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谭果去萧先生的房间照常借书桌复习，正好副官说到了最后。
听见对方似乎在商量周一潜水的事，谭果这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萧先生也要和她一起去。
哦，不对，应该是她陪着萧先生去。
谭果一边偷偷听着，一边心里想着萧先生这大病初愈就下海会不会有点危险，最后会不会出现别的什么意外……
“设备已经检查好，猎物已经提前标记，我们的人也已经将那片海域提前摸排清楚，一切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
猎物？
谭果脑中缓缓画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接下来他们又说了些话，谭果却再也看不进面前的课本。
副官走了出去，一声嘎达的关门声响起。
她转过头，看着慵懒着单腿交叠坐在沙发上的萧先生：“周一我们要做什么？”
“就下海玩玩。”对方正低头审阅手中的材料，听到谭果的问话后随口答道。
“猎物是什么？”
“嗯？”对方抬起头，但依旧漫不经心道：“一头成年柳川鲨。”
谭果：！
“一条鲨鱼吗？！”
“嗯，放心，手续都是经过走正规流程办下来的。”
“所以……”谭果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我们周一是为了猎鲨。”
不太准确，但萧暮不愿大费口舌解释，便“嗯”了声。
“所以，你要我学潜水，是为了陪您下海去猎鲨？”
这次，对方似乎看出了谭果青黑的脸色，坐直身子，说：“不全是，不过也可以算是为了猎鲨。”
“对不起，我不想去了。”
谭果摇着头，打心底的抗拒，她不愿接受如此血腥原始的活动。
萧暮闻言沉下浓眉，语气里带上几分不悦：“你说什么？”
“我……我不喜欢血腥。”
谭果默默垂眸，她知道猎鲨这个行为在很多星球已经合法化，成为一项血腥又刺激的运动，不过因为价格昂贵、条件严苛，真的参与的人实际很少。
但她没想到，自己身边居然会出现一个。
在知道萧先生是其中一员后，尤其是在知道这并不是第一次后，她就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对方的想法。
既然如此，那就退出。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可能在很多人眼里看来十分圣母，但她真的无法将带着血腥的猎杀和娱乐联系起来。
谭果在此刻十分坚定自己的选择。
萧暮闻言，目光沉沉地注视着谭果，“猎鲨已经合法化，根据调研数据显示，适当的猎一定品种的鲨鱼有助于提升当地食物链的稳定性，而且帝国每年都会花费近三个亿的资金来清除缺少天敌而疯狂繁殖的柳川鲨。”
谭果摇头：“那您去吧，我想就在酒店里玩玩就行。”
萧暮的脸色变得很差，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过在自己主动后对方还如此坚定拒绝的经历，他黑着脸，梗着脖，冷哼一声，放下狠话：“随你。”
谭果转过身，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目光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错题集。
她有点难过，有点怀念轮椅上的萧先生了。
轮椅上的萧先生虽然偶尔嘴毒，经常不高兴，但大部分时间都十分好相处甚至偶尔会让她感觉有点温柔。
但现在的他，就像一颗又硬又臭的大石头。
她深呼吸，耳边听见那边沙发上属于另一个人的动静，心里陡然烦躁起来，她点开光脑，从角落里找出耳机，塞到耳朵里。
耳不听眼不见心不烦！
那边的萧暮微微垂着头，脸正对着手上的光板，里面是复杂生涩的外语，他本看的得心应手，可现在他却发现这些文字在自己眼里居然失去了意义——他的脑中被谭果全部占据。
又过了几分，他颇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眼角，而后抬起头，看向桌后的谭果。
看清对方耳朵里塞的耳机，萧暮瞬间气笑了，顿时也不准备继续找她谈话。
他也转过头，心中冷哼。
她既然如此坚决，那他又何必去哄？
僵持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周一。
萧暮在做最后的检查，只要检查通过，他就能下水猎鲨。
此时码头停靠了一艘大型游艇，精致的内饰显露着奢华气息，木质甲板配着白色艇身，上面还站着身材修长，面容俊美的男人，一眼望去格外养眼。
萧暮站在甲板上，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个大框黑色墨镜，衬得他肤色白皙下颚凌厉，身体面对着远方的海面，身后的副官在汇报今天的活动坐标。
“标记点目前正在我们的控制区域内活动，速度和水深都正常……”副官看着光板上的数据缓缓说道，上面是一个三维地图，上面一个红色的标记点在缓慢的移动着，这个红点就是今天的猎物。
他说了许多，却不见元帅发表任何意见，他一愣，试探性地问了句。
萧暮墨镜后的眼睛恍然回神，他沉默着回忆方才副官都说了些什么，找回注意力的他脑袋运转的很快，迅速提出了几个今天需要注意的点，副官连忙记下。
最后，他沉吟片刻，虽然理智告诉他不可说，但他还是问出了口：“谭果今天都在做什么？”
副官一愣，问题陡然从公事变到谭小姐身上，他有些意外但还是十分负责地调出一直监视谭果的人传来的记录。
“根据记录，谭小姐早上并没有出过房门，酒店早餐服务来过一次，但是谭小姐并没有开门。”
萧暮闻言眼底一沉，哑声道：“所以她一早上都没吃东西？”
副官尴尬：“这……房间里应当是有备点零食之类的，谭小姐饿了也能在房间里找到吃的。”
“零食当早餐？”萧暮的声音顿时严肃起来，仿佛这是一件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
“我不在她就不吃饭，啧，还是个小孩，”萧暮声音带上几分嫌弃，转头对着副官道：“你去把她叫来。”
副官看到对方嘴角的弧度，心底暗暗无语，但什么也没说应道：“……是。”
游艇平稳地向着目的地行驶。
“元帅，预计还有十分钟抵达目的地，您是否现在开始准备？”
萧暮抿了抿嘴角：“……先把船停着吧。”
“是。”
萧暮坐在二层外甲板的躺椅上，咸湿的海风吹在全身。
今天的他穿着一身纯色白T恤和咖色工装裤，休闲服的他多了几分闲适，四肢修长舒展，随意坐在一处的模样就像从杂志封面上走下来的模特，头顶的遮阳棚遮住了大半的阳光，一旁的茶几上放着薄荷柠檬水，上面还飘着两块冰块，瞧着十分解暑。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元帅，我们检测到东南方向有一片积雨云正在快速向我们这里飘来，预计在一个小时后会出现大小未知的雨，您是否要现在下水？”
“先不急。”
萧暮凝望着远处的海平面，沉声道。
身后的工作人员顿了顿，想到这次活动元帅是预定的两人，可现在只到了元帅一人，但是时间不等人，一场雨下来，他们之前所有的准备工作都是白费，他还是开口道：“元帅，风速时刻在变化，也许这场雨要不了一个小时就来了，您现在下水还可以玩的开心，若是再等下去，怕是会出现变故。”
“就算我没下水，钱也会照旧给你们的。”萧暮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不悦，身后的工作人员不敢多说，躬身退下。
萧暮躺在躺椅上，看着蔚蓝的天际，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马上要下雨了，她不会来的。
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应该开始准备换设备下水。
但不知为何，身体却不为所动。
理智和身体的对抗让他的心底生了许多烦躁。
昨日谭果想要和自己撇清关系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不就是项有些刺激血腥的运动吗，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又不是让她去杀，萧暮心底暗想，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看着空无一物的海面，心底又突然想，如果她来了，那他也不是不可以等猎鲨结束带着她去海底转一圈。
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先生。”身后忽然传来一句先生，萧暮心底一动，但很快听到对方接着道：“您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是开船的船员，意识到这点，萧暮讽刺地勾了勾嘴角。
她整天一口一个萧先生，都让他潜意识以为只有她会叫他先生了。
他沉默半刻，给出了最后期限：“……最后二十分钟。”
“是，我去和船长说一声。”
随着脚步声离开，萧暮脖间凸起上下滚了一圈，浅浅合上眼。
广阔无垠的海面风平浪静，但没过多久，四周吹起寒风，海面被吹起圈圈涟漪，头顶的阳光也变得时亮时不亮起来。
萧暮缓缓睁开了眼，向远处望了一眼，心底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只是淡淡地坐起身，身后的船员来报天气突变，只怕今天的行程要取消了。
他们本在担心元帅会不会向他们发怒，但似乎元帅心底有事，只是淡淡地嗯了声，便取消了这次的猎鲨行动。
游艇很快在海面上动了起来，天上不知何时开始落下了雨滴，一开始还只是绵绵细雨，但很快豆大的雨滴就噼里啪啦地砸在金属外壳上，萧暮去了游艇内的卧房。
被急雨淋湿了身上的衣物，萧暮垂头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皱起眉头，转身就去了浴室。
游艇三楼。
游艇的雷达显示前方有一艘快艇在向自己驶来，他们核对了编号，发现居然是自己人。
他们将人接上游艇，由于快艇追求速度没有遮雨棚，上面的两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船上只有元帅的卧室里有可以用热水的浴室，两人中的一人换了衣服随意擦了擦身上的水便挥着手离开，剩下的一个倒霉蛋只好披着船上多备着的浴袍坐在餐厅喝热水。
而这个倒霉蛋，正好是谭果。
船里的气温恒定，但方才快艇上吹风吹的厉害，加上还淋了雨吹风就更是雪上加霜，她手里抱着热水都感觉温暖不了自己的身体。
方才船长说萧先生在卧室内，说还有十分钟出来。
感受着身上的冷意，她不停地在心里吐槽萧先生为什么洗个澡还要十分钟啊！
她看过对方的浴室，就那么几瓶最基础的清洁产品，全部都轮一遍也不会超过十五分钟。
心里碎碎念着，但是谭果面上却没有半分不耐。
听着身后的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谭果转过头，看到了一身清爽的萧先生。
对方看到她，竟然呆愣在原地，似乎是不知道她会出现在这里。
这边谭果却扬起一抹大大的笑，真心实意地感谢：“萧先生，谢谢您。”
自从拒绝了萧先生后，谭果今天脑袋里就不断想象着萧先生在海底自由翱翔的模样，她羡慕极了。
她努力学习潜水就是为了能去真正的海底遨游一番，但是她和萧先生没有达成一致，她不愿妥协，萧先生又没有理由为她妥协。
这事便只能成为她的遗憾。
她上午伤心的连早饭都没有胃口。
直到方才，萧先生的手下来找到了她。
这代表着什么？！
昨日自己的态度那样坚决，萧先生一向聪明，定是明白自己不会和他去猎鲨。
但是现在，他派来了他的手下来接她，这不就是告诉她，他妥协了吗！
谭果当时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弥漫了全身，哪怕路上下了雨，知道下不了海了，她也坚持继续前进。
她也许欣喜的并不是能够下海，而是知道了萧先生的改变。
为了她而改变。
这就说明，他的心底有她！
谭果喜滋滋地想着，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确实没有白费。
安迪的期待她也成功达成——和萧先生成为朋友。
她可真是个聪明鬼！
可谭果的表现在萧暮眼底就彻底变了味。
他心底传来无法自控的阵阵悸动，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收紧，心底暗暗做下决心——
不就是见不得血腥吗，有他护着，她定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