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图书馆里，国外文学区处，周游望着一排排书脊上连成串的名称，神情呆滞。

缓缓地，她揉了把额角，眯着眼伸出手在其中两本前踌躇了一下，最后选了有所耳闻的《百年孤独》。

大概是被不少人借阅过，封面的边角有些皱褶，里头扉页泛黄，但其他页数都很新。她随意翻开扫了一眼，猝不及防扫到数十个长得根本记不住的名称。

三秒后，这本书被放回原处。

——……这主人公的名字得背诵吧？

贫瘠的文学底蕴让她望而却步。

半个小时以前。

图书馆入口。

简约的花纹雕刻在两边的石柱上，厚重的木门大开，并无太多装点，浓郁的知识气息却让这里穆肃庄严。

不远处的停车场，车牌号为12138的灰色小车刚熄火，从里面一左一右下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戴着深灰色的围巾，掩住了一点下巴，微微垂着眼，素白好看的面容上带着还未完全褪去的睡意。

她扶着车门，刚从暖气里走到料峭春寒，心想要不自己还是坐回去算了。

然而这注定是不可能的。

站在驾驶座那侧的人环着手臂，目光越过车顶朝她看过来，语气好像有些无奈：“周游同学，从我们下车到现在，你扶着门不关上已经超过一分钟了，请问你是打算抱着它睡觉吗？”

“……没打算抱。”周游抬眼，松开手，稍稍用力一推，“但是打算睡觉。”

她绕到另一侧的时候没忍住打了个呵欠，眼角沁出点泪花。

旁边的人看她一副仿佛席地就能睡的模样，没好气道：“不就早点把你叫醒了而已么，至于困成这样？你冬眠？现在也不是冬天了啊。”

周游慢悠悠吐出两个字：“春眠。”

“……”

“请问你春夏秋冬哪个季节不眠？”

“哪个都眠，一眠到底。”

“……看来你一觉醒来就是第二年啊。”

“嗯，要是再醒晚点可以睡到第三年。”周游点头，然后被掐了把耳朵。

“行了我知道了睡美人小姐，我下次不那么早把你吵醒了，麻烦跟我进去了成吗？”

大概是脑子还带点迷糊的缘故，冷不丁被偷袭的周游居然没有躲开，甚至在那只手收回去的时候稍微追着偏了点头，但那动作极为细微，以至于另一个人毫无察觉，转身转得干干脆脆。

周游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跟了上去。

“秦羽墨。”她说，“你走好快。”

两个人一前一后隔了两米的距离，对方的声音清晰传来：“再走慢点就真的没位了——”

“那就坐地上。”

“你不嫌冷？”

“除非坐火堆，不然哪都冷。”

言下之意坐地上和坐椅子一样冷。

秦羽墨被逗笑了，“非得贫嘴？”

秦羽墨步履匆匆，两步当做一步走，周游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跟着，竟是一点也没落下，甚至还能游刃有余的插科打诨，“没，可能我比较不讲究。”

可能是氛围刚好，她兴致正当头，便含着笑继续往下说：“你也可以选择和我一起不讲究”

“免了，我还是讲究点吧。”秦羽墨头也不回。

周游盯着那个背影，笑意盈盈地开口：“保不准，或许你下次——”说到一半，她却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般顿住了，话头戛然而止，仿佛过时的消声影片。

秦羽墨迈上最后一级台阶，正准备踏进图书馆，临了却因为她的反应转过了身：“嗯？下次什么？”

大概过了几秒吧，周游什么也没说，她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微微张着嘴嗫嚅了几下，站在台阶下方，微微仰着头望向秦羽墨——她们对视上的那一瞬间，秦羽墨垂在身旁的手指忽然很轻地屈了一下。

真是奇怪，明明只有几秒，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漫长到秦羽墨再次询问，周游才转开眼珠，用一种与往常别无二致的态度回答：“……我是说，或许你下次该看点时间，这样就不用坐地上了。”

闻言，秦羽墨的眼睫颤了颤——毫无来由的，她直觉对方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个。

但周游说完这句话便绕开秦羽墨往里走了，半点也没有要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周游路过的时候带起一阵细微的风，裹挟着很久以前，秦羽墨曾经在对方身上闻到过的某种花香，似有若无。

……

然后秦羽墨让她来挑几本外国文学，然后就有了周游现在面对一连串的英译中人名一个头四个大的局面。

她抱着手，跟某本书封上的人大眼瞪小眼。

——其实秦羽墨让她随便挑几本就可以了，但……

周游偏了偏头，终于舍得把目光从那位“外国友人”的身上挪开，放到了一旁的另外一本书上。她动了动手指，盯着书脊的时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几秒，才抽出那本薄薄的、连书名都有些童趣的书：《小王子》

周游直接翻开其中一页，一目十行。

末了，她的拇指在上面摩挲了几下，随后叹了口气。

手指压住了好几个字，抬起来的时候最中心却只写着：小玫瑰。

——只是她有私心，想给秦羽墨拿一本她曾经看过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