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果坐上对方派来的悬浮车，上了车一把撤下自己为了掩饰身份用的帽子墨镜和口罩，靠在座椅里长长地吁了口气。

不容易啊不容易，这些东西她本以为这辈子再用不到了，谁曾想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居然现在又捡了起来。

至少没浪费，谭果安慰着想。

车的速度很快，谭果到时比预定时间早了十分钟，她在门口小姐姐的指引下，先去了包间。

包间里侧有个装饰性的小阳台，正对着院中山水景，风景秀美，四周吹来的风模仿着外面的自然风，十分宜人，谭果坐着并不煎熬。

院中养着几只鸟，谭果认出了麻雀喜鹊，还有一只头顶带有一抹红，格外别致。

眼看着时间即将变为中午十二点——他们约定的时间，谭果看向对面空荡荡的座位，皱了皱眉。

“谭小姐，这是预定的菜色，您看看是否有需要增加的。”穿着旗袍的小姐姐拿着一本菜单走进，谭果扫过第一页的汇总，林林总总有十五道，她翻开菜单，见识了世面，但并没有更改菜色。

过了十分钟，小姐姐过来确定是否上菜，谭果问：“请问萧先生是不来了吗？”

小姐姐一愣，笑道：“今天我们只接待您，这位萧先生是否来我们并不清楚呢。”

谭果一愣，低头点开光脑，确认对方并没有给自己发新消息。

她点开那个发来时间地点的对话框，反复看了两遍，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会错意了。

但，有谁会邀请别人一个人出去玩的啊？

谭果不解，她试探性地拨通了发来讯息的号码，但对方的号码似乎设有高保密功能，不是通讯录中联系人会被自动屏蔽。

她放下光脑，静静地等着时间转向十二点一刻，并在分针从十四跳到十五的那一瞬，准时让人上了菜。

这一餐谭果一个人吃的津津有味。

最后她给这一餐的评价远远高于在城堡吃的那一餐。

无论是味道卖相还是服务都是一流，唯一不足就是那些小姐姐会在她背后偷偷用怜悯的眼神看她。

只怕自己的疑似被放鸽子一事传遍了这里。

谭果走出来时，悬浮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她仔细回忆，今天吃的很好，出来的目的达成了一半，还剩另一半得先找到人。

于是她准备上车更改悬浮车的目的地去萧氏大楼，谁料还未来得及开门，这门就开了。

走出来一个打扮精致的女子。

“您好，谭小姐，我是您的选购师，接下来将有我为您竭诚服务。”

“选购师？”

“我已经将商场内所有适合您的服装、首饰提前归纳出来，届时您可自由选择自己选购或是由我给您提供意见。”对方笑容可掬地将谭果引上车，谭果仔细确认这辆车就是来接她的车。

“这些都是萧先生安排的？”

“不是很清楚，我也是听从公司安排。”

谭果上了车，发现对方甚至在短短的时间里，挑选了衣服，还制成了画册，她甚至可以在悬浮车里完成选购。

抬手喝一口用钻石瓶子装的白水煮出来的千金一两茶，耳边听着悬浮车内价值一个小目标音响播放着古典钢琴，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清香，谭果喝了两杯茶，确定她是真的喝不出差别。

大概这就是她和有钱人的区别吧，她心想，而后抬手又喝了一杯。

“小姐，到了。”

谭果走下车，看着眼前繁华的商业圈，那些耳熟能详的奢侈品牌logo被摆在最前方，显眼地映在每个人眼前。

仿佛自带光环，将所有不属于这里的人自动隔离在外。

“这里怎么这么安静？”

谭果不解，这里就算是富人的领地，也不应该如今天这般，一个人都没有。

但偏偏每家店门口都站着四五个专业导购，好整以暇。

“因为这里今天只为您一人服务，”选购师笑容不减，领着谭果走进水晶门，“这里安排了专车，您看您是想自己四处转转还是坐在车上转？”

谭果步入大门的一瞬，抬头仰望了一眼门厅超高挑高，上方悬挂着一座超大水晶吊灯，将四周的琉璃墙照得晶莹剔透。

这里的奢华之气毫不遮掩，肯定着每一位顾客的身份地位。

她深呼吸，道了句：“走吧。”

这一路上，谭果每进一家店，就会收到热情的招待，选衣服也不是她去选，而是十几个和她身材相似，长得同风格的模特穿着在她面前走秀。

讲真的，谭果看到面前走出一队和自己长得如此相似的人时，狠狠地被惊吓到。

“谭小姐，您看上了哪件说一嘴就行，我们会安排专门人员给您送货上门。”

谭果进店前，纵使心底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还是被那离谱的价格惊掉下巴。

如果不是知道这些品牌的东西确实贵，她都怀疑这里是不是个专业洗钱地了。

听着耳边导购的热情声音，谭果道了声谢谢。

接下来对方安排的所有活动谭果都十分乖巧地跟着，说什么做什么，乖巧的像个没脾气的洋娃娃。

如果不是在他们逗乐时，她也会笑的前俯后仰，眼底的笑意没有骗人，否则大家几乎都以为是不是谭小姐心情不好了。

分别前，选购师不解地看着逛了一下午，试了无数套漂亮衣服但却一件没买的谭果，终于忍不住问出口：“谭小姐，您不心动吗？”

谭果愣了愣，转而笑道：

“今天我就是来玩的，顺便体验了一下我从没体验过的生活。”

“今天最大的收获就是，我知道了两千元一瓶的水其实和两元一瓶的水喝起来味道口感都没有区别，二十万一条裙子的快乐，我两百块也能拥有。”

“更清楚的明白，原来，我并不喜欢这种生活。”

看着悬浮车离去的背影，选购师久久地陷入沉思。

谭果坐在车上，看时间已经要到晚饭，但方才那些店里提供的下午茶已经让她肚子半饱，没有食欲，索性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赶上萧叔的下班点。

点开才发现原本设定的地点是家电影院，谭果心底的古怪感越发大。

悬浮车的目的地被更改的讯息被同步到远在悬浮岛上庄园里，元助理的光脑上。

此时的庄园里正因为萧暮的突然发病而鸡飞狗跳。

失控的精神域疯狂地挥霍着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的精神力，肆意地破坏着宿主的身体，宿主除了要承受来自于全身各处传来的撕裂般痛苦，还要遭受精神域濒临崩溃前带来的高热和精神恍惚。

精神域暴动所带来的痛苦是常人难以想象，更不要说身为前元帅的萧暮，作为新一代将领中实力最为突出的他，拥有可以操纵最顶尖星舰的SSS级精神力，更特殊的是他的精神力还带了一股前所未有可化为实体的凌厉之气。

若是在战场上，这股凌厉之气便是一把向外的利剑，但此刻，精神域暴动，这柄剑刺在自己身体的每一处。

跟在萧暮身边的老人都没见过元帅露出虚弱时的模样，哪怕是在剧痛之下，他也只是全身肌肉绷紧，紧紧咬着牙，只有全身迅速被冷汗浸湿的衣衫和细不可见的颤抖昭示着他的奋力挣扎与抵抗。

元助理看到消息，他是新来的，一时之间摸不定主意，想了想跑去把事情告诉了萧叔。

“你是说，先生这两日一直和谭果有联系？还是他主动的？”

“是。”甚至还希望谭小姐重新回来，只是拉不下脸说出口，元助理心底暗道。

萧叔透过玻璃窗看向里面被医疗队包围的萧暮，心底起了几分心思。

沉思片刻，开口吩咐道：“派个人去大楼将谭小姐接过来。”

“是。”元助理得了命令转身离开。

这边医疗队为首，特地从Q02星系请来的精神专家贾教授摘下口罩，走了出来。

“给萧先生注射了两剂镇定针，现在情况暂时稳定了下来。”

“只是精神域暴动不似其它病症，它的发作只会一次比一次更加猛烈，这次发作更是伤到了脊髓神经……”贾教授顿了顿，面色不算好，“我们初步估计，萧先生这里一下的部位将无法动弹。”

贾教授将手缓缓上举，路过腹部、胸前……直至脖颈。

萧叔倒吸一口凉气。

也就是说，除了脑袋，萧暮几乎全身瘫痪！

“能治好吗？”

贾教授面露遗憾：“不能保证。”

贾教授离开后，萧叔在原地看着走廊上悬挂着的一位美丽夫人画像沉默许久。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手背青筋横爆。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般愤怒了。

上一次，还是在萧母的葬礼上。

……

谭果下了悬浮车。

现在正好是下班时间，大楼里人群都在向外流动，唯一的逆行者谭果就显得格外突兀。

门后等候许久的女保镖带着谭果上了顶楼的飞船。

看见熟悉的飞船，谭果转头和保镖道：“我只是来找萧叔关于取消合约。”

“萧总在终点等您。”对方做完检查后便退出了飞船。

谭果看着飞船内熟悉的摆件，煞有其事地拍了拍面前的小桌板，道了声：“好久不见，老伙计。”

当然，她不敢用力。

经过今天的科普，她算是知道了有钱人的世界里，钱才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面前这些东西长着正常模样，但有着吓死人的标价。

飞船降落，她熟门熟路地自己开了舱门，走下架设的阶梯，上了不远处等着的悬浮车。

出人意料的，这次车上居然就坐着萧叔。

“我知道你来的意图，但我有个坏消息，恕我不能履行之前的陈诺。”对方开门见山，面色凝重，谭果见了也不禁挺直了背，神情严肃起来。

谭果反问：“什么坏消息？”

“萧暮，今日下午突然发病，现在的情况并不好。”

“有多不好？”

“脖子以下全部瘫痪。”

谭果：？！

她心底犹豫，是否要接着问出口，但最终还是开了口：“那……还能恢复吗？”

对方那双经历多少大风大浪的眼眸里倒映着谭果正襟危坐乖巧的模样，他点了点头，无比肯定地沉声道：

“能。”

谭果闻言松了口气。

对方又重复了遍：

“一定能恢复。”

谭果安然应下：“好的，那我今天回去收拾东西。”

萧叔郑重地看着谭果：

“谢谢你，一个月，我向你承诺，一个月后不论如何，合约自动到期，你来去自由。”

……

宿舍内。

“你咋不拒绝呢？”

“合同在他手上啊，而且一个月耶，时间过得很快的。”

“那……他们出尔反尔，你也不知道多要点好处？”

“唔……萧叔其实挺惨的，”谭果放下手中正在折叠的衣服，看着一旁画面里的苏羽，“你想想看，自己的宝贝儿子突然病成那样，现在又病情加重瘫痪在床，唉，好惨。”

“人家就算瘫痪在床也有顶级医疗团队照顾着，您还是收收您的好心吧。”苏羽没好气地摇头，“行了，我管不着，左右你能照顾好自己。”

“知道您关心我，爱你么么哒！”谭果对着画面里的苏羽送了一连串的飞吻，直到对方面红耳赤张牙舞爪地虚张声势。

两人又聊了些其它话题，确定接下来自己不出意外应该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无法和对方联系。

谭果躺倒在床上，忽然想起前一天晚上的事，她点开光脑学校论坛，发现上面干干净净，居然连三天前的消息都被清空，所有人似乎都对此事闭口不提。

谭果刷新了一下，依旧干干净净，沉默地放下光脑，闭上了眼睛。

这大概就是，资本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