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病毒已经具备感染死人的能力，那哈尔是何时感染的呢？
是在被埋入土里之后吗……
那里有大量异变的植物，如果非要说是被植物感染的，也勉强说得过去。
陆择看着后视镜里，奥利弗直接把被撞得不成人样的哈尔从车前窗上撕扯下来，不顾半点同事情谊，将它的头颅扭断，甩在地上之后，又接连补了几枪，整个脖子只剩下几块皮肤连着脑袋。
终于，敢在奥利弗把它抛下山崖之前，陆择下车了。
他走到奥利弗身边，冷漠地扫过地上的一团烂肉，说道：“好了，别把力气浪费到这上面。”
奥利弗冷冷地瞥他一眼：“回到车上去。”
“我有话要问伊莉娜，你跟瑞恩待一段时间吧。”
“你还要跟伊莉娜谈？不行！”
很显然，因为伊莉娜先前的背叛，奥利弗自然而然地把哈尔“突然”异变的原因扣在了伊莉娜身上，如果没有陆择出来阻拦，估计这会儿奥利弗的枪又要抵在伊莉娜脑袋上了。
眼见着奥利弗要去找伊莉娜“算账”，陆择手疾眼快地拉住他，指腹轻轻蹭过他的脸颊，陆择微微一笑：“脸上沾了脏东西。”
“这套对我没用了。”
子弹打空的手枪对准了陆择的肩膀。
在陆择浅眠的那段时间，奥利弗就反应过来，陆择对他的突然示好不过是在哄骗他，目的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
现在，奥利弗已经识破他的诡计了。
一个人总不能在相同的坑里摔倒两次吧。
“你瞎说什么呢？”眼里的错愕过于明显，像是故意露出马脚给奥利弗看，但他很快摊开了手，指腹上的确有湿漉漉的粘液。
奥利弗盯着他，一言不发。
陆择的笑意收敛了些，变得更拘谨，在朦胧的月光下显得有几分小心翼翼，他握上奥利弗的手，从他的掌心卸下手枪，最后抽走手指时在奥利弗的掌心轻轻一勾。
怒气无声无息地消散。
陆择检查完弹匣，抿着嘴低声说道：“不要吓唬我，我会当真的。”
奥利弗的视线从陆择的指尖划过，看出了一开始陆择就知道枪里没有子弹，但并没有戳破他，只低声说了句：“没有下次了。”
转身走向越野车的位置，拉开车门，把瑞恩拽了出来，经过陆择身边时才把手枪取回。
陆择站在原地对着奥利弗的背影说道：“开慢点，我技术没你好，跟不上。”
奥利弗漫不经心地说：“知道了。”
夜色归于静谧。
陆择第一次坐在越野车的驾驶座上，不太熟练地扳下手刹，看着前方车辆开始移动，他深呼一口气，慢慢踩下油门。
旁边的伊莉娜表现得比他还紧张。
只不过伊莉娜似乎还沉浸哈尔出现在车前窗上的那一刻，眼球不安地颤动，嘴里含糊不清地絮叨着，一副情绪崩溃的模样。
陆择飞快地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两眼，没有立刻进行盘问。
在他看见伊莉娜之前，他的想法也很混乱，脑海中浮现多个设想，都是一样的天马行空，一样的不合逻辑，但是看见伊莉娜这副模样，他敢肯定伊莉娜一定知道些什么。
陆择继续盯着前方的车灯，说道：“我很好奇，你和哈尔，还有瑞恩，你们都是普通人，在感染者面前没有任何自保能力，怎么敢跟着奥利弗前往刚刚沦陷的第三区呢？是因为相信那层薄薄的防护衣真的能保障你们的安全吗？”
伊莉娜听进了他的话，并没有回答。
幸好陆择也不是真的好奇。
他很清楚，那层跟普通衣服差不多厚的防护衣起不到什么作用，随随便便来一个感染者就能将其撕破、咬穿。他们必不可能相信防护衣能保障他们的安全，冒死来到这里，必然是因为疫苗。
拿到了疫苗，他们能为将来的生活增加一份保障，拿不到疫苗，安全回到四十一区，管理人应该也会给他们一份嘉奖勇气的礼包。
只要不死，就是稳赚不赔的。
可惜哈尔死了。
伊莉娜摸了摸并没有泪水的脸颊，眨眨眼：“你不用那这些话试探我。”
陆择摆出他一贯用来对付奥利弗的笑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没有。”
“我也想不明白哈尔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明明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
伊莉娜反复呢喃着哈尔死去的事实，重复的次数越多，就越让人怀疑。
陆择顺着她的话说了句：“我们都知道他死了，可他究竟是怎么死的呢？巨蝎的前螯贯穿了他的胸口，流血过多而死？”
伊莉娜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肯说。
但是陆择会替她说：“流血过多而亡，的确比在失血过多昏迷的时候被注射病毒变成感染者要好得多。”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只是猜测，你紧张什么？”
陆择的语气过于轻松，甚至在落进伊莉娜耳朵里的时候，都让她产生了疑惑——这个人究竟是在瞎猜，还是知道了实情？
可是伊莉娜不敢询问，只能任由陆择说下去。
“在昏迷的情况下被人为注射病毒，在昏迷的时候进入过渡阶段，所以哪怕是说他死了，也没有人怀疑，而过渡阶段的僵化让他无法行动，昏迷让他无法醒过来……”
陆择一点点地揭开事实。
“这的确是必死无疑呢。”
“我、我——”
伊莉娜张着嘴巴，眼泪簌簌流下，像一个先天失语者，完全没有能力为自己辩驳。
陆择颇为失望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真的爱他。”
傍晚那次，选择给伊莉娜注射疫苗之后，陆择轻信了她的谎言，如今同样的话从陆择嘴里说出来，落进伊莉娜耳朵里只有满满的惋惜与讽刺。
谁能末日之中寻求爱情呢？
比面包还要珍贵的爱情，在此刻的世界里一文不值，唯一的作用就是被踩进泥土里，当做培育小麦的养料。
越是遭到陆择的否定，伊莉娜表现得越是像忠贞不渝的爱情捍卫者。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眼泪滑过唇边时，她说道：“我真的……爱他。”
“那为什么你要害死他？”
“我没有！是……”
吱——
一道急刹车猝不及防地刺入耳朵，只见前方的越野车轮胎七拐八拐地转着，不等陆择看清什么状况，车身卡在了公路边的树上。
他急忙下车查看情况。
还没解开安全带，前方车身猛得一晃，瑞恩直接被踹出了副驾驶的位置。
紧接着就是奥利弗飞扑上去，拳头如雨点般砸到瑞恩脸上。
仔细一看，瑞恩的手里掐着只针管。
不过并不是疫苗试剂的针管。
陆择急急忙忙地冲下车，赶在奥利弗把人打死之前拦住了他。
“别打了！”
陆择直接抱住了奥利弗的腰，用尽全力地往后一拽，奥利弗也没看清是谁，拳头瞬间飞了出去，离着陆择的眼眶只有几厘米的时候，及时地刹住了。
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陆择掀起一侧的眼皮，谨小慎微地看着奥利弗。
确定拳头没砸在他脸上，陆择松开了环抱着奥利弗的手，问道：“怎么回事？”
奥利弗气呼呼地卷起袖子，指着胳膊上的针孔：“他给我扎了一针，病毒。”
听到病毒针剂，陆择立刻警觉，满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哀嚎的瑞恩，迅速地把他手里没有注射完的针剂抢过去。
的确跟疫苗试剂的颜色不一样。
陆择看向奥利弗，眼神里多了些难以察觉的担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还好，注射了疫苗，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瑞恩，先前一直感觉他是个单纯的人，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没想到，他不是心思复杂，而是阴险！
什么样的人才会想到用病毒害人？
明知道所有人都对病毒避之不及，他却随身携带，不是在提防感染者，而是在防备他的同伴们。
“哈尔是不是你害的！”陆择一声怒喊，直接扑出去，扯住瑞恩的领子，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被奥利弗打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着，甚至眼眶鼻梁这些地方都感觉要断了，但是都没有陆择这一巴掌来得屈辱。
瑞恩咬紧牙什么都不说，抬手就掐住了陆择的脖子，幸好奥利弗动作快，一脚踹在瑞恩肩膀上，痛得他一声闷哼，手上瞬间卸了力气。
陆择被奥利弗扶着站起来。
可他依旧瞪着瑞恩，像是被他的行为气得发抖：“你为什么要给哈尔注射病毒？这究竟是哪来的？谁给你的病毒！”
“凭什么我不能注射疫苗？我所做的事情并不比他们少——”
“啪！”
陆择又一巴掌甩上去。
奥利弗扣动扳机，冷声说道：“跟他废什么话，直接杀了他。”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僵化病毒所害！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研制出特效药，找到拯救所有人的办法！你个混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陆择死死扯住了瑞恩的领口，情绪前所未有地激动，他想不通，有那么多人都在为挽救人类而努力，这个人却在利用病毒谋害同类。
“让你死，真的是太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