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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肆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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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前,那正是贺念清与盛羽堂在茶室见面的日子,见面时的欢乐还浮现在眼前,可谁能想到,就在他们分开后不久,盛家竟遭如此变故,而这些日子,对于盛羽堂来说,只怕是更加难捱吧。

“他现在在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杨安妮专注地盯着前方路面,“他这些日子很辛苦,以前的盛家全靠盛先生一人撑着,他一心只管他那个化肥厂的那些事,现在好了,一夜之间,担子全落到他一个人身上了。”

贺念清默默地听着,没有再搭话,其实,不用杨安妮讲,她也知道,越是家大业大,往往倾塌就在一瞬之间。

盛羽堂这个人平素恣意潇洒惯了的,突然之间让他去面对那些千头万绪的事,怕是难以应付。

再想想她自己,还不是一样,在家里被宠上了天,万一哪一天,贺五爷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又该有谁出面来主持大局?

她还有表哥在旁边帮衬着,可盛羽堂呢?

贺念清不敢再想下去。

车子停在那间茶室门口,杨安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他让我带你到这里的,你快去吧,他时间有限,不能出来太久。”

“好。”

贺念清下了车,可脑子里还是懵的,明明十天前满心欢喜的来到这里,没想到能这么快再来第二次,但心境却完全不同了。

依旧是由侍者在前面带路,贺念清推开门时,看见盛羽堂正一个人坐在桌前剥橘子,一瓣瓣还冒着热气的橘子整齐地摆在白瓷盘里,像是在等待着前来品尝之人。

见她进来,盛羽堂便站起身来,绕过桌子,缓缓走到她面前。

盛羽堂一身黑衣,眼底布满血丝,眼圈发青,原本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变得有些惨白,显得整个人都十分憔悴,人也消瘦了许多,不需要言语,贺念清便能看出,这段时间他一定经历了太多的波折。

伸手将她揽进怀中,这一刻,盛羽堂才终于又感受到了生命的鲜活。

“念清,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闷闷的从胸膛传来。

其实,盛羽堂纠结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和她见面。

他只想要她一直这样无忧无虑下去,把所有的纷纷扰扰全都挡在身后,而贺念清只需要去做她自己想做的事,快快乐乐地生活就好。

但盛羽堂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他疯狂地想要见到她,哪怕是一面,一个拥抱,一句安慰,都足以支撑他走得更远。

“抱歉,这样忽然叫你过来,是不是把你吓到了。”

久久地,盛羽堂才不舍地松开怀抱,拉着贺念清在桌旁坐下。

贺念清轻轻地摇了摇头,来的路上她还觉得自己有万语千言要讲,可见到他的那一刻,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虽然从小就失去了母亲,但那时的她还小,根本就不记事儿,从没体会过失去亲人的彻骨之痛,好像一切的言语安慰,都变得苍白无力。

“没有,杨安妮已经都告诉我了。你要节哀,照顾好自己,保重身体。”

这便是她最想说的。

“让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好吗?”

盛羽堂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熟悉的,属于她的花香气占据了他的鼻息,这味道令他安心,只有在贺念清的面前,他才可以放心地卸下身上那无形的铠甲,将最柔软脆弱的一面袒露在她的面前。

“你这样出来,不要紧吗?”

“没事,我大哥昨晚从南洋赶回来了,一切有他撑着,我也能喘口气了。”

房间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贺念清盯着面前跳动的炉火出神,莫名地,眼睛有些酸。

她低头看向盛羽堂,发现他早已红了眼眶。

贺念清忽然意识到,这十天的时间,盛羽堂一直都是在硬撑着的。

父亲的突然离世,对他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且不论亲情如何难以割舍,就是盛先生这一走,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有人出面处理,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那盛家大宅,在这样的关头,更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情感的压抑,精神的紧绷,连日来所有的一切,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不要说痛哭一场,就是一个多余的表情,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能有。

盛羽堂的身体微微颤抖,这个时候,他还是想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想让贺念清为他担心,可他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无法克制。

他背过身去,任泪水夺眶而出。

贺念清从未见过这样的盛羽堂,她知道盛羽堂不想被自己看到他流泪的样子。

她只是默默地在背后环住他的腰,把自己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虽然无法做到与他感同身受,但贺念清见他这样,心里还是十分难过。

“想哭就哭个痛快吧。”

他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也不愿别人见他脆弱的一面,只有和贺念清在一起,才会释放心里的压抑。

盛羽堂用手背抹了抹眼角,仰了仰头,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声音里带着哭腔,显得支离破碎。

“哎,人都会有这么一天的,不是么……”

像是在感叹世事无常,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身后的陶炉上,茶炉里的水已经沸腾,蒸汽顶起壶盖,茶水顺着壶嘴溢出,淋在木炭上,滋啦作响。

贺念清起身将茶壶拿起来放在托盘上,又顺手倒了两杯茶。

她一直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怕被盛羽堂看见,又给他徒增一份悲伤。

正好趁这个时候,贺念清掏出手帕,拭去眼角的泪痕,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回想去年初见时,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恣意潇洒,把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留给她,把所有的危险和丑恶挡在自己身后。

可此时此刻,他却没了那份激情和热烈,徒有一种悲凉和失意在身上。

再转过身去的时候,盛羽堂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熟悉的气息就在身旁,让他放下了所有防备和警惕,沉沉睡去。

贺念清不知道他到底多久没合过眼了,才一转身的工夫便睡得这样沉。

“羽堂?”她轻轻唤了一声,盛羽堂只是眉头锁的更紧了,看样子,他是真的累了。

他要面对那么多纷繁复杂的琐事,而她却没办法帮他分担,还处处需要他的保护,让他为自己的安危担忧,一种无力感在贺念清的身上蔓延开来,在这一刻,她的心里暗暗做出了一个决定。

取来搭在椅背上的羊绒薄毯,贺念清将它轻轻盖在盛羽堂身上,修长的手指忍不住抚上他的眉心,帮他将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然后又将那白瓷碟捧在手中,那里面是盛羽堂为她剥的烤橘子。

还记得去年冬天,他们见面时,是她睡着了,而这一次,他们角色互换,在彼此面前袒露最真实的自己。

白瓷碟里的橘子全部吃完,贺念清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虽然内心里还是想让盛羽堂能多睡一会儿,但刚才来的路上,杨安妮有跟她提到过,盛羽堂不能出来太久。

贺念清怕会误了他的事,只能轻摇盛羽堂的手臂,在他耳边唤道,“羽堂,醒醒,该醒了。”

盛羽堂睁开了眼睛,又缓缓闭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他急忙坐起身来,看了看手表,“我睡了多久了?”

“半个小时。”

“抱歉,明明是我要来见你,却睡着了。”

盛羽堂将贺念清揽在怀里,轻吻着她的发丝。

贺念清摇了摇头,“没事,你忘了,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我们见面,我缠着你讲数学题,然后我却睡着了,这次换你睡着了,我们互不相欠,算是扯平了。”

是啊,明明是去年的事情,他却感觉像是很久之前了,那些宁静美好的时光,仿佛一夜之间,离他越来越遥远了。

“可是,我要走了。”

贺念清先站起身来,从一旁的衣架子上取下他的黑色毛呢大衣。

“我知道,还有很多事等你去处理,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

“嗯,你也是一样,我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要好好对自己,最近城里不太平,尽量不要一个人外出。”

贺念清眼帘低垂,帮他整理着衣领,“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猝不及防地,再一次被他紧紧拥入怀中。

盛羽堂像是要将属于她的气息和体温再多留一会儿在身边。

纵使万般不舍,却还是要松开怀抱。

“你先走吧,让我看着你离开。”

盛羽堂笑了笑,眼中却带着难掩的疲惫。

贺念清点了点头,沿着青石小径往前走,走到竹林边时,回头看过去,盛羽堂正站在茶室门口望着她,身姿挺拔,目光里写满了温柔。

他朝她挥了挥手,说了句,“走吧。”

贺念清转身绕过竹林,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视野中。

只是不知道,下一次见面又会是在何时何处,只希望这所有的不幸都会尽快终结,可以让他们自由地去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

……

“怎么这么平静,我还以为你们见上一面得多么惊天地泣鬼神呢。”

回去的路上,贺念清一直沉默不语,最后还是杨安妮沉不住气,调侃道。

“又不是生离死别,不会那么夸张的。”

“真正的生离死别,可能会更加平静,平静的像一潭死水。”杨安妮的眼神忽然黯淡下来。

“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

贺念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触动到了杨安妮。

“没事,早就过去了,两年了,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才短短两年时间,我好像已经适应了他不在的日子。”杨安妮苦笑道,“算了,我还是不说了吧,省得把你吓到。”

“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我当年也曾经是这么认为自己的,但后来事实证明,你的外壳再坚硬,也会在瞬间变得不堪一击。”

杨安妮脚踩刹车,前面一辆有轨电车拦住了去路。

“我想让你自己变得更强,不再是他的累赘,你能帮我一件事吗?”

沉默许久,贺念清终于看着渐渐远去的电车,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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