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进门，就收到了美女服务员的热情接待。

“你们好，请问是两位吗？之前有预约吗？”

睢棠用手背偷偷碰了下盛扶光，想提醒他顺着服务员的话接下去，但盛扶光没理会，睢棠便打算自己开口，“呃……”

“嗯，两位，没有预约。”盛扶光开口了。

哦，原来刚才懂他的意思，就故意不回应他，让他干着急是吧？睢棠在心里默默给盛扶光记了一笔，小心眼，记仇，但在那张脸面前，这些小缺点可以忽略不计。

两人落座，依旧是那个美女服务员拿来菜单。这家餐厅有点高级，全是人工服务，而且一桌一个固定的服务员，当真有点皇帝用餐的意思。

盛扶光还在眼观鼻，鼻观心，就听见对面的家伙拿着菜单一顿豪点，什么最贵点什么，还是用的英文，“角色”带入得倒是挺快，旁人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哪家的大少爷。

盛扶光眼里划过一丝疑色，用低沉的声音也点完餐，把菜单还给服务员。

“这么客气干什么，这顿饭我请，刚蹭了你的车，当作回报。”睢棠见盛扶光点的都不是店里的招牌，“助人为乐”的美好品格和爱美之心瞬间泛滥，说完对着服务员眨眨眼，一副浪荡公子哥的模样，“给我朋友也来一份一样的，酒不用，他开车，我那份别忘了哦。”

“好的，请稍等。”美女服务员红了脸，低头应下，身子有些不稳地往后厨走去。

盛扶光微皱眉，但还是未言一语，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睢棠这跳脱的性格，总能给他带来“惊喜”，但长此以往，他不确定“惊喜”会不会变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沉思之中，一只修长无比的手，举着手机伸到盛扶光面前，接着抬头是睢棠笑嘻嘻的脸，上面一排大白牙齐露，看起来单纯又邪魅。

“加个微信，方便联系。”睢棠笑着如是说。

盛扶光没拿自己的手机，而是夺过眼前那只。

“欸，干嘛……”

在睢棠的疑惑声中，盛扶光随便点开一个页面，打了一串电话号码，再还回去，“没有微信，有事发短信。”

“哈？！哦……你是山顶洞人吗？没有微信？那你朋友都怎么联系你。”

“短信。”盛扶光淡定地回答，他没觉得羞耻或者落伍，自己就是不爱和人产生过多交集，更何况短信也是一样的，如果队里有什么事，宋哥或者龙队也会给他打电话。

睢棠在一边默默竖起大拇指，把号码复制下来，当即就发了条信息过去，对面的人也在一秒后，拿出手机查看。

“盛警官，你好。^_=”

盛扶光看了半天才懂，后面那个颜文字表情，是在眨眼，接着又是一条信息发来。

“一会儿给盛警官看个表演。^ ^”

盛扶光打字回复，“什么。”

对面回复，“保密。:-P”

盛扶光抬眸，好看的眼睛直直盯着对面的人，刚想打“别乱来”三个字，就见对面又发了一条过来，“可惜了，还没盛警官一半好看。别盯着我看了，我知道我很帅。(///▽///)”

如果不要脸有等级，睢棠一定是王者级别，但你又无法反驳，因为他就是有这个自信的资本，只是比起帅而不自知的含蓄内敛，帅而自知的他看起来确实很欠。

两人的餐点在这时陆续被端上桌，盛扶光收起手机不再回复，因为刚才的美女服务员正站在两人边上，菜齐后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睢棠若无其事地喝了口红酒，没吃几口菜就问旁边的美女服务员，能不能带他去一趟卫生间，对面的盛扶光闻言抬眸，手里的刀叉不停，顺着盘里牛排的纹理，精致地下刀。很快，睢棠起身跟着美女服务员走了，盛扶光看了眼那挺拔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大概五分钟后，盛扶光吃完东西，去前台结账，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卡递给收银员，拿到小票后便离开了餐厅。

出门后的盛扶光回了车上，把玩着手里的卡，想起刚才进门时，睢棠借着碰他的手，悄悄把卡塞进他裤兜里，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能够信任自己，就因为自己是个警察？盛扶光短暂地有一丝茫然，但很快车门被再次打开，断了他的思绪。

睢棠一脸如沐春风，“盛警官和我真是心有灵犀，配合默契。”

“问到了？”盛扶光也不废话，从睢棠给他塞卡开始，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让他到时候结账先走，对方自有脱身和调查的办法。

睢棠：“当然，用了点小手段。不得不说，你们这儿的人还挺会玩，你知道么，客人和服务员有猫腻这种事，居然是很平常的，几乎是被默认的，特别是像这种高级一点的餐厅，一旦客人有那种需求，就按小时计费。不过仅限于兼职生，正式员工都是签了约的，不好闹出事来，餐厅方面也怕摊上事儿。”

“都是兼职生。”盛扶光皱眉，虽然只说了五个字，脑子里却想了很多，都是这件失踪案幕后的可能性，很显然刘荣是个“老手”，对方和失踪的朱乐乐大概也是这层关系，根据技侦组调查的线索，朱乐乐失踪前在城北的一家餐厅兼职，离刘荣公司七公里，也正好是刘荣之前常去的店，盛扶光不觉得这是巧合。现在朱乐乐怀孕失踪，刘荣立刻换了一个目标，似乎并不担心，要么是他真不知情，要么是他有把握这件事能被自己控制，盛扶光更倾向于后者。

“这些兼职生差不多都是大学生吧，不好好学习，那么早出来瞎逛干什么，社会这个大染缸，能晚点进就晚点进，遇到刘荣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渣滓，才知道撞南墙后悔，可就晚咯。”睢棠摇头叹息。

盛扶光扫了一眼旁边，“很多事，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这个道理，睢侦探不懂么。”

睢棠见自己惹盛扶光不高兴了，讪讪地道：“懂，懂，我就是嘴比脑子快，盛警官见谅哈。”

“刘荣在这儿的……是谁。”盛扶光不好说出那几个字，但好在睢棠秒懂，也不忌讳，说刘荣的新情妇应该是已经下班了，但具体是谁他也不知道，他刚只问了餐厅的情况，和他们的行规。

忽略盛扶光新一轮的沉思，睢棠问道：“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我回一趟局里，你下车吧。”

……

兴海刑警支队。

“盛警官好。”

盛扶光冲打招呼的警员点点头，径直往里走，玻璃门被他小心打开后没有立刻关上。

“欸，小光你怎么来了。”龙跃良把资料甩给宋晋，突然语气上扬，“这不是……他又犯事儿了？”

盛扶光后面的睢棠龇着个大白牙不说话，就等盛扶光介绍自己，但显然他想多了，盛扶光没那个闲功夫，摆摆手，又毕恭毕敬地叫了声龙队后，招呼着宋晋一起看案件资料，这个失踪案已经拖很久了，案子一天不破，朱乐乐的处境也许就更危险一分，更何况对方现在是个孕妇。

龙跃良当然也不想招惹睢棠这号人，昨晚上头亲自来把人带走，他打电话过去一问，人家说不好透露，就当卖个人情，好家伙，警监的人情他敢不卖吗？这点人情世故还是懂的。再说了，既然上头保人，就说明这小子没问题，说不定还精贵着呢。他想通这一点，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睢棠见自己又被盛扶光晾在一旁，气笑了，凑到埋案看资料的宋晋和盛扶光身边，还挤开了刚想加入的龙队，一把抓住正一目十行的盛扶光的胳膊，让人看向自己。

被顶开的龙队一踉跄，瞪着眼睛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挠挠头，那上面本来就没多少头发了，这几天糟心事儿还那么多，他烦啊！

“盛警官，你不道德，怎么把人利用完了就扔，我是那啥吗？”

“你是什么，不是人么？”

“我……”睢棠被盛扶光不温不火的语气堵着了，感觉有点憋屈，“我就是不想你不理人，我帮了你那么多忙，照顾一下不过分吧？我想坐你的位子。”

睢棠开始学聪明了，对于盛扶光这个人，就要主动提要求，一般不过分，对方都会答应，就像刚才他赖着不下车，说想一起来局里，对方不就答应了么，果然这次也一样，盛扶光默默收回胳膊，说可以，但不能乱翻东西。

然后睢棠就狗狗祟祟地返回去了，等坐下后还没来得及干点什么，就连人带椅子的，被拉走了，拉他的人正是盛扶光，椅子也停在了宋晋办公桌的旁边，盛扶光的意思很明显，给你椅子坐，但要在我视线范围内，防止某人搞小动作。

睢棠瘫在椅子上呈一个“大”字，看盛扶光和宋晋小声聊着，有点不爽，掏出一颗糖塞嘴里。

“宋哥，朱乐乐兼职的餐厅去看了么？”

“没呢。”宋晋喝了口茶，“刚你说要来，就想着和你一起去，现在就走吧。”

“去哪？”睢棠立刻凑上前，“带我一个。”

宋晋脸色有些难看，刚才睢棠说的话他听在心里，那种意味不明的语气，容易让别人误会扶光和对方有点什么，他一直把扶光当亲弟弟，在他这儿，没人能把他弟欺负了去，“警察办案，你别妨碍我们执法，局里本来也不是你能随便进的，扶光脾气好，你别蹬鼻子上脸。”

睢棠不以为然，笑着站起身，打算就这样走了。

宋晋看着被自己骂走的睢棠，拍了拍盛扶光的肩膀，两人一起去向龙队报备出去查案，路上宋晋开的车，盛扶光坐副驾，低头沉思，但开出去没多远就被宋晋打断。宋晋提醒盛扶光，别和睢棠走太近，主要是怕犯局里的纪律。

“我知道。”盛扶光应道，脸色平静。

宋晋：“你就拿出平时那种气场，我保证他不敢待在你三米以内的地方，哈哈……呃，哥不是那意思哈。”

“嗯。”其实盛扶光知道，这对睢棠根本没用，那人好像自带领域一般，只会把人带进自己的圈子，而没有他破不了的壁垒。

“但你今天怎么会和他一起来，刚在局里不好问你。”

盛扶光想了想，道：“他没那么简单，带着也是为了防止案子受阻，本来以为他还会再纠缠一会儿。”

宋晋觉得自己好像干了件蠢事，眉头一皱，道：“那我刚才是不是不应该让他走，现在他不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又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没事，他会来的。”盛扶光有自信这么说，是因为睢棠的卡还在他这儿，刚才在车上他们光顾着讨论餐厅的事了，现在那张卡还在他衣兜里。

……

盛扶光和宋晋到了朱乐乐兼职的西餐厅，两人见到经理便亮了证件，说明了来意。

经理叫李茜文，在这家餐厅工作了三年，看到宋晋手里朱乐乐的照片时，说对朱乐乐是有些印象，因为对方能干，也乐意加班，只不过好几天之前就辞职了。

“她有说辞职原因么？”宋晋问道。

李茜文回想了一下，道：“没，但她们这些小姑娘不都是三分钟热度，上了大学就想什么都试试，没钱了就学别人来兼职，累了，觉得没意思了，就走了呗，我还能强留她不成，宋警官，我们餐厅上下可都是守法的。”

宋晋：“那她当时有没有什么让你觉得奇怪的地方，比如，上班走神儿什么的。”

李茜文：“没有啊，她干活挺认真的，当时说要走了，我还有点可惜。”

宋晋：“所以你挽留她了，但还是没留住人。”

李茜文：“呃，对。”

宋晋和盛扶光对视一眼，向李茜文要了联系方式，就离开了餐厅。

李茜文见他们离开，搓了搓手，刚才一直问话的警察看起来不怎么样，但旁边那个，她一开始都不相信对方是警察，直到她回答问题的时候，对方直勾勾的眼神，好像要把她看穿似的，多少有点瘆人。

宋晋一回到车上，就和盛扶光坦言，依他看这个李茜文没说实话。

“我问朱乐乐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她想都没想就说没有，一个曾经的员工失踪了，也一点都不好奇，按正常人来说，至少也会问一句，人是怎么失踪的，对吧扶光。”

盛扶光思索片刻，点头，然后和宋晋分享了从睢棠那儿得来的线索。

“这么一说，这李茜文更可疑了，但也是基于你的猜测，觉得朱乐乐和刘荣有那种关系，如果这个条件不成立，就又是一条死胡同。”宋晋分析道。

“对，但如果睢棠没有说谎，刘荣就是以这种方式在外面出轨，那么这条线就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所以现在，就要从这两家餐厅里找突破口。”盛扶光停顿了下，又继续道，“距离朱乐乐失踪快两星期了，她还怀着孕，如果是我之前猜测的那样，是朱茂生把人藏起来了，或者说，软禁，那一定会有破绽，他一个大男人要怎么……”

说到这，盛扶光突然醒悟，“宋哥！朱茂生和村里哪些女性走得比较近，还有刘荣那边，近期有没有劳务雇佣关系，特别是保姆，年纪大的女性。”

宋晋也一瞬间恍然大悟，但现在线索又多又乱，他一下子有点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朱茂生那边倒是可以让贝姐去查，但是餐厅和刘荣这边显然是个难题，局里人手也不够，他想了想说道：“朱茂生那边让贝姐去，刘荣我一会儿回去和技侦组的兄弟查一查，至于餐厅……”

盛扶光接过话，“餐厅我会去看，现在先回局里。”

……

夜幕降临。

晚上七点多，刑警支队办公大厅一股子菜香味，中间又夹杂了几碗泡面的香气。

宋晋吃的当然是泡面，因为他的预算都拿来给技侦组的兄弟们点豪华版外卖了，毕竟有求于人，姿态当然要放低些，至于自己，泡面配香肠也很香啊！

这时，龙跃良从外面提着两个保温桶回来。

“哟，龙队，嫂子又给你送饭啦！”宋晋嗦了两口面，咬了一口香肠，有些烫嘴，但不影响他嘴皮子的发挥，“有家室的男人就是幸福，真羡慕，可怜我二十七岁，还是单身狗一条，连吃泡面配的香肠都只有一根。”

“滚，小兔崽子，你嫂子哪次没做你的份，每次最后那点汤也都进你肚子里了！可怜个屁！要吃就赶紧滚进来！”龙跃良不吃宋晋卖惨那一套，他的心已经因为宋晋的厚脸皮，被迫练成了铜墙铁壁，只对盛扶光和组里唯一的女娃娃贝佳琮心软，所以朝宋晋说完，又看向一边发呆的盛扶光，柔声道，“小光啊，要不要也来吃点，外卖还没到吧。”

盛扶光回神，抬眸先是扫过龙跃良的脸，最后看向墙上的钟，时间差不多了。

“谢谢龙队，您和宋哥吃吧，我出去一趟。”

龙跃良想伸手把人叫住，意识到自己双手提着保温桶，有点滑稽，连手脚都不自在起来，但还是问了句，“案子的事儿？”

“嗯，晚点回局里。”盛扶光拿起车钥匙就跑了出去。

宋晋端着泡面出现在龙跃良身后，突然开口道：“扶光怎么急得跟去约会似的。”

“那叫查案心切！”龙跃良不满道，“你一个单身狗，看什么都一样，路边两只狗打架都能说是谈恋爱！”

“龙队！”宋晋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叫什么叫，再叫没饭吃。”龙跃良转身回办公室，身后的宋晋立即收起幽怨的眼神，屁颠屁颠跟上，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懂的。

另一边的盛扶光开车去了中午的那家餐厅，此时已经晚上八点，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车子开到附近的一条暗巷，暗巷深处正是餐厅后门，进去后是个冷藏室，有股难言的味道，盛扶光忍着不适，靠近冷藏室的门，留了条缝，能看见外面是条亮着灯的狭长走廊。

他凝神静听，又望了望上方四角，没有监控，便开门出来。

这里的格局很怪，不像一般的餐厅，冷藏室不连着后厨，在经过那狭长的走廊后，也依旧不是厨房，貌似是一个从外部看不出的隐藏空间，而且应该不小，这里灯光幽暗，却能依稀看出有五个房间，优质木门上也只是简单标着1到5的数字。

盛扶光俯身贴在距离最近的5号门上，确定没有声音后试着转动把手，没锁能开。

这时，传来一阵笑声和略显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女人娇嗔的语气，他心下一紧，这里没有任何遮蔽物，只好将5号门开了条缝，迅速钻了进去，躲在门边墙后静观其变，然后听见外面的声音传来，是一个男人在和一个女人调情，言辞有些露骨，仔细听还能听见几声娇喘。

盛扶光深深呼出一口气。

“哟，盛警官还有听墙角的癖好呢。”这欠揍的语气，一听就知道是谁，偏偏对方还不适可而止，“盛警官这么漂亮的人，应该交过不少女朋友吧。”

盛扶光对凑上来的人，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又深深呼出一口气，“滚。”

睢棠这就走开了？当然没有，反而笑嘻嘻地凑得更近，道：“想我了没？多亏我发现了这个地方，对你们案子的好处可是大大滴，怎么样我很有用吧。”

“嗯。”

“盛警官回答的是哪个问题？”睢棠又凑近了些，在离对面的人还有五厘米的时候才停下来。

盛扶光自然地把人推开往前走，仿佛一点没受影响，道：“这里应该就是为客人准备‘休息’的地方，你刚才还去过哪儿，发现了什么。”

睢棠靠着墙，摸了摸鼻子，道：“没呢，等盛警官来才敢行动啊。”

“那先在这里看看。”说完盛扶光便带上手套，在房间里摸索，因为没有开灯，全靠视觉以外的其他感知，所以身后睢棠的一举一动，他都格外敏感，大概能猜到那人在干什么，先是研究起了床头柜，拉开抽屉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发出一阵夸张的惊呼，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再然后……就没动静了。

盛扶光疑惑地转身，却是迎面疾风，被人摁在墙上，一米九二的身形完全把他笼罩住。

“你干什么！”

“嘘。”

所有一切都安静下来，盛扶光这才听见，门外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