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容容幽幽转醒，头脑像是爆炸了一般的剧痛，与眼前富裕绮丽的场景相反，脑海中是茫然的空白。

她眨了眨眼，不解迷惑。

这里是哪儿？

木制的天花板映入眼帘，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四四方方的狭小房间里，是装饰精致华美的梳妆镜，榻榻米的中央摆放着一张矮桌，矮桌上零零散散地堆着花枝。

漂亮的美少年正摆弄着白玫瑰，自娱自乐地哼着跑调的歌，慵懒自在地不行。

“小容儿，你醒了？”

插花的人很久就察觉到了她，放下手中带刺的枝叶，爬到她面前，友好地朝她伸出手，傻笑着抱怨，“要我扶你起来吗？你睡了好久~我不敢打扰你，我给你插了花~这次听你的话，没有拔掉刺，不过小容儿要小心~观赏的时候扎到手就不好了。”

涂山容容侧着头，蔷薇红色的杏眸水盈盈的，写满了茫然无措，“谁是小容儿？你是在喊我吗？”

童磨晃了晃手，好奇地凑近，“小容儿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哥哥呀~小容儿是这里最漂亮的，所以很多人都要听你的话~”

涂山容容原本就头疼，现在只觉得更疼了。

她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身体并没有想象中的沉重后才抬手，扣住在自己面前乱晃的手腕，“别动了，我眼花。”

嗓音沙哑干燥，气息虚弱。

“好，我不动了~”童磨乖乖地放下手，低着脑袋，老实乖巧的模样。

“小容儿，你是不是病了？病了跟我说好不好？之前我还听德川姐姐说你吐血了，她说你夜里总是睡不着觉，还手脚冰凉的，胃口不好，爱咳嗽~”

他认认真真地掰扯着手指，努力地回忆着她的病状。

涂山容容这才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儿。

按理说这样一个成年男子是做不到这种样子的。

“你过来。”

“我已经在这儿了呀~”童磨歪着头，不明白。

“脑袋凑过来。”

“哦。”童磨老老实实地凑过去，上半身几乎伏在女孩儿身上，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这样可以了吗？”

目光相接，涂山容容甚至能清晰地看清她眼上的睫毛，心跳如鼓，暧昧的气息纠缠。

“再近一点儿。”

童磨老老实实地压低身子，天真的眉眼弯弯，似笑非笑道，“小容儿，你是想要我亲你吗？”

涂山容容脸不红心不跳，抬手，扒他的左眼皮。

眼睛突然被摆弄，童磨不适应，下意识地想要往后缩。

“别动。”嗓音清冷。

童磨果然不动了，拄着胳膊在她身侧，直直地凝视着身下的人儿，任由她折腾。

涂山容容扒了扒左眼，又看了看右眼，一手伸到他的脖颈后方，顺着往上摸索他后脑的形状，再注意到一块凸起后，眉宇一蹙。

“103加24是多少？”

童磨用右手掰手指，“我得数一数啊~小容儿你等一下我，我很快的，前段时间夫子还教了我怎么算术呢~103加24，就是再往后面数24个数，103后面是104,105···”

“可以了。”涂山容容心底已经有数了，“伸舌头让我看看。”

“不算了吗？”童磨被打断，不解。

“先不算了，吐舌让我看看。”

童磨老老实实地吐舌，“啊——”

涂山容容捏着他的下颌，道，“眼珠转动缓慢，后颅微微畸形，舌发白，口水不断。”

智力低下，发育不全。

她说完便松开了手。

童磨委委屈屈地捂着自己的嘴，眼圈通红，嗓音染上哭腔，“小容儿~”

“抱歉。”涂山容容找不到手帕，只能勉强拉开他的手腕，用袖口帮他擦嘴角的口水。

童磨像只乖巧讨喜的猫儿一般，听话地把头凑过去让她擦。

涂山容容歉疚道，“哥哥，我好像突然失忆了。”

“什么是失忆啊？”童磨无辜地眨眼，不谙世事。

“失忆就是忘记了很多事情，包括我的名字。”

“小容儿忘记自己叫小容儿了吗？”童磨泪眼汪汪，瘪了瘪嘴角，说话就要难过地哭。

“没关系，你告诉我的话，我很快就会想起来了。”涂山容容体贴地擦好他的嘴角，明明是最应该慌乱的人儿，却在努力地佯装平静，安慰另一个人，“别担心。”

“小容儿也忘记我了吗？”童磨鼻头红红，一副鼻涕虫的可怜模样地抱住她，把人儿圈在自己怀里。

“很多事都忘了，但我记得你是我哥哥。”涂山容容一怔，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

小容儿永远都是这个样子，无论是500年前，还是现在。

明明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都不知道先哭一哭，慌一慌~

童磨煞有其事地同意，“嗯嗯，我是小容儿的哥哥，小容儿是我的妹妹~”

涂山容容苍白着脸，浅浅一笑，“能跟我讲一些以前的事情吗？”

童磨蹭了蹭她的侧脸，像只巨型的萨摩犬，“小容儿想听什么？”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小容儿的房间~我们的家。我叫童磨，小容儿叫绿榕，我们生活在这里，这里很热闹的~不过一般都是晚上，白天大家都要休息。晚上会有很多客人来，小容儿也要时不时去招待客人~每次你出去都让我在房间乖乖等你。你一般早上就会回来，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小容儿第二天下午才被人抬回来~回来还受了伤，然后就说困~你睡了好久~”

涂山容容不着痕迹地推开他，想要坐起身。

童磨揽着她的腰，把枕头竖起，垫在她的身后，自己盘腿坐在她身边。

“谢谢哥哥~”涂山容容报以温柔一笑。

童磨的心思动摇，眼底的涟漪很快又消失不见。

“小容儿，你别出去了行不行？我们偷偷离开这里，你总是说钱不够，我有偷偷攒钱的~我攒了好多，我们离开这里不行吗？”他垂着眸，神色黯淡。

涂山容容揉了揉他脑袋，温和道，“听哥哥的，不过小容儿现在生病了，等我好一些，我们就离开好不好？”

“真的？”童磨眼睛一亮，翘首以盼，期待地望着她。

“真的，跟哥哥拉钩。”涂山容容伸出自己的小拇指。

“这是什么？”童磨歪着脑袋，好奇道。

涂山容容握着他的右手，“像我这样勾着小拇指。”

童磨照猫画虎地学着。

涂山容容用自己的手指勾着他的手指，“然后我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容儿要是不守信用怎么办？”童磨叫嚣着不满。

涂山容容上半身前倾，握着他的大拇指和自己的大拇指相碰，“那就盖章，谁都不许骗人。”

童磨唇角翘起，眼底含着真挚的笑意。

“这可是小容儿答应我的，不许再骗我了！”

“嗯。”涂山容容松开手。

童磨一把熊抱住人儿，头抵在她的肩窝处，闷闷道，“小容儿要是一直这样失忆就好了~”

貌似童真的抱怨，夹杂着内心的动摇和期盼。

“那可不行，这世上有坏蛋的，我得保护好哥哥不受伤害才行~”

童磨抬起头，直视着她，认真地思考道，“我保护小容儿不行吗？我是哥哥啊，哥哥保护妹妹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可是我比哥哥聪明，所以应该我来保护哥哥。”涂山容容微微一笑，笑容如同白玉兰花般清澈纯洁。

“我比小容儿聪明。”童磨固执地坚持。

“可是我知道103加24等于多少。”

童磨泪眼汪汪，失望地耸搭着耳朵，“你给我一点儿时间，我很快就会学会的，夫子已经在教了。”

“好啊~那我等哥哥学会的那天来保护我。不过在这之前，先听小容儿的话好不好？”涂山容容摸了摸他的发顶，柔声安慰。

“嗯嗯，我都听小容儿的~”童磨一下子就被哄好了，像个小孩子一样，难过走的快，开心也来的快。

“哥哥，你知道我的老板是谁吗？我在这里一般都要听谁的话？还有你刚才说的德川姐姐，我们是朋友吗？”涂山容容很快地接受了自己绿榕的身份。

“老板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小容儿很听德川姐姐的话。每晚她都会来找小容儿~”

“哥哥知道她在哪儿吗？我想见见她。”

“我也不知道德川姐姐现在在哪里。之前小容儿惹德川姐姐生气了，她说让你一个人好好想想，然后我们就不能出去了。”童磨窝心地戳手指，很是不开心，“我都开不开门了。”

涂山容容环视了眼房间，掀开被子，白色的里衣简单雅致，料子一看就不普通。

看样子，自己在这里混的不错。

只是——

她微微蹙眉，“我的脚···”

童磨大掌落在她的小脑袋瓜上，拍了拍，安慰道，“小容儿不伤心，不伤心，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说罢他就真的要去吹，涂山容容及时地拽住他，以防他作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画面感，茫然无措有了几分缓解，所有的空白都被她的笨哥哥填满了。

“哥哥。”涂山容容的眼底浮现着笑意，眉眼弯弯，唇角扬起一抹弧度。

童磨被她抓着双手，一动不动，“怎么了？”

“我的脚不疼，不用吹的。”

“真的？”

“真的。”涂山容容点头，莞尔一笑，“我只是想问问哥哥，我的脚是怎么伤的，我想不起来。”

“小容儿的脚吗？”童磨的视线转移到了她光着脚丫上面，“有位客人说小容儿做错了事，所以他要给你些惩罚才行，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客人做的？”

“嗯。”童磨的心情沮丧，“就是小容儿和德川姐姐你们经常提起的那位客人。你们总是会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我不喜欢他，这次好像也是因为他，小容儿你才睡了这么久，还不记得我了~”

“我记得哥哥。”涂山容容浅笑，“哥哥不用担心。”

“小容儿~”童磨鼻头红红，抽泣。

涂山容容在他马上要掉金豆豆的时候，及时地打断了他，“哥哥，帮我敲门，告诉外面的人，我想通了，好不好？”

“嗯嗯，我都听小容儿的~”童磨似乎也不知道她答应了什么，笨拙地起身，去开门。

他背对着女孩儿的目光中闪烁，阴谋盘算飞快地一闪而逝，麻木的微笑一成不变。

他可真期待小容儿的真哥哥见到自己这个假哥哥时候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可不要辜负他的一番煞费苦心啊~

我们来好好玩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