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和宋父都坐上了正堂,赵娘子和姑祖母和一帮嫂嫂姐姐们,都坐在旁边。
这正桌上,还放着两个牌位,一个是宋南锦的亲娘,一个是宋南锦的亲弟弟,宋谨时。
大娘子上着浅红衫子,绿色交领褙子,下着一片式正红色百迭裙,花钿,金钗,头上都整齐了。
宋父就是一身深红色的圆领长袍,翘头履。
坐下的赵娘子头戴桥梁式的珍珠钗,簪着一小朵芍药花,粉色直领对襟窄袖中长衣,下着淡黄色百迭裙,紫色旋裙,淡紫色直领对襟直袖长褙子。
姑祖母上着深蓝色喝领衫,珍珠云肩,下着百迭裙,淡蓝色旋裙。
头上耳坠上的翡翠珠玉也不少。
其余的姑姑嫂嫂们,自然也是一个个簪花粉饰,穿缎披锦的。
陆世宁和宋南锦已经站在了一处,这个正堂屋子里,是塞满了姑娘夫人丫头们,一屋子都是那胭脂香,虽是重了些,但也不刺鼻。
《乐府歌》里有言,裁做合欢扇,团圆似明月。
宋南锦顶着这花冠,每走一步,她身上戴着的各式珠玉粉钗,都要作响,所以她的步子不大,和陆世宁站在一处,手上持着团扇,这扇面是红色梅花。
正配上了陆世宁大红的婚服。
两人手持一件大红绸子,正是要行拜别父母之礼。
还没等着说话,就是瞧着这喜庆又十分般配的两人,宋父的眼眶里已经起了眼泪,拿着大娘子递来的小帕子先是擦了擦,又稍稍的转过了头去,不想让这两位新人瞧见。
宋父看着陆世宁这般端庄精神的模样,是想起了他的故交,陆世宁的父亲,陆明清。
可惜,他的父母不能再亲眼看见自己的儿子成家立业,考中科举。
也是想到了陆家的事,他也是止不住眼泪。
大娘子也侧眼去瞧了瞧宋父一眼,这还没开始敬茶呢,他就已经这样了,难不成,今天还不要自己的姑娘走了?
大娘子轻轻咳了几声,示意宋父还是要收敛些,要是惹哭了宋南锦,她这脸上的胭脂不是就要花了吗。
“岳父大人,请喝女婿一杯新茶。”
底下的人已经送了茶来,陆世宁往宋父那边靠近了些,宋南锦也移了步子,叫着爹请喝茶。
宋父的手,有些微微发抖,往二人脸上瞧了一眼,顿了顿,立刻又接过了这茶盏,笑着一口尽了。
又拿了个红包来,给了陆世宁,他接过去的那一刻,宋父松手的那一刻,是真的觉得自己将自己的长女真正的交给了他。
“你们二人,是自小相识的,我们都知根知底的。我今天就将锦儿交给你了,世宁啊,往后,她的幸福安乐,都是要靠你了。”
“是,世宁都记得的,请岳父放心。”
“女儿记得的。”
端了新的一杯茶,陆世宁接着转向了大娘子。
“岳母大人,请喝女婿一杯新茶。”
陆世宁稍稍的躬了身,等着大娘子接手。
大娘子其实心里刚听着岳母大人,正是身子发抖,她其实不是宋南锦的亲娘,这杯新茶,本不是她该喝的。
“我自打第一次瞧见你,就是合眼缘,就觉得你是个好孩子,与我家锦儿相配的很。以后,夫妻之间,要互帮互助,有事协商。”
“教育子女,不可怠慢。”
“是,女婿都知道,都记得的。”
“女儿都记得的。”
两人刚答完,大娘子吩咐身边的人,将自己准备好的一双玉镯给他们二人戴上。这算是临别礼了。
正堂上的茶,陆世宁又端了两杯新茶来放在了两个牌位上,拜了三拜,又要接着给其他长辈敬茶。
宋金知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行礼,是真的觉得累的慌。要是她加上这一身行头,在这儿站这么许久,她可是受不了。
她也一直站着的,稍稍的弯身来,拿手捶了捶自己的腿。
自己已经很饿了。
“姑祖母,请喝世宁一杯新茶。”
这是家中的老长辈了,陆世宁之前倒是不多见,但是按着规矩行礼就是。
还有赵娘子,还有其他的几位姑姑嫂嫂。
等着这两位新人敬完茶,这日头也是到了该出门的时候了。
屋外的鼓点曲乐的声音又已经是上了一个点,唱的正高兴。
陆世宁和宋南锦牵着一段红绸子,正是要出门,正是要跨门槛的一刻,宋南锦稍稍慢了一步,陆世宁察觉到她的动作,但是她脸上遮着扇子,他也不能十分清楚的瞧见她是何神色。
或是心里还有几分别的顾虑,陆世宁正想开口问着她怎么了,宋南锦已经迈出了步子,跟着他一起走了。
陆世宁见着她不语,也没再问。还是不要耽误了时辰好。
屋内的人也都跟在他们二人的身后,宋父和大娘子紧紧的跟着,这会子他们瞧不见了,宋父这眼泪珠子才是一串一串的掉了来。
大娘子又给他拿了一条新帕子来给他擦脸,见着宋南锦的身影是离他越来越远了,他一时也再说不出什么了。
行至门口,宋候知一直在那里候着,他再是不正经,这会子也收了性子。看着宋南锦这是只差一脚就要出了宋家门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难受。
“长姐,让我背你上花轿吧。”
宋南锦只点了头,这本是宋谨时的活。
“来。”
宋候知在她身前已经弯了腰,等着她上背,身边的几个丫头都来扶着她上背,筠诸在后收拾着她的婚服尾巴,小步小步的跟着。
“新娘子出门啦!”
柳媒人大声朝外喊了一声,宋家的人都围在门口,看着这对新人,就要离去。
“长姐,你这花冠,是有些重哈。”
宋候知才是十五岁的身板,自己也不是习武的人,宋南锦本就不矮,加上这一身的东西,宋南锦抓着他的肩膀,也是不敢完全的将自己放在他的背上,还好,这段路就几步,不需要他背的太久。
陆世宁看着她上了花轿,才又转身去前面上马,这锣点又敲了起来。
吹吹打打的,向着陆宅去了。
宋候知这才直起了身来,好好的舒了口气。
望着这对迎亲的队伍越走越远,这般热闹声,也是渐远渐离。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
情敦鹈(ti,第二声)鲽(die,第二声),愿相敬之如宾;
祥叶螽(zhong,第一声)鳞,定克昌于厥后。
同心同德,宜室宜家。
永结鸾俦(chou,第二声),共盟鸳蝶。
“各位来客,继续吃酒饮乐吧!里面请!”
宋家的宴席也还要继续着,大娘子收拾好了宋父的情绪,也还是要去招呼客人。
敲敲打打的,这队伍是已经到了陆家的门前。
陆世微在门口一直等着,看着陆世宁这精神派头,得意的笑了笑。
这边的人见着他们都回来了,这心里的躁动也渐渐的是上头了。
落了花轿,正有人按着规矩,该是撒谷豆,避三邪了。
这阴阳先生,在门口拿着斗,斗里装的是谷,豆,钱,果子,草节等。
撒谷豆是为着寓意吉祥,避三邪是为着驱邪避秽,隐含也有祝子之意。
等着这□□完了,宋南锦才又下了花轿来,陆世宁又过去等着她,伸手扶着她,她这一身的装饰,是看着有些重。
又跨了马鞍,宋南锦这脚是沾上了这铺好的花席。
这青毡花席是从门口一路铺到了前堂,陆世宁和宋南锦还是执着红绸带子,一直走着进了前堂去。
陆世宁手上持着带子,目视着前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他这一刻,不敢随意转头的去看宋南锦,这样怕自己没了规矩。
她也一直不说话,只是随着他的步子一直走,直到了前堂去。
跟宋家一样,这正坐上的桌上,也是放着两个牌位,是陆父和陆母。
之前来的客人不大清楚,还以为这座上的沈娘子就是陆世宁的亲娘,现在看着这两牌位,也不好多议论,嘴上就还是只捡着吉祥如意的话说就是。
两人拜完了堂,该敬的茶都敬了,沈娘子也高高兴兴的送了个镯子给宋南锦。
宋南锦这随行的嫁妆,那是一箱接着一箱,说是十里红妆也不为过。
这都搬了进来,也是能占去了大半的院子。
这陆宅进了人,也进了物件,顿时,沈娘子感觉这宅子很快的就换了一副新的样貌。
拜完了堂,一群人又拥着他们进了新房,互相又对拜了一下,见着他们行了礼,韩即和曹二公子是又带着劲,说着让新娘子要不将扇子拿下来,让大伙都看看这扇子后面的美娇面。
他们是在起哄,陆世宁无奈的笑了笑,又转了脸来看着宋南锦的样子,她这般扇子是将她的脸都遮完了,哪里还能看得见。
女向左,男向右,陆世宁和宋南锦都坐在了新床之上,主持仪式的礼官和那些丫头妇人们,端着几盆果子,走近了些往着他们的新床上,肆意的撒着金钱彩果,这是撒帐。
她们一边撒,嘴里还念着撒帐歌。
不知道听到了哪一句,陆世宁稍稍的侧了身去,轻咳了两声。
等着她们撒完了帐,这礼官又叫着官人娘子,往她这边靠近些,还要剪下他们二人的一缕头发,捆在一起,这就是结发。
祝愿白首不相离。
最后喝完了一杯合卺(jin,第三声)酒,陆世宁一口便饮尽了,宋南锦饮的慢,等着两人酒杯都空了,屋内的众人又开始起哄叫好。
“陆官人真是好福气,是娶了这么端庄的一个新妇。”
“陆官人,等会儿酒可不能少喝啊!”
这般语气,像是早就预谋好的似的,陆世宁害怕自己招架不住,急忙的先摆了摆手。
他们可是等不及了,刚刚陆世宁画的大雁极好,他们还意犹未尽,要是他半醉半醉的样子还能作画,就是真的能人了。
“好啦,好啦,我们闹完洞房,就等着灌你的酒了!”
“就是,就是,陆官人可不要怯场啊!不能打退堂鼓!”
“哈哈哈哈!哈哈哈!”
满屋子的姑娘公子都笑,陆世宁还没有站起身来,韩即他们已经过来拉扯着他了。
“走吧,晚点再来见你的新妇!”陆世宁被他们扯着推着已经出了新房,宋南锦听着他们的声走远了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筠诸在她身边也是如此,这帮公子哥儿们,还是挺能闹腾的。
“姑娘要不先歇歇,筠诸先出去看看。”
刚刚她们都看见了陆世微,想着跟她说话,但是这已经是到了别家的地,这是新婚,不能被说着自己没有规矩。
但是宋南锦的手已经有些酸疼了,直接就放下了手中的扇子,又问着筠诸,今日陆世宁在进门前做的催妆诗是什么,他这般有才学又正经的人,不知道说着这些闺门上的诗,会是个什么意味。
筠诸听着她问,也是想了好一会儿,今日要记住的事有些多,她一时还想不起来。
“姑娘饿没有,要不先吃点果子?我让家里晚色备好了的。”
“嗯,先吃点吧。自己在这儿饿着肚子等,人家在外面吃香的,我才不遭这份罪呢。”
“有雪梨吗?”
宋南锦还扶着自己头上的花冠问着她,筠诸这眼睛被点亮了,兴奋的朝着她点了点头,急急的说都是备好了的。
“姑娘等等,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