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时来是被钟术拍醒的，他眼皮酸涩，鼻腔也火辣辣的，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

钟术已经换好衣服，摸着时来的额头：“你身上好烫啊，发烧了。”

时来抬起酸痛的胳膊，手背贴在脸上感受了一下，是有点热。

“起床，我送你去医院。”

时来坐在床头，看着钟术身上皱巴巴的西装，反应了一会：“上班……”

“什么？”钟术还在手机上准备挂号。

时来咳嗽了两声，牵扯着额头一条一条地疼，解释道：“你还得去上班呢，不用管我，我待会可以自己去。”

钟术皱眉，他确实得去上班，但是他也不放心把时来一个人丢下。

见他不放心，时来拿起了手机搜索附近的诊所，还分别给两个兼职的老板请了假。

钟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走之前给时来留了号码。

时来起床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诊所，他坐在桌子前盯着钟术临走前给他倒的水。

耳边突然出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算大却很嘈杂，还夹杂着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时来咬着嘴唇，偏头想要细听，声音却突然消失了，房间里安静得有些异常。

“哥哥……”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时来又听到了刚刚那个小女孩的声音，这次清晰了很多。

“曦曦。”时来空洞的眼神有了些神采，喃喃地叫道。

“曦曦在你走后半年就去世了。”钟术昨晚的话再次闯入脑海中。

时来发狠地揪住自己的头发，将头埋在臂弯下，他死死压抑着哭声，像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憋到喉间酸痛，忍不住想吐，时来蹲到垃圾桶边，抱着垃圾桶干呕。

因为胃里没什么食物，所以只吐了些酸水。

他缓了半晌才抬起头，视线落在了桌子上的手机。

心下有了打算，他急忙爬起来一把拿起手机，颤抖着手给赵湖拨通电话。

那边响了很久才被接通，没等对方说话，时来就开口说了诉求：“我要见靳筝。”

赵湖轻嗤一声：“你有病啊，你说见就见？没事老实一点，老板要见你自然会找你。”

时来知道他向来只听靳筝的吩咐，没有继续要求，主动挂断了电话。

顾不上发烧，时来匆匆批了外套就走出门去，路过一家办公用品店，他进去买了点东西。

出来后他就直奔藏宏公馆，这是五年前靳筝私下见他的地方，是靳筝的住宅之一。

一回生二回熟，时来很顺利地溜进了小区，找到了记忆中的小洋楼。

这个地方时来记得很清楚。

或者说五年前遇到靳筝后的一切他都记得很清楚，因为五年来他一直在脑海中模拟。

如果当初的每一次选择，他都选另一个方向，发展会不会就不一样。

时来站在门外疯狂按着门铃，直到有个穿着围裙的阿姨走了出来。

她皱着眉想看看是哪个没教养的人这么扰人。

“谁啊？”

时来手指紧抓住门框：“我要见靳筝。”

那个阿姨闻言眉头皱得更深，语气也有些不高兴：“你找我家夫人干什么？”

“我要见她，你告诉她时来在这里，让她来见我。”

时来还发着烧，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随着他说话间滑落。

她看着时来的状态，迟疑地拨通了靳筝的手机号，告知情况。

片刻后她挂断电话，打开了前院的栅栏，把时来带进了屋内。

屋内的装饰一点没变，还是时来记忆中的样子，这屋子里发生的不好的回忆让时来的心情变得烦躁。

不知等了几个小时，靳筝终于出现，她今天穿的是旗袍，外披了一件薄貂绒披肩。

看到时来后她一边笑着把披肩脱下，一边走过来。

“怎么了？这么急着找我。”她站到时来的背后，双手撑在沙发背上。

时来被她笼罩在下，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靳筝转到他的对面坐下，懒懒地倚靠着沙发枕：“没想到五年过去了你还记得这里。”

时来摩挲着手腕，抬起头看向她：“曦曦去世了。”

“嗯哼。”靳筝无所谓地摊手，反问：“所以呢？”

时来被她毫不在意的语气激怒。

他猛地站起身质问：“你当时明明答应我，只要我离开了，你就会给曦曦做手术！你为什么不救她，她还那么小，是你妹妹。”

“哈，你说什么呢？救人，我也想啊。”

靳筝语气依旧散漫，却非要装出点遗憾：“但是你知道的，陌生人脊髓配型有多困难，连亲兄妹的成功率都只有25％左右，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当时明明给我看过配型报告，明明有合适的人选，有九个点位相符。”

“怎么可能呢，你都不想想吗？”靳筝咧开嘴笑着。

她今天的口红依旧红的扎眼，仿佛是刚茹毛饮血完的鬼厉。

“那么短的时间内，自深托了各方关系，苦苦寻找都没有合适的，最后才不得不把算盘打到你身上，你觉得还会有更合适的人吗？”

时来跌坐在沙发上，哽咽着问：“所以那份报告，是假的，为什么？为什么要拿曦曦的命开玩笑。”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只是碍眼而已。”

“我……咳咳，你可以等我给曦曦捐完骨髓之后再赶我走，你讨厌我，咳咳，也没必要害你自己的妹妹。”时来止不住咳嗽，每次呛咳都会引起剧烈头痛。

“只是想让自深更讨厌你而已。”靳筝看他痛哭流涕的样子，心情愉悦极了，笑道：“而且什么妹妹，我可不喜欢那个黄毛丫头。”

时来听着她越来越猖狂的笑声，眼神中充满恨意。

他咬紧牙关起身冲到靳筝面前，不知道从哪里拔出了一把水果刀，挥向靳筝的胸口。

靳筝被他的这一下吓到，闪身不及胳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很快就汩汩流出。

时来还想再趁胜追击，被赶进来的赵湖从背后一脚踢翻。

赵湖卸掉他的刀，将他翻身钳在身下。

靳筝皱着眉走到他面前，没有换下的高跟鞋精准地踩在时来的手背上，用力捻了捻，听到时来的痛呼声才满意。

她举起自己已经沾满血的手摸着时来的脸颊。

“没想到你现在比五年前胆子大了不少，怎么，是想杀了我吗？”

时来喘着粗气，眼睛里已经布满红血丝，胸腔被挤压的生疼，手背也火辣辣的。

他挣扎了一下，换来赵湖更加用力的镇压，这时从他的口袋发出了振动声，时来的神色有一瞬的凝滞。

靳筝给赵湖使了个眼色，赵湖空出一只手去找他口袋里的手机。

手机振动了一会就自己停了，所以等赵湖拿到手打开，就看见了显示着正在录音的屏幕。

靳筝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接过手机，把整整开启了已经一个小时的录音删除个彻底。

然后她才蹲到时来面前，用手机拍打着时来的脸，语气不善：

“时来，我以前就觉得你不自量力，怎么，你难道已经忘了五年前的惩罚了，如今居然还想故技重施，真的是一点都不在乎你那个孙奶奶了？”

时来听到靳筝提到孙奶奶，神情慌张起来。

他费力地抬起一边胳膊想抓住靳筝的脚踝，最后没摸到就被靳筝踩在了脚下。

“咳……求你，我错了，你别动他们，你打，打我好了。”

“你好好听话我也不会对那对妇孺怎么样，前提是你给我安分守己。”

时来的胸腔受长时间的挤压喘不上气，生理泪水不断滑落，嘴中祈求：“对不起，我不敢了，我会听话的。”

靳筝坐到一边的沙发上，让人拿了纱布过来给自己包扎，语气很是随意：“那就小惩大诫吧。”

说完给了赵湖一个眼神，赵湖心领神会站起身，时来挣扎半天才爬起来。

只是还没站稳，就被赵湖又一脚踹到后腰，时来摔了出去，赵湖紧接着就跟上狠狠踢了两脚。

“道歉。”赵湖看时来紧紧缩成一团，往他胳膊上用力一踢。

“对不起……对不起……”时来抱着自己的头，蜷缩着身体希望能护住胸腹。

暴力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时来的嗓子在一声声道歉中喊得嘶哑，也已经没有力气蜷缩身体。

他仰面躺在靳筝家客厅的羊绒地毯上。

繁杂的花纹加上深沉的颜色，使得它即使沾了血也不怎么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