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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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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有些事不是你不念叨就不存在的,当天回去的晚上熄灯后,梁浔就感觉头有些晕。

梁浔晃了晃头,只当是自己的老毛病低血糖犯了,趁着没拉严实的窗帘一角摸过搁在床头的糖,嘎嘣嘎嘣地嚼碎了。

刚咽下那点嚼完的碎糖渣子,阖上眼,准备重新睡觉,突然有声在寂静漆黑的寝室里响起了。

“低血糖犯了。”

是靳斡在问。

这声音太突然了,梁浔被吓得差点骂出来,好在他克制住冷静的“嗯”了声,“怎么还没睡着?”

靳斡声音沾上了点惺忪睡意,显得倦怠又私人:“快睡着了,听到了嘎吱声,以为是进老鼠了。”

梁浔手搭在外面,侧过身,对着黑影道:“你才老鼠。”

话罢,梁浔没等到靳斡回话,以为这人是撑不住睡意睡过去了,也跟着阖眼,可刚合上,又听到阵模糊笑音,是很短的一下。

梁浔没放在心上,自认为是自己幻听了,可放下完这心理暗示,对床又传来声了。

“嗯。”

“……”

脸呢,你脸皮老鼠啃了?!

梁浔拳头有点硬,想从脑下掏出枕头砸过去,但又觉得大半夜的不睡觉玩斗殴太傻逼了,只能讪讪作罢。

梁浔收回手,气不过地下命令道:“闭嘴,睡觉。”

“好。”

一夜无梦,睡到天亮。

梁浔清早醒来手,靳斡已经不在寝室,这人最近跟打了鸡血的,梁浔还在熟睡中,就收拾好东西回班自习。

梁浔下床时感觉脑袋相比昨天更晕了,梁浔身体素质其实不错,上初中后很少生病了,便没在意,掬了几捧水往脸上招呼,感觉清明不少后去食堂吃了饭回班。

事实也证明,心存侥幸不可取。

上午两节课,上完第一节课梁浔昏昏沉沉的脑袋不见好转的脑袋终于让他认识到,他这是感冒了。

因为昨天扫甬道的寒风。

梁浔在心里把始作俑者孙瓒骂了个遍,捧着水杯正准备找个着力点支撑会,前桌八卦小分队的一声声兀地钻入日中。

“你今早看见孙瓒了吗?”是林其予兴致勃勃道。

“看到了,估计是惹上什么人了。”

林其予音量降低,都没压住那点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属性,“啧啧啧,还真是惨,尤其是下颌那,跟被人左勾拳右勾拳来来回回抡了十多下。”

梁浔厌烦的拧起眉头,思考起要不要把林其予揍一顿,但他现在生病了,心情不好,手下没个轻重,很可能把人给打残了。

还是算了吧。

梁浔思忖完,靳斡冷冷淡淡的声响了,“小点声。”

话罢,林其予和谷阳曜纷纷打住。

梁浔眉头舒展几分,捧着水杯脑袋开始往下滑,还没滑倒头,额头突然抵上了个不算柔软但带着温热的东西。

梁浔勉强掀开眼皮,看了眼,又和上。

哦,原来是靳斡的掌心。

等等?!

什么东西。

梁浔登时睁开眼,直起身,正打算说什么,靳斡却抢先道:“感冒了?”

虽然是问句,但靳斡声线平平,显然是下完了判断。

梁浔生病心情烦躁,扒拉开靳斡手,说:“离我远点。”

靳斡缓缓收回手,“有药吗?”

“吃什么药。”梁浔忍着郁结解释说:“挺挺就过去了,就当锻炼身体了。”

“……”

神锻炼身体。

靳斡已经对梁浔的脑回路无力吐槽了,拉开椅子道:“我去给你买药。”

梁浔踹了脚靳斡凳子:“别和我说话。”并没有感到阻力后浑噩地睁开眼,发现靳斡已经不在座位了。

想到这人说得去买药,梁浔暗骂了句,靳老妈子。

人不在了,梁浔重新爬回桌子上,眯了个五分钟上课铃就响了。

梁浔睁开眼先是掠了眼靳斡空空如也的座位,才去看正往讲台上走到老师,同时也在心里吐槽不止。

都说不用买药了还买药。

真是闲出屁来了。

老王可是个不好惹的主,迟到八成可能得罚站一节课。

吃力不讨好的事,也就三百六行的靳哥愿意干了。

靳斡不知道跑到哪去了,都上课十五分钟了,这人才姗姗来迟。

“咚”敲门声响了。

梁浔掀了眼,看见正拎着个小塑料袋的靳斡。

台上吐沫横飞的老王忽然停了声:“干什么去了?”

“买药。”

老王在靳斡手上转了圈,难得的好说话:“回去吧。”话罢,又一板一眼地教训起来:“你们这些个小年轻的就是不知道照顾自己身体,中旬就入冬了,还敢穿着单衣蹦跶,袖子还撸到小臂,怎么,是要去插秧?”

班级人登时低下头,检查衣袖。

靳斡回去时,扫到这人露在外的小臂,说:“衣袖放下。”

梁浔边说事多边放下衣袖。

放完,靳斡也打开药盒了,扫到梁浔没水的水瓶,把自己装满水的水杯推梁浔,嘘声下令道:“吃了。”

“不吃。”梁浔瞧了眼靳斡水杯。

靳斡只当这人是有洁癖,摸过梁浔水瓶,拧开自己瓶盖,作势要倒水。

梁浔瞥扫到相触的瓶口,登时把握住靳斡手腕:“干什么。”

靳斡水杯拿到桌下,正准备倒水,这突如其来的外力让他手一个踉跄,流出瓶口的水霎时淅淅沥沥的洒了一身。

梁浔脑袋发昏,见水洒了,条件反射摸过桌上纸巾胡乱往靳斡洇着水的衣服上擦。

梁浔手下是个没把门的,脑袋发涨,动作也混乱,正擦着一半忽然被人扼住了手腕。

梁浔不耐地质问:“干什么?”

靳斡没吭声,只看被他捉住的手。

梁浔顺势看去,发现自己的手正搁置在靳斡的下面。

再一看,那快明显比其他地方颜色更深些,明显是湿透了。

“……”

梁浔手缩了缩,登时觉得脑袋更晕了。

见人知道了,靳斡正打算放开梁浔,还没动,两个粉笔头冷不丁地双管直下,一前一后打中梁浔和靳斡。

老王君临天下般怒骂道:“嘀嘀咕咕干什么呢?!忍你两好半天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要不要我把讲台让给你两上来讲!让我们也乐呵乐呵!”

梁浔脑袋是一团浆糊,他抵了下太阳穴,拖拖拉拉地使出道歉三件套道,“我错了老师,再也不敢了,也不会有下次了。”

靳斡也跟着重复了遍。

老王冷哼声,这才算过去。

梁浔晕头转向地撑着书本瞥了眼靳斡,见靳斡对那块湿了的区域视如无睹,神色自若的重新倒水。

这回梁浔学聪明了,借着书本遮挡,哑声道:“别瓶口相对,传染。”

靳斡看了梁浔眼,按他的吩咐瓶口间留了些距离。

到了接近半瓶的水,梁浔才终于把这点药咽下。

下课后,八卦小分队再次来临,林其予朝着靳斡挤眉弄眼道:“靳哥,梁哥,你两上课在说什么悄悄话?”

趴在桌子上的梁浔耳朵动了动,脑子直发涨,想睡会儿偏偏始终跟作对似的留几分清明在外界。

不就摸个那什么吗,都两男的有什么大不了。高中住寝时,同室友洗澡没带衣服,帮忙的人进浴室趁机来个鸳鸯戏水,大大咧咧的遛鸟都是常有的事。

梁浔如此想着,收起了那丝清明。

“没你的事。”靳斡直接四个字给林其予打发走了,接着对梁浔黑色的后脑勺道:“额头有点热,第二节课没有降低,就去打点滴。”

梁浔懒得回他,直接装听不见。

靳斡对梁浔的尿性一清二楚,深知这人是懒癌晚期无药可救了,也没指望他能回个“嗯”字。

吃完退烧药,梁浔第二节额头冒了不少汗珠,但也仅限于好了点,在出了汗液的没几分钟后再度烧了起来。

靳斡见梁浔眼皮耷拉着,手伸到梁浔面前,贴了贴他的额头。

靳斡手背冰凉,梁浔难受得要命,现在终于有了点带凉气的东西,舒服地阖了下眼,完后才想起这是什么东西。

梁浔一个激灵直起身,拧眉起眉,满脸的躁郁之色:“我不是让你离我远吗!怎么?你也想感冒!”

因为在课上,梁浔声音压的低,又加了感冒的因素听起来格外沙哑,到少几分平日里放狠话的威胁之味。

靳斡没把梁浔的话当回事,收回目光低头看眼手机,接着道:“课间□□和你去挂水,省得严重。”

梁浔对靳斡擅自做主的太多感到不满,眉头逐渐加深,总感觉靳斡有些草木皆兵了,发烧又不是什么大事,总不可能给人烧傻烧死了吧,挺一挺生就过去了,梁浔每回都是这么过来的。

梁浔在心里诽谤了个全,却没说什么拒绝的话。

老王吐沫横飞了一个点后终于伴随着下课铃声停了下来。

梁浔感觉自己温度没有减弱的趋势,相反还越来越严重,光是站起身时就跟他犯低血糖的症状一样,晕晕的,眼前跟有重影似的。到现在梁浔也知道光凭自己是挺不过去的,只能认命跟靳斡走。

靳斡没立马走,只道:“再等我七八分钟。”

梁浔难受的问不出还,只“嗯”了下。

梁浔迷迷糊糊的趴了个五分钟,靳斡就回来了。

梁浔脸蛋正贴着桌子降温,听见凳子拖拽过地面的声音,勉强转了一下,侧目靳斡拎着个黑色塑料袋,“什么?”

靳斡没回答,自顾掏出个黑色长到脚踝的黑色羽绒服递给他,“把这个也穿上。”

梁浔没好心当驴肝肺,接过一板一眼地穿上后,忽然貌似很随意地问:“你刚刚回寝室楼取的?”

靳斡看了梁浔眼,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梁浔心就倏忽动了下。

梁浔垂头穿上衣服,正要往出走,又被靳斡叫了回来,梁浔立着领子还没问做什么,只见靳斡又拿出个黑色毛绒线帽和灰色围巾。

梁浔:“……”

“你要给我打扮成爱斯基摩人吗?”梁浔声音藏在领子里,显得闷闷的,一点都听不出他本人音色里自带的讽意。

“还有心情开玩笑。”靳斡声线没什么起伏,递给梁浔帽子。

梁浔莫名觉得靳斡这话是夹着丝凉气,自顾自带好帽子,正要摸过围巾,靳斡已经把羽绒服自带的帽子扣在毛绒线帽上了,打眼一看,就发现梁浔脑袋大了一倍不止。

靳斡冷着脸,拎着围脖绕过梁浔给他老老实实的围上。

梁浔热得难受,想往下拽拽,被靳斡一个淡淡掠过的眼神手收住,刚放下,才想起自己为什么要听靳斡的话。

恰逢林其予终于被后面动静扰得回头,正瞥见靳斡再给梁浔戴围巾,被眼前的诡异场景下了跳,嘴又比大脑快一步:“奇迹……梁哥?”

“……”

梁浔轻飘飘地觑了眼。

林其予立马打住:“你们这是做什么?”

正好靳斡也在前面围巾打上了结道:“校医室没人在,出去挂水,和老徐说了。”

梁浔愣了瞬,和方才一样的感觉不请自来的又出现了刹。

靳斡不知道梁浔在想什么,顺手从桌肚里摸过一把糖,揣兜里,说:“走吧。”

“哦。”梁浔声音发懵地点头,出了后门。

靳斡看了眼包成粽子的梁浔,在心里悄声添上一句。

不是奇迹梁哥。

是奇迹……小浔。

*

一中的周边配套设施齐全,身为百年老校,在多年的发展中,以一中为中心以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延展出了完整齐全的商业街。

两人都没去大医院,大医院手续多,不如小诊所来得方便,两人直接去了一中前街的家私人诊所。

诊所在二楼,楼梯很长,窄窄的一条,仅容一人通过,靳斡让梁浔走在前面。

走过楼梯,来开门,诊所才完整暴露早视野里扑面而来的就是药味。

诊所里人很多,三五成群坐在一起,男女老少都有,都挂着水。

梁浔看到极为孤零零挂水的人,不明状况地回了下头,这一瞬间回头却刚好被靳斡捕捉到。

他问:“怎么了?”

梁浔摇摇头,说不上来,就是想回头看眼,是有人就好。

“又来了?”坐在诊室台的一戴眼镜的中年女医生说:“是耳朵又——”

“没。”靳斡及时打断,看眼梁浔道:“我朋友,发烧,挂个水。”

梁浔听见被着被截断的话,不太满意地磨磨牙,有什么是他不能听的。

医生观察了几眼梁浔的脸色,就去后面配药了。

梁浔和靳斡挑了个靠边靠窗位置坐下,才一会儿,大夫就拎着药过来,给梁浔输上液。

梁浔是个懒癌晚期的家伙,长款的羽绒服拉开,输上液后就松松懒懒地握在凳子上,惯来没温度的眼睛因为发烧,眼眶微红,又因为暖气而眯着,像是一只半冬眠的狐狸。

靳斡和老徐在微信上说明了情况,扫了下梁浔。

这人里面是件黑T打底,靳斡估计梁浔这段时间应该瘦了不少,领口已经宽宽松松了。

靳斡坐姿端正,比梁浔高处一小节,本这个角度,刚好能看清梁浔深陷的锁骨,完全没几两肉。

靳斡手搓了搓,虽然梁浔之前是挺瘦的。

三个点滴,打到第二瓶时梁浔嘴里泛起点苦味,表情有点难看。

靳斡大约是瞧见了,摸出事先准备好的糖,都给梁浔移了过去:“这药打时间长了最苦,含着点。”

梁浔愣了愣,没想到这人这么细心,但一想到这人毕竟是三百六十行的靳哥,从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家就开始打工,怎么可能不细心留心。

梁浔恹恹地“哦”剥开糖皮,酸酸甜甜的柠檬味在嘴里爆开,压过来那抹瑟瑟苦味。

梁浔心一动,又剥好一块鞋尖踢了踢靳斡,见人偏过头,下巴倨傲一扬,“张嘴。”

“什么?”

趁靳斡张嘴说话间,梁浔空余的手已经带着糖果塞进靳斡嘴里。

靳斡没料到梁浔会搞偷袭,不免有些怔忡,但梁浔可不管,直道:“甜吗?”

“嗯。”靳斡看着他,言辞总是带着真切:“很甜。”

“甜就好。”

话罢,梁浔拍了拍靳斡,道:“我有些困,你帮我盯着点。”

“睡吧。”靳斡说着,给他拢了拢羽绒服,把他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

得了话梁浔便安心入睡了,他这觉睡得舒服,醒来时睡意还没褪下,抬头看了眼水,不解道:“怎么还和方才一样?”

问完,一转头就对上靳斡一言难尽的眼神,他说:“这是第三瓶,最后一个,你睡了半个点。”

梁浔心里诧异,但面上不显,只干巴巴道:“……行吧。”

梁浔很惊讶,或者说他对这种情况很惊讶,因为这是他从来没有发过的。

梁浔虽然不爱打针,但真严重了也会去诊所,几乎每次都是自己一人,再困也没有睡着过,哪怕诊所只有他一个人,大夫会看着,叫他安心睡一觉,梁浔却也是无法阖眼。

偶尔几次沈寂为陪他,有沈寂为在,梁浔能浅眯一会儿,但几乎三五分钟就能醒一次,每次他都以为自己睡了很长时间,可低头一看时间发现却不尽然。

看药拔针晚了些没什么,顶多出点血,或是再打一针,梁浔不怕留血或是重扎,他是没办法安心。

说白了,还是信不着。

但,他为什么在靳斡身边能睡着。

是因为,他是……靳哥吗?

“靳哥?”梁浔喉间压着声,短暂地试探地用满腹狐疑的口吻唤了出来。

靳斡抬头看药的动作一滞:“怎么了?”

梁浔很少这么叫他,除了在孙阿婆家的那一晚,这二字在梁浔口中反而更多地成为了调侃。

只是,现在嘛,总觉得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没事。”梁浔继续欲盖弥彰,声音恢复了如常:“没事就不能叫了吗?”

靳斡登时无话可说了,只当梁浔心情阴一阵晴一阵,回道:“随你叫。”

梁浔“切”了声,心情又阴了,侧过身子不去看他,满不在乎地扔过去三个字:“谁稀罕。”

半瓶水打得快,大夫给梁浔拔完针,开了两盒药:“营养不良、低血糖、免疫力低,早餐是不是不常吃?”

梁浔还没回了,靳斡却比这个当事人还了解:“不经常吃,兴致来了吃一回。”

大夫点头,“早饭必须吃,你这低血糖不是一天两天,除此之外,这次病毒严重,和你这营养或多或少有些关系。”

梁浔装乖说:“知道了。”

走出诊所后,靳斡把两盒药踹进梁浔宽大的羽绒服口袋里,说:“回去后我每天给你带早餐,你负责吃。”

梁浔凉飕飕瞥扫着他。

靳斡没回话,忽略着眼神说:“只要你别懒得吃饭就行。”

梁浔挂完水,精神气和脾气一通上来了,又开始犯老毛病了,不管是什么话,总之到这人嘴里就是变了味:“你是我爹吧?”

梁浔想了想,又添上句:“是不是我还得管你叫声靳爹?”

“………………”

作者有话要说:男朋友没当上,倒是先当上“爹”了,让我们恭喜靳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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