宁很多东西都听不明白，但还是跟着做了满满一整页的笔记。
到了快四点的时候，温聿铭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
“感谢温总的配合，我们的采访到这里就结束了，接下来就不叨扰温总了，再会。”
摄像机停止录制，王程浩示意几个实习生上来帮忙收检器材设备，就在收好要离开的时候，温聿铭忽然说：“宋舒宁留一下，我有话想和你说。”
另外四个人顿时看向了宋舒宁。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相通了，上面的人之所以让一个民生新闻组的人来跟财经采访，就是因为温聿铭想要见她。
成杰忽然有点后怕。
要是宋舒宁真因为他不来了，那么四舍五入，他就是得罪了权贵……
想要公平是不假，但他心里也有点数，面对温聿铭这种地位的人，还是得先讨好。
宋舒宁还是站在了人群的最后方，她无视掉成杰和张志惊讶后怕的目光，只看着王程浩，淡定说：“我和温聿铭先说几句，你们可以先回去，不用等我。”
现在不会有人对她的话提出半点质疑，大家都准备走。
只有段星宇站在了原地，“我等你。”
他也是惊讶的，而且脸上写满了求知欲，也就是在他说出这一句的时候，温聿铭又看了过来，带着他熟悉的压迫感。
到了现在，他好像明白刚才为什么会感觉奇怪了。
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两下，他看着宋舒宁，重复：“我等你，我们一起回电视台。”
“好，应该也不会太久。”
“麻烦在外面稍等片刻，我要和她说的是私事。”
因为说话的人是温聿铭，段星宇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还贴心地把门给关上了。
会客室倏地安静了下来，他们站得很近，依稀能闻到彼此身上的香水味，都是和以前一样的味道，没有更换过。窗户正对西边，能看到太阳正在缓慢向地平线接近。
“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是温聿铭先开的口。
一句话一下就把宋舒宁的记忆拉回到了前年秋天的托斯卡纳，温聿铭飞到了欧洲，在深夜的田野上挽回她。到现在过了一年半，换成他说出这句话，还是在挽回她。
乖巧小狗的形象又变得清晰了，宋舒宁手指动了动，下意识想勾住他的袖口。
但她又没有，她垂下头去，“我没想过你会为了见我，用这样的方式。”
“因为你不想见我。那天去做主讲人，我就是想见你的。”
他的声音很低，宋舒宁忽然很有画面感，好像突然看见了一只淋了雨，毛发湿漉漉的小狗，在讨好似的想要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