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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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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人民医院。

急诊科。

江驰陪着许愿去处理伤势了,走之前特意在手机上叮嘱王辉带姑娘来配合医生检查。

姑娘被安排在输液室的空床位上,一边盯着门外忙忙碌碌的医护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长那么大第一次见人流那么多血,尽管先前受伤的那个警察安慰她说只是小伤,但她还是被吓得不清。

该不会要让自己担责吧......

毕竟那会儿死抱着警察叔叔脖子不撒手的那个人是她自己,这万一算她一个妨害公务,那不直接就完犊子了?

“看不出来啊,你只有15岁?我以为你至少已经成年了,”输液室门被人象征性地随手一敲,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绕过正在输液的人群,缓慢走了进去,一把拉开床帘,“李木子是吧,你爸妈呢,让你爸妈来医院签个字。”

染着绿白相间的头发,宽松的病号服将姑娘肩膀上的文身露出来一大半。

姑娘听到自己的名字,于是抬头望过去。

那是个高瘦的女医生,手里还拿着一本蓝色文件夹。

“我爸妈不在这儿。”李木子迟疑一阵,说。

“爸妈不在?”女医生打量她几眼,公事公办道,“那你身边还有其他家属吗。”

不知道是不是李木子的错觉,她总觉得眼前高高瘦瘦的年轻女医生眼里似乎正流露出一抹不知所云的同情和感伤。

李木子目光飘至女医生身后,看了一眼忙碌的人群,低声说:“我就一个人。”

“嘶,那怎么办,这没法儿缴费啊,我去大厅看了一圈也没看到带你过来的那几个警察,”女医生思索一会儿,“号码呢,要不我给你爸妈打个电话看看?”

李木子很快报了一串数字,女医生掏出自己的手机拨过去,对面老到掉渣的彩铃响了十几秒,最后换来一阵忙音。

没等女医生有所表示,李木子突然开口:“别打了,他不会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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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事在医院里时常发生,女医生也并没有过多纠结,只是让李木子多休息。

李木子合上眼睛,又再度睁开,看见女医生正给她把床帘拉上。

她想了想,伸手拦住医生:“我什么时候能走?”

“再等等吧,输完液再说。”

说罢,女医生拉上床帘,转身去查看其他输液者的情况,挨个儿给调试点滴,时不时责备两句家属不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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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木子目光有些涣散地看着周围密不透风的淡蓝色帘布。

输液室快满员了,这个季节生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整个输液室里都嘈杂一片,婴儿的哭声、老人的交谈声、男男女女的家属撞在一块儿的数落声和关心声......几乎充斥了李木子的耳膜,让人登时烦躁起来。

吵什么啊!他妈|逼的有毛病啊!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啼哭,李木子彻底忍不了了,一把子撩开床帘,正想发作,眼前的景象却突然叫人无论如何也发不起火来。

年轻的父亲正手忙脚乱地抱着怀里的婴儿,婴儿头上打着吊针,哇哇地嚎啕大哭。而那个年轻的父亲一看就是没有育儿经验,一边连声给周围的人道歉,一边万般着急地哄自己的孩子。

李木子心头的火突然就被人扑灭了似的,却仍有些愤愤不平地躺回病床上,把床帘拉得死死的。

过了一会儿又有值班医生来向她询问家属的联系方式,她这次干脆地答道:“你说我爸?不知道,估计死了吧。”

医生被她的神情吓到,闭了嘴不再询问了。

李木子看着医生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委屈。

别人的父亲多好,孩子哭了还会哄。

自己的父亲呢,除了吃喝嫖赌,还会什么呢。

“连素不相识的警察都比我爸好一千倍、一万倍,”李木子把自己的脸埋进病床上的枕头里,不爽地抱怨,“警察好歹还能保护我呢,李大龙那个赌鬼会什么,他只会吸血!”

她发泄了一通,眼角悄然滑下一丝温热。

今天在俱乐部玩的时候,她也没想到胡老三那狗|日的玩意儿会对自己下手,拿给自己的饮料里估计是下了什么东西,不然自己不会一直昏昏沉沉的。她更没想到胡老三会为了活命而拿自己当挡箭牌,要不是那个警察后来一直护着自己,估计被一枪爆头的就是她李木子了。

说起来,比起自己那不知道在哪里逍遥的死鬼老爸,那个警察简直是活菩萨下凡,好上了千百倍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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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科二楼。

“我只是听冯局说起了那一星半点,”许愿躺在病床上,半闭着眼睛看江驰,右手扫了两下江驰微乱的头发,“之前是我不对,以后我不说你是空降兵了,跟你道歉好不好?原谅一下队长行吗,以后还得并肩作战的,别弄得大家都尴尬。”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时......情绪激动,口无遮拦。”江驰神色微凝。

许愿倒是没怪他:“知道你受委屈了,缅北不是人能呆的地儿,不怪你。”

“嗯。”

“那你跟队长说说,为什么跟我吵架?又为什么要辞职?”许愿这才开口问出自己的疑惑。

“我......”江驰欲言又止。

许愿等着他的下文,直到斑驳墙上的挂钟秒针走了一圈,江驰才抬手搓了两下头发,淡然开口。

当年的事不愿意再提,江驰只随便说了几句。

他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千古罪人——小辉哥死在缅北,到如今尸骨依旧流落他乡,有国不能回;陈处的亲儿子死在缅北,到如今尸体在哪儿都找不到,烈士不能归家;冯局的侄子在缅北受了重伤,回来时因残疾而无法继续留在一线。

而江驰却能跑能跳,挣扎着爬回国时甚至被人一头按进了医院住院部,他的伤不重,出来后依旧好好地活跃在缉毒一线。唯一的不同是身边没了朝夕相处的战友。

这样的幸存者偏差,让他总觉得自己配不上“缉毒警察”这个称号,他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很多人很多事,对不起警校老师,对不起因缉毒而牺牲的战友们,对不起冯局和陈处,对不起自己肩上扛着的警徽。

因为他本来也该像小辉哥他们一样,永远牺牲在异国他乡的。

是战友用生命换了他活下去的机会。

他痛恨这样的自己。

于是便觉得自卑,有时候看着平庸的档案,明知道是上级为了保护自己才这么做的,心里却不是太平衡。其实他也不想带着平平无奇的档案空降支队,但冯局和陈处的意思他不能违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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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江驰一席话,许愿慢慢静下心来。

“你看,说开了不就好了吗,”许愿笑笑,“现在呢,心情好点没?还想不想辞职了?”

江驰莞尔:“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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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愿是强撑着睡意开导江驰,而后江驰接水去了,两分钟的时间许愿沾枕头就睡,江驰回来的时候有点抱歉,于是给他掖了下被角。

谢谢。江驰在心里说。

接回来的热水还冒着气,江驰拧了毛巾,避开伤口,去擦许愿手臂上沾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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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裹挟着一小股凉风。

“你说你出个勤怎么不把自己玩死呢,我刚听急诊科王主任说了,要不是这次走运碰上个枪法差的,那子弹但凡打偏一丁点,你丫就甭想继续在一线混了,收拾收拾回家养老吧。”

陆风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从神经内科到急诊科,横跨了四栋楼,来的时候脸都快气歪了,完全没了之前平和温润的样子,心里挂念着许愿,话到嘴边对着许愿就是一通输出,恨不能把许愿捆在病床上聆听教育。

江驰看着突然推开病房门出现在这里的人,从陪护椅上站起身,毛巾丢在一边,死命拦着气急攻心的陆风引,慌张道:“陆医生,队长他刚睡......”

“小江也在?”陆风引打了声招呼,又气道,“刚睡我也得给他弄醒,这家伙简直是毫无章法可言,扫个场子能弄成这样,看他一身血从救护车上给拉下来,差点没给老子吓死!咱已经不是刚工作那会儿二十多岁的小年轻了,三十了啊许愿,咱能对自己好点儿吗,非得三天两头上医院啊。”

许愿好不容易等着麻药劲儿上来,伤口不那么疼了,正闭着眼睛快睡着过去,听了陆风引一通吼,瞬间睡意全无。于是撑着自己从病床上坐起来,咬牙骂道:“陆、风、引,你皮痒了是不是,还知道我是伤患啊,有你这么对待伤患的吗,你领导在哪儿我要投诉。”

“啧,你给老子躺回去,要走针了!”陆风引瞥了一眼许愿正输着液的右手,上前一把将人按回去。

许愿要不是伤口上打着局麻没力气,估计早就扛着陆风引从窗户往外丢出去了。

江驰无奈地看着眼前斗嘴的两人,想着两人的年龄加一块儿好歹也六七十了,却比自己这个二十多岁的还幼稚。

“陆主任,”江驰把两人分开,替许愿掖了掖被角,问道,“队长的伤应该没什么事吧。”

“你看他刚生龙活虎的那样儿,能有事吗,”陆风引说,“他这是不长记性惯了。你管他干什么。”

江驰扑哧一笑。

许愿不知什么时候又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一眼挂在上方的点滴,出声打断两人的聊天:“拔了吧,都快滴干净了。”

江驰一听,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拿过点滴瓶轻轻晃了晃:“还剩这么多,您哪只眼睛看它滴完了?”

为了证明自己话的真实性,江驰还特意弯下腰把点滴瓶举到许愿面前给人看了一眼。

确实还剩一些,但也绝对没有江驰描述的那么多,往常这个时候,许愿都是自己拔了点滴便赶回局里处理剩下的案子,从来不会干熬到点滴真正滴完。

陆风引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间的互动,冷不防出声调侃:“哟,这才几天不见,小江就混成了你家队长跟前儿的红人了,都敢教训上了,不一般啊不一般。”

江驰微微笑了笑,不做回答,只是默许。

鬼知道呢,明明之前才刚吵了一架狠的,真就打是亲骂是爱呗。

“去你的,”许愿回怼道,“他是我队里的,本来就不一般。”

陆风引哈哈一笑,摆摆手:“行行行,是我心思太多了,我道歉啊......那个,你俩继续培养队长和下属的感情默契,我先回趟科室。”

“赶紧走,”许愿对陆风引下了逐客令,“有多远给我走多远,省得你在这儿煞风景。”

“我知道,我知道还不行么,”陆风引边笑边关门,临走时还不忘探个头,“哎,既然都来医院了,有时间去看看余生吧,这孩子还挺想你们的。”

许愿听到这个有些久违的名字,愣了愣,神色微微收了收。

他正色道:“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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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顾了那么久的人,说陆风引对余生没有感情,那纯粹是假话。

日子久了总会产生感情的,陆风引很喜欢孩子,余生在他心里的地位就和自己的亲弟弟一样。

前阵子周善的案子结束,周善作为杀害王韬的罪魁祸首,被暂时丢进了看守所,而余芳则被公安送去戒毒医院,临行的时候,她还有些精神失常似地抱着自己儿子满月时的照片嘿嘿直笑,陆风引无奈之下只能安排她和余生见面。

尽管她做了那么多错事,但她仍然是个母亲。

最重要的,陆风引一直都想替余生找到家人,但他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没想到余生的母亲会是余芳——他帮着照顾余生这么久,在案件一开始的忙活的时候,还在心里默默祈祷着,他希望余生的母亲会是一个温柔和蔼的妇女,这样他尽管心里不舍,却仍可以放心地把余生还给人家。

但事实总是残酷的。

余芳已经没有能力再撑起一个家了,可以打包票说,她的整个下半辈子都会折在毒品的黑暗漩涡里,因为她根本禁不住诱惑。

那么余生,要么听从政策安排,到福利院或者特殊教育中心去;要么就跟着陆风引回家,陆风引愿意无偿养活他一辈子。

如果能有别的选择,只要余生本人心甘情愿,陆风引也会毫不犹豫地放他去更好的地方。

只要余生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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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长你干什么!”

江驰下意识压住许愿的手,硬生生把许愿压回了病床。

方才江驰盯着陆风引离开的背影发呆,一时没注意,再转头正好看见许愿撕开手背上的胶布,一副要拔针走人的样子。

也不知道许愿哪来的力气,明明打了局麻浑身无力,居然还能撑着自己坐起来拔针。

太猛了。

连江驰都差点压不住。

“队长,从周善的案子开始一直到结束,再到这几天扫场子,你加起来才睡了多久?”江驰顿了顿,替人拉上被子,“休息一下吧,我真怕您哪天猝死在工作岗位上。”

“还想着辞职吗。”许愿叹气,又问。

“不,不想了,您刚刚才问过一遍,”江驰坐下来,淡然地平视他,“对不起,队长。”

许愿看着江驰,失笑:“什么话都叫你说了,刚在包厢骂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有这么体贴,嗯?”

知道队长是在和自己闹着玩,江驰也便笑了,伸出拳头和许愿碰了一下,道:“以前是不知道,但现在明白了。”

“什么?”许愿微微疑惑。

“其实您在俱乐部里对我说的那些话,我琢磨了好久,”江驰抬眼,定定地看着许愿,“队长,您真好。”

许愿顿了顿,没想到江驰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于是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几声。

江驰以为许愿除了枪伤还有内伤,立马紧张起来,刚要摁铃叫护士,却被许愿一把拦住。

“我没事,你让我消停会儿。”许愿说。

“好,那队长......好好休息。”在许愿看不到的地方,江驰眼神暗下去片刻,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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