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安和说完话，两人之间突然沉静下来。
余晏看样子想转移一下话题，可是孟安和没有动作，就这么眼巴巴瞅着余晏。
就这么看着余晏，等着回答。
怎么不想呢？
余晏微微张嘴，想说我想。
“老板，我一学渣怎么往火箭班跑呢，你给我绑上火药都够呛。”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戏谑的苦笑。
心脏像被沉重的铁链牢牢禁锢。
特别是看到孟安和僵住的表情，还有眼神里掩盖不住的失望，余晏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能等弟弟，阿爸都好了，他就能和小和一个班了吧。
黄花菜怎么凉他怎么凉。
“哦，那你好好听课，我先补个觉。”孟安和有点失望。
好吧，是很多。
额头牢牢蜷在胳膊弯里，没有漏出一点能跟外界交流的皮肤。
余晏无奈的看了眼孟安和，想摸摸头顶安慰一下，伸出来又觉得那铁链连带着手都绑在一起，紧得发疼，动弹不得。
隔壁手机发出轻响，孟安和听到身边传来拉链的声音，耳朵微微动弹没有说话。
头顶被人巴拉一下，没来得及缩脖子，只能听到走远的尾音，“先走啦，老板再见。”
孟安和忍了忍没有抬头，前边余晏很抱歉的声音：“老师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能听到化学老师叹了口气，孟安和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
只能看到剩下一截书包背带，还有化学老师挥着的手。
全班的眼神看着老师，看着空荡的门口。
化学老师继续在上边写着配平化学式，边写边说：“孩子们，老师希望你们能轻松的迎接高考，就算不能，也不要放弃自己。刘扬，有时间劝劝余晏吧。”
虽然和这个班不怎么熟，可孟安和就是有种直觉，这是在劝刚刚走出去的余晏。
为什么？
“操。”孟安和视线从老师挪到刘扬，刚才还笑着叫老大的人正粗鲁的胳膊擦过眼角。
为什么？？
孟安和视线收回来挪到自己压着的卷子，看着卷子上冰棍化了洇开的水渍，又问了自己一遍。
为什么？？？
孟安和困惑着余晏的欲言又止，课程进度不能停，老师粉笔在黑板上掰断一截，继续写化学式。
听着老师安排的背诵任务，孟安和强行让自己收回心神。
大脑飞快处理知识，心脏却不适的不停跳动。
连带着记笔记的手都跟着没有规律一顿震颤。
终于熬到了下课。
孟安和看老师前脚踏出班门，他马上敲了下刘扬的后背。
看着泛红的眼尾，“你知道…你化学听懂没？没懂我给你讲讲？”
刘扬还当学霸想问他余晏家里的事儿，正想着怎么糊弄过去，孟安和先改口想给他讲题。
丝滑的刘扬都没有反应过来。
“算了，不好意思，我笔记给你，挺简单这节课。”孟安和都想骂自己一句傻子。
把人家叫过来又啥也不说，真的好欠揍。
“学霸，我知道你想问老大的事儿，我们班人差不多都理解，但这是老大自己家的家事，我说不合适。”刘扬情商真的很高，孟安和看着那诚恳的脸语塞。
“谢谢。”
把笔记递过去，孟安和又窝回了座位，顺便将手机放大腿上漫无目的滑来滑去。
余晏头像还是那只潦草猫猫，看起来是只流浪猫。
愤愤戳了两下头像，孟安和看着头像下灰色的拍一拍陷入沉思。
你拍了下狗东西并说：“给我爹擦擦鞋上的灰。”
孟安和：……
妈的拳头好硬。
将手机丢回桌洞深处装作无事发生，孟安和终于认真的听了一节课。
生物老师这节课用思维导图串起来必修三本书的知识，孟安和能感觉他复习过但是零碎的知识被一根线准确穿起来。
狗东西，别来了，影响哥考清华。
孟安和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双手合十痛哭流涕的跪地小火柴人，满意哼哼。
走读生不需要上午自习，老师说完下课孟安和拽着一沓小卡第一个走出教室。
放学好多老师都在回家，孟安和有心看手机，没胆做出行动。
终于拐弯，街上只剩下自己，孟安和迫不及待拿出手机。
界面还停留在和余晏那栏。
孟安和看着自己头像晃了晃。
——狗东西拍了拍我说棺材小，挤挤。
孟安和很想打死当初手欠改拍一拍的自己。
系统自带不帅？改个der。
可能是对面有什么奇怪的心电感应，孟安和看到白色信息谈了出来。
[老板晚上见，小的给你吃蛋糕]
算了，孩子都愿意做蛋糕了，原谅他吧。
很神奇，上午烦的想锤人，下午身边座位空荡，孟安和反而觉得神清气爽。
放学收拾书包的动作都快捷不少。
等不及王西宙检查班级，孟安和已经推开窗户翻身出去。
看啊，敏捷的孟同学不走寻常路，完美翻身。
孟安和美滋滋复盘着自己刚才帅到没道理的动作，跳起来摸了个高，迎着王西宙说着再见飞快跑走。
余光还能看到西哥抹了发胶的头发被吹到微微晃动。
学校和蛋糕店很近，孟安和出来的早，店里还没有放学的学生。
刚刚推开门就看到那天的小孩举着张撕成两半再横向拼接，强行算横幅的A4纸，晃着上边粉蓝交织的字。
——热烈欢迎孟老板光临。
热烈的烈还少四个点。
余晏捏着根蜡烛小心翼翼捧到孟安和面前，悄声说着：“老板，为了庆祝您莅临小店，请吹灭这只吉祥蜡烛。”
本来在门口强行绷着脸的孟安和憋不住了，笑着说道：“什么鬼。”
在余晏催促中，孟安和吹灭了这蜡烛。
余晏笑着将人摁在座位上，端出来他做了一个小时的蛋糕。
精品翻糖，纯动物奶油真材实料小蛋糕。
孟安和在那期待的目光里叉了块儿蛋糕，微微甜不怎么腻，“好吃的。”
余晏表情一松，笑出了那颗小虎牙。
“余岁回去写作业去。”
看热闹的小孩儿垮着脸，夸张的垂着胳膊晃荡回前台桌子那里。
余晏坐在孟安和对面，看着安静吃蛋糕的表情，纠结半晌。
现在说会不会像卖惨？可是小和上午很失落。
余晏下午边打工边想，还是觉得要告诉小和。
不是为了有人分担痛苦，只是想让他安心学习，不要把拽着他去火箭班当成新学校的任务。
小和要站在山尖尖，而不是背着负重艰难攀升。
“同桌，上午没回应你就走是我不对。我的学习不能进步，得在家照顾弟弟，只有一个学习不好有责任心的哥哥才会被老师轻松放走。”挑最简单的原因说完，余晏忐忑的看了眼孟安和。
对面的人垂着头，和刚才频率一样吃着蛋糕，“哦。”
糟，看不到情绪。
余晏试探着换了种语序：“老板，我保证每天不迟到只早退去学校学习好吗？就是卷面分数不会多高。”
对面叉蛋糕的手停顿一下，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频率，“哦。”
余晏头疼的揉揉脑壳。
还想说什么，蛋糕店门开了。
余晏只能截住话头，站起身准备收银。
对面人离开，孟安和终于抬起头，抿着唇看着那高高瘦瘦的身影熟练打包着蛋糕。
不学习的人才会被老师带着遗憾放行吗？
孟安和想着余晏惨不忍睹的成绩，想着化学老师遗憾的规劝，想着邬匀老师昨天说的珍珠蒙尘。
今天课上，甚至这十年成吨的困惑像层牢笼，在光晕中将余晏圈得紧紧的。
紧到孟安和不知道怎么帮助他。
失落的将目光收回来，孟安和飞快两口吃完蛋糕，将中午整理的生物小卡放到前台，“我先走了，明天见。”
话音重点落在明天，穿着校服的顾客看了眼插队的人，又看看笑着的店长，红着脸跟闺蜜打字。
[刚我买蛋糕看到余晏跟转校生笑了，凎磕死我了。]
余晏听着顾客结账的声音，终于觉得轻松一点，这样就不会吵架了吧？
和小和见面没几天，他只想补回那点时间，不想浪费在或许有意义的吵架中。
傍晚下课下班的人多，余晏忙到快9点才终于休息。
检查了下余岁作业，没问题后放人出去楼上玩儿，他熟练的将没有卖完的蛋糕打包起来，一手拿着小卡开始看。
都是很基础的知识，基础到余晏倒背如流的那些。
但是他不舍得丢在柜子里，余晏一字一字认真看着小卡，恨不得将那些字迹刻到大脑皮层的沟壑中。
到了十点，余晏终于能落下卷帘门，抱着已经睡着的余岁往家走。
阿他们住的是当年下乡分配又再建的房子，老旧小区规划不合理，街巷交错七拐八拐才到了家。
昏黄灯光下，一个干瘦的中年男子躺在摇椅上，隔着四角围栏看着狭窄的一轮明月。
气息微弱的看向大门，“小鱼回来啦。”
余晏皱着眉看了眼男人：“阿爸，不是昨天才做的透析吗，你现在听起来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余立邦看着左手遍布疤痕的胳膊，不由又叹了口气：“是啊，刚做完透析，明天又要去了。”
余晏捏紧手里的小卡，将余岁放到床上，隔着漏风铝白色的窗户，躺椅上的人还看着胳膊。
冬天的秋衣将本就干瘦的胳膊勒到青紫，余晏皱着眉冲出去，“回屋，这么冷你会感冒的，明天透析完就有力气了。”
余立邦却像是捏住了救命稻草，干到凹陷的眼窝拖着震颤的眼球，昏黄眼白透着不详的气息。
男人微弱的呼吸急促起来，眼球整个泛着红：“你说，你说我透析完是不是就能好了，我是不是等不到肾源，我是不是要死了！”
余晏看着声音粗狂嘶哑的男人，声音梗在喉咙那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手腕被捏到生疼，余晏一点都不想挣脱。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清醒的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余晏扶着人走进去。
沉闷的叹口气，余晏转头看到了一颗小萝卜头，“余岁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哦，哥你好凶，你只会和孟哥哥撒娇。”余岁看着紧闭的房门，再看看站在阴影里的余晏，精准吐槽。
“嘿小兔崽子，你明天蛋挞没了，只有贝果了。”余晏指着冰箱威胁到。
不由踏出一步，走到灯下。
余岁看着钨丝灯下，他哥头顶几乎要碰到烫手的灯，夸张翻了个白眼。
“哥，你头发被烤焦了，孟哥哥不爱你了。”
余晏也不知道小兔崽子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恼羞成怒抓着拖鞋状似要揍屁。
余岁略略一下飞快关门。
“我靠，不能真秃了吧。别吧我这么一帅逼秃了也太惨了吧。”
被余岁说的疑神疑鬼，余晏开着卫生间暖光灯认真看着头顶。
看到双眼皮褶皱都深了才反应过来。
啪，暖光灯被无情摁灭。
没有顶光死亡照射，余晏终于能客观观察自己头发分布情况。
“我真帅。”
洗漱完轻手轻脚摸进次卧，余晏两手握着栏杆翻身躺倒上铺，捏捏手里的小卡，满足睡觉。
“明天见，小和。”
作者有话要说：小河最近很在意形象，他弟说他河里的鱼鱼少了，他秃了。
多难受的事情，小鱼好不容易回来，朋友少了。
郁闷的一批的小河决定开业酬宾。
他这几天晚上熬夜挖渠，企图从隔壁河里引进。
他不讲道德，他只要小鱼。
扛着龟壳的小河自我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