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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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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一了,宋南锦这才收到了陆世宁的书信,之前他是不会到了下月初才将信给递回来的,直到了月底,宋南锦心里还担忧的很。

这见到了书信,这才稍稍放心些。

陆世宁言,为着清查田税和一些案子,实在是太忙,又要应付一些人,又要审批公文,他实在是差点忘记了写信,这写的是迟了点,让宋南锦不要多心。

他有按时喝药,身体已经好了,不要多挂心。陆世宁还说了个趣事,在应天府一个县衙里遇到的案子,他是看过了一场猴戏才得了这里面的玄妙,说来也是巧。

重阳节的时候,与几位同僚去了红山寺赏菊。

宋南锦正在看信,连陆世微过了来都没发觉,只是看到了最后一处,那句话,是停云,思君。

宋南锦是情不自禁的浅浅的弯了个嘴角,正是脸上挂着笑,陆世微悄悄的往她身边靠近了些,见着她似是脸红了点,又是在看信,是猜到了陆世宁跟她说了什么甜言蜜语,也要来笑。

“嫂嫂?笑什么?”

陆世微轻轻的拍了拍宋南锦的肩膀,又瞄了一眼她手里的书信,确实是陆世宁写的字。

“原来是哥哥写信哄了嫂嫂高兴啊。”

“哎呀,嫂嫂的脸都红了,不知道哥哥是说了什么甜话叫嫂嫂这般害羞啊?”

“你还来打趣我,你哥哥可又问你近日都读了什么书?”

宋南锦披了件稍厚的外袍,就坐在那儿看,转了脸去,拿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似是有点生热了。

宋南锦赶紧喘了几口气,想散散热,陆世微从她手里拿过了书信,是还不忘记笑话宋南锦。

“停云思君,呵呵,哥哥这是开窍了。”

刚好手里看着的就是这第三张书信,陆世微直接看到了这最后一句,知道陆世宁是写给宋南锦的。

“你也是有了好一番心思来打趣我,我看你的精神是更好了。”

宋南锦没觉着这屋里有多热,只是自己心里刚刚被陆世宁那话给撩拨了,自己也安不了心。

“嗯,我看嫂嫂是一直记挂着哥哥的信,都想了好几日了,没想到哥哥这脑子是如今越来越会哄嫂嫂开心了。”

“嗯,这就是成家立业了,所以哥哥也知道该怎么多心疼心疼嫂嫂了。”

陆世微也笑的很甜,感觉虽然陆世宁和宋南锦如今不在一处,可是这心也是靠的近了些。

陆世微想着这般,知道陆世宁不仅是听进去了她当时跟他说的话,还力行守诺,心里也是暂且放心了。

陆世微的话是刚落,这筠诸枕簟黄昏都要来笑,旁边煮茶的小丫头拿着扇子也是要来掩口笑。

“行了行了,我知道他的意思了,他问你这几日读了什么书,可有备懒?”

“你哥哥是个上进的人,连你的功课都不忘记时时盘问。”

“要是我爹像你哥哥这般,时时都督促宋候知读书上进,大娘子也不用时时来抱怨了。”

宋南锦话语间是总还要提起几件宋家的事,宋候知如今被宋父压着,在周家学堂读书,也还算安分。

宋父又切断了他之前结交的那些酒肉朋友,如今是将他看的很紧,宋候知虽是有苦欲言,但是宋父强力压制,大娘子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这毕竟是为了孩子科举仕途的好事,大娘子也不是一个不识趣的人。

她还为着宋金知的婚事,想要求求陆世宁呢。

只是如今,陆世宁不在家,宋父又说,现在不急,还是要等好好选选,他们手里不是没有选择的余地的。

今日是初一,本是个可以出去上香的日子,但是宋南锦不想再出去遇见什么人,还是没带着陆世微出去看看。

又说,另外找日子再去也使得。

这样出城去上香的人多,宋南锦不想遇见跟郡王府有关的人,怕免不了又是好一段拉扯,浪费心力。

厨房里的人端了两盏做好的紫苏饮来,说是换了一家饮子,尝尝味道如何。

这紫苏,是散寒气,清肺气,宽中气,下结气,花痰气,是治气的神药。

这些东西,其实陆世微也很会做,只是她倒是觉得若是身上无病,也可不用特意来喝这个。

宋南锦又拿过了这封书信,仔细的又瞧了两眼,陆世宁作画也可,书法也可,肯定是苦练了好些年的。

“世微想叫我怎么跟你哥哥回信呢,说起读书,都是医书吧?”

宋南锦对着她一笑,知道陆世微也是读过了不少的书,要不然怎么陆世宁会给她取字为温庭呢。

要是写回信去,宋南锦还是犹豫着,想试探试探陆世宁对于陆世微的婚事的态度,可是刚一见着陆世微拿着陆世宁的书信坐在她的身边,是笑的这般灿烂,跟春日的各色春花一般,也是断了这个念头。

宋南锦也是很羡慕的,羡慕她这般的笑,是多么惬意舒适。

宋南锦是真心这般发笑的时候,还是在郡主娘娘去世之前了,这么几年了,宋南锦已经忘记了这般灿烂的笑是何感受了。

见着陆世微这般,她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筠诸昨日去买了鲜鱼回来,用来做个鱼羹最好,这都已经是早冬时节了,这天气也越来越冷了,吃个鱼羹好暖暖胃。”

宋南锦说起了这事,今日收到了陆世宁的书信,这胃口也是好了很多。

“好。”陆世微笑的灿烂,这虽已经是步入了冬月,但是这屋内的暖色阳光却是一点都不少。

阳光洒在身上,可是很暖的。

雪落的大,一转眼,便已经到了年底了。

陆世宁可是穿了好几层的衣裳,这冬日里头,每日里都要喝点热酒才好。

陆世宁出汴京带上了行李,将宋南锦之前给他做的那件内面绣了一朵梅花的披风也一并带走了。

今日这雪虽大,但是陆世宁也想出去看看雪,他曾经一直待在杭州江南之地,那雪可没这么大,他像是得了欢喜一般,想作画了。

之前那老先生,与陆世宁相谈甚欢,更像是个知音似的,陆世宁还真觉得是个忘年交。

今日又来邀他一起去喝酒赏雪,这般风雅之事,自然是要叫有风雅之态的人来看。

陆世宁记得是初八的日子,早就写好了两副字,作了一幅画要带去给这于老先生赏鉴,他也是个喜好诗画的人,算是有相同的品味了。

于老先生事先跟陆世宁递了信,知道他是为官的人,不是日日都有空的,是叫陆世宁选一个他得空的时日再与他一起去便是。

在这南京城之内,他知道陆世宁是有头有脸的人,不过他也只当陆世宁是个能谈论诗画的人,有几分敬意。

这南京城外的孤山观,于老先生说是个看雪景的好地方,就说带陆世宁去那儿赏看。

出门的时候,陆世宁带上了个食盒,这是羊羔酒,上了炉子热了酒才带出来的。

坐马车赶去了城外,这酒还是温的。

就在观外一家小舍坐了来,陆世宁身披着厚厚的外袍,先给于老先生倒了杯热酒,说着今日其实雪有些大,要是再积雪了,这路就不好走了。

还说担心于老先生的身体,万一受寒了怎么办。

陆世宁是害冷,但是也想出来看看这自然山间美景。

前几个月一直在批着公文,眼睛都累了。陆世宁写了折子去了汴京,朝廷对于陈知府一案也是给了个最终结果。

陆世宁之前审查了陈知府在任之时所做的功绩,写了份陈词也递了上去,最后的结果,是陈知府陈大人左迁降官,陈见深充军发配两千里。

新任应天府知府大人,是新派来的江夏井江大人。

公事交接,陆世宁是已经见过了他,他是升迁上来的,这也算是同样的新官上任了。

“说起这雪景,老夫我早先便还看过汴京里的,那是与这山间是大大的不同啊。”

于老先生谈起了汴京的风华,陆世宁也在心里想了想,没想到,这一年时间已过,他已经从一个进京赴考的书生变成了如今的通判大人。

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陆世宁哈着气,手里还抱着暖炉,又问着于老先生到底冷不冷,他还叫十焉给于老先生准备好暖炉。

这样身上能暖一些。

“汴京的雪景,是很不同。”

陆世宁抬眼往天上看了看,这会儿还出了点太阳,将这雪是照的更亮了些。

“这孤山观后山处,还有几株盛开的白梅,也是好看的紧。”

“要是等会儿雪停了,不如陆大人跟我去看看?”

“往年那风水楼都要卖梅花酒的,前日我去买,发现今年的味道是有些变了,还不如自己取梅来酿酒呢。”

于老先生手里捧着这羊羔酒,谈起了这梅花,像是个孩子一般来抱怨,陆世宁不禁的哈哈笑了几声,说他这是贪酒,自己原也是懂酿酒的人。

“于老先生是个会做乐的人,这白梅,都一直惦记在心里的。”

“这白梅,就跟这白雪一样,与之融为一体,既不张扬,但又幽香清远,很高傲的就在枝头上展示着自己的美丽。”

“它不在百花里争艳,是要与这寒冬里的冰雪争一番自己的天地出来。”

“可称君子。”

于老先生喝了好几盏酒,看着今日坐车骑马赶来上香的人也不少,这小舍周边,卖香油纸钱的也是堆着的。

陆世宁不经意间抬起眼来去看,见着了这祭奠的东西,心里起了意,今日既然来了这道观,还是顺道去添个灯上柱香的好。

陆父陆母去世已有七年了,都变了样了。

“陆大人喜欢什么花样呢?”

“我?”

“小生喜欢青竹。”

陆世宁回了于老先生的话来,及时的回了神,还是很少有人问着他究竟真正喜欢什么。

“这要在冬日里,还是这梅花更招眼,青竹气节,是更配陆大人这风骨。”

于老先生想起了陆世宁是个擅作画的人,又说想跟他讨一个冬日好彩头,能不能就画一幅今日里头的白梅给他,就当作是个过节礼了。

陆世宁点头笑,说当然可以,自己也有这个意思。

“这等山水画,是还挺拿手的。”

等着这雪一小了点,陆世宁和于老先生踩上了青石阶,这也盖上了一层白雪,陆世宁说着让他注意脚下,这要是摔着了,可不是个好处理的。

走了这石阶,再回身往下去看,这白雾白雪蒙着的孤山观,像是一汪大雾未散去的湖,虽是有些还看不透,但却足以令人甘心深陷其中。

果真是去看了那几株白梅,陆世宁也惊叹这样的白日雪景,像是白玉一般清透。

陆世宁看着这梅花,想起了宋南锦给他绣外袍时候的小心思,那朵小梅花,却是红梅。

“于老先生觉得这在白日雪景里,是红梅更好看,还是白梅更好看?”陆世宁说着是为了更好入画,便来问于老先生到底哪个更好。

于老先生只笑,说着白梅清冷,红梅肆意,在这雪景里,都好看,各有各有美,只是各人的眼光不同罢了。

“陆大人喜欢青竹,要是再配上一株梅花,更是相配的很。”

陆世宁淡淡一笑,想来是这个理,他也觉得青竹和梅花,相配的很,不管是白梅,还是红梅,他都喜欢,都是梅花。

“于老先生再给小生一些时日,小生画完后会吩咐人给于老先生送去的。”

这日头里阳光载上了白雾散去,这来上香的是更多了些,于老先生见着是有算卦的,又说要去算一卦,陆世宁要去上香,便也跟着去了。

陆世宁进了道观内,见着有祈福带可挂,也去选了一个,想替全家求个往后如意。

旁边挂上的红带上,都写着别人的名,陆世宁放了手里的东西,也要来写。

递给他笔的小道生问着他是为谁而写,要写什么,陆世宁回了个是替全家求平安,拿过了带子就要来写。

写了几句吉祥平安的话,这小道生又问着陆世宁家人的名字,他好多点一盏香灯。

陆世宁写完了陆世微的名和字,提笔到了宋南锦,写完了锦字,却是突然发觉自己不知道宋南锦的字是什么。

陆世宁的手顿了顿,十焉见着他突然不写了,往前一凑去看,看着是没有写错啊,他在想什么。

“大人?大人?”十焉在旁叫着他,陆世宁有时候很容易出神,他老是要这样来提醒他。

“大人怎么了?哪里不对?”

十焉多问了一句,陆世宁只说了没什么,自己只是想了想该再写些什么如意的话来。陆世宁空出了宋南锦名字后面的位置,接着又写了自己的名和字,落笔,又拜托了这小道生挂在福树上。

“我竟然还不知道她的字是什么。”

陆世宁心里有几分懊悔,自己忘记了问着她这件事,都跟她成婚了,都还不知道她的小字。

哦,不对,成婚时候的庚帖是有说的,但是陆世宁这下是忘了。

“我这是干的什么事。”

陆世宁低声喃喃的念了几句,是有些悔意。

但是看着祈福带挂了上去,陆世宁后悔也晚了,这件事他今日想起了,必然不会再忘记的。

“小时候都是阿锦阿锦的叫,哪里有字啊。”陆世宁出了这道观,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么多的事都堆在了他的脑子里,这点事也给忘了。

回去一定问,一定会记住的。

于老先生算了一卦,陆世宁在旁等了会儿,见着这雪是又要下了来,陆世宁劝着他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免得不好赶路。

这该怎么入画,他心里已经有了几分主意。

下了石阶,陆世宁回望了一眼。

万籁寂静,但余钟磬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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