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咋回事儿？”
杨咏晴吞吞吐吐，她好不容易快忘了刚才的糗事儿，没想到周远又提起来问。
“刚才刘厂长在这儿，我不好详问，可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你不是和大炜一起上夜校去了吗？怎么没一起回来？大炜呢？他去哪儿了？天这么黑，你俩咋没一起？”
“怎么，他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啊，我从宿舍里出来，他人还不在，这刚才出去也没碰见他。他去哪儿了？”
“那他……”
杨咏晴立刻四处张望，现在已经快10点钟，厂区里人不多，她本能地想抬腿往外跑，却被周远拉住。
“怎么了？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找他，他提早放学走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
“他么，一个男的，夜里也不怕，可关键是你，你怎么会和刘厂长一起……”
此刻杨咏晴内心焦灼烦闷，她既挂心代佳炜的安危，也心烦刚才同刘致和的肢体接触，然而周远丝毫没有意识到，仍在一个劲儿地追问，终于，她忍不住爆发了，“我说了，是误会、误会！我刚才认错人了！！你怎么还问，还问？！”
周远当即愣住，他从没见杨咏晴这个样子，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温和的，从没发过脾气。
杨咏晴当即意识到不对，立刻道歉：“对，对不起，周远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心里很烦，我……”
看到她这样子，周远忽然感觉心头似针扎般的痛，他忙摆手：“没，没有，是我不好，我不该一直问……”
就在这时，有人从身旁路过，“佳炜？”
“大炜？”
两人同时喊出，他们惊讶地发现那人竟然是代佳炜，忙上前扯住他的胳膊，问：“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小晴，阿远，是你们。”
“大炜，你怎么……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快来坐下。”
周远伸手拉住代佳炜的胳膊，三人刚要坐在花坛边，突然听见不远处有悉悉簌簌的声响，紧接着传来一对男女刻意压低音量的说话声，“你干嘛啊，别毛手毛脚的。”
“嘻嘻，你这小手可真光滑哩，让我摸下又不少什么的。”
“你放开，放开！”
这个声音如此熟悉，杨咏晴和周远立刻看向代佳炜，这个时候他“腾”地一下站起身，直接冲过去，两人立即跟上。见路旁有一个粗树棍，周远顺手捡起握在手上。
宽大树木丛里的两人仍在悄悄说话，丝毫没意识到有人过来。
“我不放，不放。嘿嘿，老子马上要当厂长了，以后你跟着我尽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嘻嘻……”
“你再不放我可喊人了啊……”
“喊吧喊吧，你……”
突然“嗵”地一声，胡辉被踹到在地，紧接着雨点般密集的拳头砸在他身上，代佳炜俨然疯了一般，死命捶打，而与此同时，周远手持树棍，见缝插针地狠狠抽打。
“嗷！啊！是……是谁啊？是谁？！！干嘛……打……哎哟，哎哟，痛死我了！快来人啊！救命啊！杀.人了！！”
胡辉躺在地上一边抱头乱窜，一边痛苦哀嚎，杀猪般的嘶吼声响彻厂区。片刻功夫，所有宿舍门齐刷刷打开，人似浪潮一般涌出，纷纷朝这边跑来。
胖婶儿一手拿衣服往身上套，一边朝这边飞奔，脚下鞋子仓惶间甩掉一只，她也顾不得找。拐弯时，差点绊倒自己，“让我看看，是哪个挨千刀没王法的在打我弟，不要命了。老娘今儿跟他拼了！啊！！”
她像只牛一样，弯腰想用头撞代佳炜，然而临到近前代佳炜一撇身，胖婶儿硬生生撞在树上，她身材肥胖，起身艰难，索性坐在地上嚎啕，连哭带骂，“天哪，这是什么世道啊？！堂堂副厂长被两个小兔崽子暴打，还有没有天理哪？你，还有你，你们，都还干看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他们分开！”
不曾想被她指到的那些人并未上前拉人，反而是接连后退几步，使得原本被围的一个小圈子瞬间按扩大好几倍。
“你们他妈的都还愣着干什么？要出人命了啊！哎哟，我的老天爷啊，这可咋办啊？”
胖婶儿手拍大腿，咒骂声不断，眼下她真是一点法儿也没有了。
那边代佳炜和周远仍在奋力暴打，胡辉痛嚎的声音却小了许多，只有时不时地几声闷哼。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句，“出这么大的事儿，得赶紧告诉刘厂长，还有，得报警啊，别真的闹出人命了。”
这才有几个人陆续离开圈子，而高婶儿像是刚刚挤进人群里来，她蹲在胖婶儿身边，兴奋地说：“胖姐，胖姐，你别担心，我报……”
“啪！”
响亮的一巴掌不期然甩在高婶儿脸上，胖婶儿朝她脸上啐口吐沫，“你他娘的怎么才来？快扶我起来！”
高婶儿讪讪然，却只得慢慢伸手扶胖婶儿起来。
“好了，佳炜，周远哥，你们停下。”
刚才围观人的话给了杨咏晴提示，她担心再这么打下去，胡辉真的会没命，赶忙上前劝阻。
周远扔掉手中仅剩下一小截的棍子，又往胡辉屁股上狠狠踹两脚，“老子生平最恨耍流.氓的人，臭不要脸的，今儿遇到我们，算你倒大霉了。”
此言一出，人群哗然，大家伙儿纷纷看向站在一旁呆若木鸡的谢萍，刚才他们还在猜测为什么一向温和的代佳炜会突然死命揍胡辉，联想到他和谢萍之间几乎明示的恋情，众人心中当即了然。
从始至终，谢萍呆站一旁，未发一言，未动一下，变故发生的太突然，她显然懵了。
她分明记得几分钟前胡辉正跟她拉拉扯扯地胡闹，怎么一转眼，身旁乌泱泱围满一堆人，个个都对着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好了，佳炜，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没命的。”
话音刚落，一阵警报声由远及近传来，众人纷纷叫嚷：“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这时，不光杨咏晴，就连周远也来劝阻代佳炜，两人一左一右将代佳炜拉开。
“王二羔子，短命鬼，警察来了，饶不了你们！”
胖婶儿双手插腰，气势威严地痛骂：“非得抓你们进去判刑不可！你们就好好蹲监狱，吃牢饭吧。”
看到有人要扶胡辉起来，她赶忙制止：“干什么，干什么？！不要扶，不要扶！让警察同志们看看，我可怜的弟弟被他们祸害成什么样了。哎哟，辉啊，我可怜的弟弟哟，被打成这样……”
胖婶儿扑到弟弟身边，手拍大腿哭嚎不止。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两个身穿警衣的人走进来，严声厉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儿？！还有，”
回头扫视人群，“谁是这儿的负责人？”
这时周远走过来，站在警察面前，刚想要开口，胖婶儿立刻嚷叫起来：“警察同志，青天大老爷哎，你们可算来了。这两个兔崽子挨千刀的无缘无故打我弟，瞧瞧，瞧瞧，把我弟打成什么样儿了！我可怜的弟弟哟，你们可得给我们做主啊！快把他俩抓起来，拷上，拷上！”
“行了，好好说话！”
一个警察打断胖婶儿的话，转头问周远，“你叫什么名字？是你，还有你，”
他指着代佳炜，“你们两个打的人？为什么打架，老实说！”
另一个警察上前查看躺在地上的胡辉，只见他鼻青脸肿、嘴角流血，躺在地上哼哼，看来伤势不轻。扭头对自己的同伴说：“得叫医护人员来。”
看来事态严重，正在盘问的警察又严肃许多，他朝周远和代佳炜厉声喝问：“到底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打人？老老实实说！”
杨咏晴一颗心瞬间揪到嗓子眼，她满是不安地看着周远和代佳炜，很担心两人会真如胖婶儿所言的那样，被警察抓走。
“警察同志，”
张德从人群里挤进来，他原本想要同警察握手，然而人家只是看他一眼，并不做理会，张德顺势介绍起身后的人，“这是我们的厂长，刘致和。”
警察神情这才稍稍缓和些，朝刘致和伸出一只手握了下，“你是厂子里的负责人？厂子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儿，怎么才来？”
“喝了点酒，也是刚刚得到消息。”
刘致和不紧不慢地说，奉上烟，警察摆摆手，“不用，办公要紧。”
转头看向周远，“到底怎么回事儿？好好说！”
“是这样的，警察同志，我们几个本来坐那边聊天，听到这边有人喊叫，一跑过来，发现胡辉那个臭流.氓正在调戏女孩子，我俩没忍住，就下手了。”
“调戏谁？”
大家伙儿看向谢萍，警察立刻向她走过来，“是你吗？他说得是不是真的？”
谢萍仍像是没回过神来，瞪着茫然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一切。
“胡说！胡说！哎哟，青天大老爷啊，你可别听那小兔崽子浑说，我弟好好一人，怎么可能……”
“没问你，不要答话！”
警察厉声制止，胖婶儿当即闭嘴，他指着周远，再次看向谢萍，“他说得是不是真的？”
谢萍眼珠动了动，看看警察，看看周远，看看四周人群，却仍是闭口不语。
“你快说啊！”
胖婶儿气急败坏，从地上艰难爬起身，想要拧打谢萍却被警察拦住，她只好嚷叫，“你快说啊，不然我弟就要被你害死了。”
这时谁也不曾注意到，一直躺在地上的胡辉忽然动了动身体，嘴里接连“哎哟”唤出声，“警察同志，我没有，我冤枉啊，我跟她搞对象呢，咋可能是耍流氓？你们千万不要被骗了啊，哎哟，哎哟，疼死我了，一定把那两个小畜生给抓起来。”
“你说谎！警察同志，别信他胡说，谢萍怎么可能跟他处对象？谢萍是我好兄弟代佳炜的女朋友，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他这是为了脱掉“流.氓”罪名故意说谎。”
“我没有！哎，”
胡辉一下子从地上做起来，扯到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我俩才刚开始处呢，是真的，警察同志，她说干不动重活，还找我帮忙换了工作。”
“我作证，我作证，警察同志，这女的就是跟我弟处对象呢，她不光跟我弟黏糊，还说过以前的男朋友家里不同意，是不作数的。”
“是的呢，是的呢，警察同志，小情侣拉拉手很正常，咋可能是耍流.氓？你千万别听他胡说，他就是故意殴打伤人，这是重罪啊，快把他俩抓起来！”
周远不服，同他们争论起来，一个坚持是耍流.氓，一个非说是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