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怎么会是废话？你知道和刀疤星合作会有多少油水吗？”断刀流的大拇指轻轻抵住刀柄。

Caesar冷笑：“在我的队友面前扯这些，离间计低级的过分了吧？”

“离间计怕是找错对象了，你们外星人哪知道眼前这位混的有多么风生水起哟~”主力军化形的飞船姗姗来迟，随声附和，也不知道是帮忙撑腰还是在阴阳怪气。

断刀流神色自若，只是耸肩：“以后的事谁会知道呢？来日方长——至少，我的导师从未看走眼过。”

“你的遗言说完了？”Caesar的眼神锐利起来，他自始自终保持着俯视的姿态，因为他在身高方面是阿德里星人中的佼佼者的缘故，这让他在和人对峙时带有天然的威慑力。

况且，他也确实不在乎“敌对方”的生死——这是独属于暴力机器的残酷美学。

“看完这个再决定，如何？”断刀流一手持刀，一手从胸前的口袋中抽出一个卡片——不，那是学生证，封面大大方方地印着“宇宙特工学校”六个光彩光变（注1）的大字。

「宇宙特工学校？」

Caesar下意识朝小型飞船的方向瞥过去，神色顿时微妙起来——那可是全宇宙最出名的特工培养基地！

主力军现在体会到在线吃瓜的刺激，秉承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原则，他幽幽地来了句：“你们差点成为校友啊。”

断刀流眼神一亮，似乎捕捉到什么有趣的信息。

“还有这个——贵校与我校的合作协议，在下不才，担任这次两校交流的使者。”

Caesar现在的感受用两个字可以概括——头大!

宇宙特工学校和阿德里军校有往来，这点Caesar是知道的。他之前在枪械组装课上从埃米卡那里借来的课本就是由宇宙特工学校的教授编写，不出意外的话，阿德里军校的辅助兵和个别不打算进正面战场的主力军熬到毕业都会去宇宙特工学校进修。

雕刻凹印、光变图案、长老的能量邮戳……Caesar三年前毕业时就被授予中尉军衔，后来不到两年又升为上尉，他接触过各种形形色色的文件，虽说因幼年受到的教育不够，对文字内容敏感性不强，但各种防伪措施他可是比谁都熟悉。

事情远比料想中复杂。

学生证是真、合作协议是真，但不代表这些人的行动在阿德里军校允许的范围内。

Caesar很是头大：对战雷公怪前他一时脑热可是直接灭了将近一个排的死士……可那些黑衣刀客不可能出身宇宙特工学校，那么菜的只可能是刀疤星新兵——刀疤星总不可能和阿德里军校有什么联系，否则自己早就接到提醒了！

「不，不对！」

Caesar眉头微皱，快速整理思绪。

「如果是高层有人故意把消息截断……」

那么，毫无悬念，他将再次被送上军事法庭！

巨大的信息差让他骑虎难下。

「md，要是当初没被那疯女人盯上就好了……」

他死死攥紧拳头。

现在他确实如“那疯女人”所言，被“整”得不要不要的：信息闭塞、身体机能衰退、自我怀疑。

Caesar面色阴沉地将刀尖从眼前这个刀疤星人的脖颈撤开。

“协议书。”

“悉听尊便。”特工很从容。

或许是因为这里能量的辐射太强，或许是因为在人生低谷期被迫见证着新生代的崛起，或许是因为不定时要被推去体验禁闭室的黑暗和无声，或许是因为终于他乡变故乡，或许是因为一手带大的孩子很可能一直在将他当做晋升路上的垫脚石，或许是因为毕业后才发现年少时对于“守护者”的梦想只是妄想。

Caesar很烦躁。

■

月亮是掉在沙土里的烧饼。

星星是吐在石板路上的口香糖。

玫瑰是卫生巾上的经血。

鸟鸣是老兵趴在新兵身上的狗喘。

Caesar很想拉着目前唯一的友人回他们一起长大的地方看看，但是他没办法敲开那扇门，他猜他一进去就会发现关于自己的一系列情报正躺在房间的边角。

■

「这tm执行任务还带这么多支线的吗？」

Caesar这辈子最烦的就是看各种字多的东西，尤其是各种官方文档！

烦躁程度直线上升，他回过头，没好气地朝另一个主力军喊道：“喂，你，有处理过类似的事吗？”

另一个主力军隔好几米都感受到了Caesar极富穿透力的烦躁，有些幸灾乐祸。这就像做小组作业，组长一人负责90％的工作量，其他人只需要躺平——但是没办法呀，想要高回报就是要高付出啊——所以他作为组员摸鱼摸的心安理得。

“我是负责体力活的，他（辅助兵）还没毕业，肯定不知道啊。”小型飞船的屏幕上出现一张卡通的“无辜脸”。

「毁灭吧。」

Caesar觉得自己现在一定被折磨成了死鱼眼：如果自己将来有一天高血压，一定和最近的破事儿脱不了干系。

直觉告诉他，再拖下去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破事儿，于是他一手扶额，一手指着身后的通道，摆出长官打发他时的标准动作，有样学样：“拿着你的证件和协议书离开这里，使者不能杀，不代表不能打，阿德里就是这么民风剽悍！”

「毁灭吧！」

「关老子什么事，老子只接了清理污染的任务！去tm的长官！去tm的宇宙特工学校！去tm的刀疤星！老子干完这票就解放了，再您m的见！」

断刀流转动湖蓝的双眼，在这里起冲突不占优势，他不打没把握的仗，爽快答应走人。

“顺口提一句，我也觉得我的导师没有看走眼——一个人的反骨是藏不住的。”

擦肩而过之时，断刀流故意停下，扔下这句预言。

一直走到洞口，断刀流身上仍旧流淌着志在必得的自信，他低头望着合作协议书——他原本在背面附了宇宙特工学校未署名的推荐信，现在，推荐信被顺走了。

他早就知道，一个人的反骨是藏不住的。

“唉，可惜了，雷公怪还以为来这里的是战神的儿子。”断刀流摸着刀柄，“还是让我帮他一把吧！”

◆40.

“你应该知道宇宙特工学校和阿德里军校的合作协议吧？”Caesar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可以听得出他似乎在压抑某种怒气。

“你在和我说话？”主力军觉得太阳从北边出来了，“我没怎么上过文化课……那些东西我看不懂，我只管打架……啊不，伸张正义。”

“我在和你肚子里的那个说话。”

“嚯，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以为我怀上了！”主力军觉得Caesar说话越来越呛人了，不过倒是接地气了很多。

“关于合作协议，我知道的不比你多，Caesar专员。”辅助兵的声音经过防毒面具和小型飞船的双重“过滤”，已经听不出原本的音色，只能听出是个公事公办的活人在讲话，“你似乎很烦躁，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或许是“Caesar专员”的称呼提醒了他，烦躁的情绪稍有缓解。

“……没事了。”

“哈？”主力军在小型飞船的屏幕上显示出“一脸懵逼”的卡通表情。

“话说……我们这是要怎么清理污染？”主力军很坦诚，“说实话，我头晕想吐。”

“你撑得住么？”

“还好，不过怎么你和辅助兵小弟弟都跟没事儿人一样？”

Caesar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在脑内把同僚的状态和Arcas的对比，喃喃道：“奇怪，Arcas受战戟影响的程度好像比我们都严重。”

“那个很牛13的预备役新兵吗？他也来过这里？”主力军一下子来了精神。

“对，Arcas前脚被人引到这里后脱困，有人后脚就给我们扔来这个任务。”

“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咱们仨凶多吉少……我好像签了保密协议来着，你们呢？”

“我当着你们的面签的。”

“我也签了。”辅助兵的声音从小型飞船里穿出来。

“这tm怎么一股阴谋的味道……我家里可还有两个弟弟妹妹指望我供着上学呢，我可是拼了老命想争取在校留任的机会……”

Caesar在这点上倒是很乐观：“还好吧，灭口讲究干净利落，辅助兵是稀有资源，起码说明我们三个不是必死的。”

“大佬，你安慰人的方式真特别……”主力军哭笑不得，无语凝噎，“不是这么个算法啊——你们家里有什么大背景么？有的话请务必说出来，让我安心点！”

“孤儿。”辅助兵首先发言浇冷水。

“就当我是孤儿好了。”Caesar继续浇冷水。

“淦，巧了么，我也是父母双亡！”

“拜托，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Caesar不懂了，虽然他很想澄清自己的老爹还在人世，安全起见还是憋了回去。

“想不到父母双亡竟然成为我们三个的共同话题……缘分啊——个屁啦！我觉得我们都回不去了好吧！”主力军逐渐崩溃，“这是上级派炮灰送死的标准配置吧？”

“没关系，兄弟，往好处想，说不定这里只是闹鬼呢？”辅助兵欠欠地开着玩笑，伸手拍了拍飞船内壁，“Caesar专员都说了嘛，俺们辅助兵老稀有了，上头就算能舍得手下的命，难道还能舍得钱吗？”

主力军忽然想起一路上幼儿的能源核，“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

地势迅速下降，Caesar本以为是Kalo的杰作，但紧接着，他忽然听到了水声——更准确的说，是沸腾的水声。

不是河流的声音，不是海潮的声音，而是死水沸腾的声音，就像烧开水那样。

“等等，我们前进的方向，斜下方300米左右，有Caesar专员的能量反应。”辅助兵忽然出声。战戟吸收过可以产生屏蔽场的能量，所以他的感应能力大受限制。如果是在往常，还没下隧道时他就能发现敌人，现在这个距离才感知到，不知是否为时过晚……

小型飞船飞船的屏幕上显出“Caesar？”的字样。主力军很困惑。

“雷公怪！”Caesar言简意赅，瞬间进入备战状态。他前不久刚和雷公怪交过手，雷公怪身上必然有他的能量残留。

但雷公怪竟然会早早在这里，仿佛是笃定Kalo会被派来这里一样……

「可惜，赌错了。」

“撤吗？可以炸隧道。”这个辅助兵还没有上过战场，没见识过雷公怪的攻击方式，也没见过搏命状态主力军的能爆发出多强的能量，他只是学过「阿德里星人杀手」这个概念，第一反应就是“危险、快逃”。

苟到最后，应有尽有——这是他长期作为「弱者」总结的生存哲学。

但另两个主力军队友显然不这样想。

“开什么玩笑，军人理应完成任务！”或许是气温升高的缘故，额头有汗液渗出，Caesar的眼睛亮的可怕，他盯着前方就仿佛一头饿极了的流浪雄狮盯着角马，不自觉地舔着犬齿，“尤其是——报酬这么丰厚的任务！”

“md，我就知道——重赏之下必有莽夫！”主力军不准备反驳“报酬丰厚”这点。

战戟的辐射和金钱的诱惑，两个主力军和日常的状态判若两人，辅助兵一瞬间觉得两个队友疯了，直到他发现自己的嘴角也在上扬，防毒面具下的眼睛竟然也闪烁着狼子野心的光。

辅助兵最不缺钱，能从手术里活下来的太少了，人均收入反而远高于同等级的主力军，那么只剩一种可能了——战戟有问题，他们全都状若疯狂！

“冲吗？”辅助兵问。

“为了钱——呸，为了我们的忠诚与信仰！”

■

真男人就是说冲就冲——声音传播的太快，雷公怪不聋，他们不逃就只能选择把雷公怪带到他们的节奏。

辅助兵人肉定位，主力军在中规中矩的飞船形态的基础上直接增加两个外置大电锯，面对敌人，尤其是雷公怪这种写进教科书的、穷凶极恶的敌人，主力军们往往喜欢用最高科技的身体打出最原始的战斗。

无他，唯天性使然尔。

能量爆发，天空中划过一道蓝色的流星，流星上装着两把大电锯，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砸向雷公怪。

但雷公怪那么容易中杀招就不会是「阿德里星人杀手了」，数万次搏杀的经验在的大脑形成的突触快过莽夫打法的套路，在蓝色流星进入视线的刹那，紫色闪电已然在掌心凝结完毕。

而蓝色流星没有停止——尽管他也一定看到雷公怪掌心的雷电了。

在飞船和雷公怪的距离缩短到百米的一刹，铁链割裂空气的啸声骤然响起，熟悉的紫色身影不要命一般向雷公怪冲去，最终是荆棘条一般的铁链和Caesar能量爆发的一脚同时到达，硬生生修正轨道，将雷公怪连踢带绑，塞进两个大号电锯之间。

电锯轰鸣，血肉横【核谐】飞，时不时有组织块和骨骼卡在锯齿中，溅起点点火光。

如此剧痛使得怪物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显得更像“怪物”，雷公怪表情狰狞到如同地狱的恶鬼：“怎么又是你……！”

Caesar不留一丝喘息余地，空出一只手化形长刀，借着电锯的势头，手起刀落，金色的双爪脱离臂膀飞了出去。（注2）

这次的突袭， Caesar和另一个主力军均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没有给雷公怪任何发招的机会，残忍且利落。

他们不是“战士”，“战士”这个词总有种光伟正的修饰在里面，他们是“暴力机器”的一部分。

飞船载着断去双臂的雷公怪缓缓下降，此时他们身处一个巨大的半球形坑洞，头顶是看似坚固的岩层，半球形坑洞的底部立着小小的战戟，球面则是由无数螺旋，所以整个坑洞看上去也像一个被拉扯的蚊香。

Caesar和主力军同僚落地后就有种虚脱的感觉，刚才的能量爆发比以往消耗的能量大得多。

“……好强！”辅助兵还保持着四肢死死抵着飞船内壁的姿势，他肚子里翻江倒海，这感觉就像坐着的公交车一路翻下悬崖。

除此之外，还感受到同为阿德里星人却判若云泥的战斗力之差，队友是云，他是泥。

啊，这熟悉的“心态爆炸”的感觉。

“……要不要再补一刀之类的？”辅助兵扒着飞船的窗口，从飞船内部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外面，从外面看却只能看到一个黑底荧光蓝的卡通表情。

“呼……手都砍了，还能怎么补？”飞船累惨了，喘着粗气，这在当下的场景分外诡异。

“课本有写，雷公怪的愈合能力很强。”辅助兵回忆着他看过的资料。

“刺瞎眼睛怎么样？不算杀……”

“你是不是不太对劲？”Caesar艰难把气喘匀，辅助兵的反常让他忽然清醒了。

“似乎是。”

“我也发现了……呼，我们几个来到这里后，消耗的能量成倍增加！”

“而且戾气很重。”Caesar补充，但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仍然死死锁定着雷公怪，似乎有恶魔一直在他耳边低语，诱惑他去宣泄原始的杀戮本能。

“话说你们都没回答我，要怎么‘清除’污染啊？还有我们几个是不是已经被‘污染’了？”

“没有直接接触就影响不大。我知道怎么处理，你们两个在上面守好雷公怪，胳膊长出来就再砍一遍。”Caesar的双手恢复原状，主力军同僚化形出新的铁链绑住敌人。

“怎么‘清除’？”

“放更多的能量撑死它。”Caesar留下一个冷冷的回眸。

主力军被噎到说不出话来，他想不通，如果上头要重新重用Caesar，那么干嘛要让Caesar过来燃烧生命？谁都知道，就像自然界动物的战斗力常常由吨位决定，主输出位的战斗力也往往就和能量浓度挂钩。

「阿德里军校不养闲人。」

这是谁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主力军忽然意识到他们签订的文件是什么含义，身体快过头脑，他大喊：“Caesar！”

“我前些年在外作战的次数太多了，现在又要耽误好几年，等熬出来后黄金时期早就过去了。至于新生代的那几个小子——说实话，很强。”

“所以就趁着最后的机会大干一场吧！”

虽然平时也可窥见Caesar身上的力量感，但长期出于身体和精神双重高压之下的Caesar平时总有种丧里丧气的颓废感，现在他一头微长的紫发在空中狂舞，终于绽放出肆意张扬的姿态。

——

注1：就是类似人民bi的防伪处理

注2：砍手这点对应part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