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了一夜，肚子里那点货早没了，这会儿突然感觉饿的没力气。

想起昨晚隔壁李寻他妈让他等会儿去他家吃早餐，林野皱了皱眉。

去她家吃早餐他是肯定不会去的，尤其是那谁还在家里。

他不想看到一整晚在梦里一直冲着他说我见你哭了的人，大清早又看到。

好不容易从被人看到哭了丢人的场景里跳脱出来，他不想破坏自己一天的心情。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揪着他问昨晚有没有看到自己哭。

如果他说没有，自己要怎么回答？这不直接暴露自己哭过。如果他说有，又该做怎样的反应？破口大骂？还是直接动手？

想想怎么都像在自己挖坑埋自己。

连刷了十几个视频，跟能猜透内心活动一样，视频接连推送了好几个美食视频，本来觉得饿，这下就更饿了。

饿得下一秒能把桌子椅子腿儿什么的啃了。

林野把手机扔到一旁，决定自己去弄。这一片早餐店，林野看到门脸儿就倒胃口，都是在门口支着锅，油盐酱醋用碗装着，就这么暴露在外面，不管有没有车经过，林野都会觉得里面掺了不少灰和细菌。

家里早上外婆给煮鸡蛋配碗杂粮粥，说不上好吃，但干净。

杂粮粥他是不会弄，煮鸡蛋应该还是可以的。

进厨房拿锅子装水，拧开燃气灶，火歘地蹿出来，吓得林野手一缩。

打开冰箱发现没有鸡蛋？

拿出手机打算问问外婆鸡蛋在哪？号码拨出那瞬，他又挂断了。

算了，不吃了。

把燃气灶关了，林野回了房间，一通忙活，发现自己又没那么饿了。

不过还是得吃点儿，他可不想再低血糖，就算不晕倒，滋味也不会好受。前几天买的零食还剩点儿，林野撕开包薯片，靠着床头，慢悠悠吃着。

吃完薯片，又啃了大半包饼干，林野看了眼时间，给屈元发了条请假信息过去。

屈元信息回的很快。

“不批，吃了早餐来学校。”

靠，请假为什么又不批了呀？林野下床，清清嗓子，找个听上去不太舒服的音色准备给屈元打电话，敲门声响起。

肯定是隔壁来叫他吃早餐的。吃了一包薯片和大半包饼干，林野感觉差不多饱了，这个早餐吃不吃都无所谓了。

他有点儿不想去开门，怕等会儿对方热情地拉他，会很很难拒绝。门还在响，而且一声比一声要响，大概门外人觉得自己一直没动静，在屋里出了什么事情吧。

会不会自己再晚点儿，120都得到楼下？林野心想。

“来了。”林野走出房门，应了声。

看到敲门人，林野直接想把门摔对方脸上。

怎么会是他！

靠，简直是…

你哭了。

我看到你哭了。

林野脑子里又想起这话，脸色顿时有些不好，在对方还没说话之前，咬牙道：“我不吃早餐。”

说着便要关门。

但没成功。

李寻大清早被老妈强行叫醒，以为有什么事，结果是让他来叫这小子吃早餐。昨晚就不该提醒老妈让她把早餐给少爷送去。

少爷见到他的表情，不用看都知道不会太好。李寻手抵着门，没什么表情地说：“去吃早餐。”

林野推了推门，没推动。他瞪着李寻，拧眉道：“听不懂人话吗？我不吃。放开！”

李寻虽说脾气变好了，但也没好到别人凑到面前骂还能无动于衷，尤其对方还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我再说一遍，你吃不吃？”

“不…吃。”林野回答的很干脆。

李寻一脚踹在门上，发出一声闷响，同时，手伸了进去，一把揪住林野的衣领，用力一带。

林野没有防范，耳边还是门被踹发出的闷响，人已经被带出了屋外。

事情发展太快，林野出门后脑子还是懵的，在李寻拽着他手臂往他家走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操，你放开我。”林野怒火从脚底往头顶窜，感觉头发都烧着了，依稀能闻到空气里有烧焦的味道。凭自己打拳的经验，林野拽紧拳头往李寻腰间呼去。

“就你这点三脚猫的拳脚，再练个十年八年，也未必打得过我。”李寻躲都没躲，用手掌直接接住林野的拳头，嘴角微微一勾。

“你他妈放开我。”林野怒吼，抽出拳头再次往对方肚子进攻。

李寻眉头微挑，拽林野胳膊的手往下一滑，握住他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掰，林野拳头还没落到他身上，人就矮下去几分。

“放开我。”林野扭头看着他，眼珠子都在喷火。

李寻没什么表情，像押犯人那样，拧着林野的胳膊，推着他进了家门。

老妈在厨房一通忙活，饺子馒头面条，弄了有三四样，摆在桌上。

“哎哟，李寻，你做什么！”老妈从厨房出来，见这架势吓一跳。

在老妈上来前，李寻微皱了下眉，说：“妈，你别管。”

“怎么了这是？有话好好说不行？李寻，你多大人了，跟个小孩计较。”老妈说。

李寻推着林野走到餐桌前，对老妈说：“不是我计较，是他欠收拾。”

林野哪受过这种屈辱，气得面红耳赤，冷白的皮肤像染了胭脂，平白添了几分艳丽。

“有本事，下去打一架。”林野怒道，“趁人不注意，算什么男人。”

李寻用脚勾住旁边的椅腿往林野身后放，然后踹了下林野的腘窝，林野膝盖一软，坐到了椅子上。

手臂上的力道松了，但肩膀上多了一道力，李寻站他身后，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吃…”李寻打了个哈欠，“不吃别想走。”

老妈在一旁着急，拉了拉李寻，说：“李寻，到底怎么回事？你这…”又转头看着林野，“小野，有话好好跟舅舅说，舅舅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舅舅？他算哪门子舅舅？

林野坐着没动，脸色铁青，也没拿筷子，双目通红，看着好像下一秒就得哭出来。

“李寻，你大清早的…”老妈转头拉了拉李寻搭在林野肩膀上的手，说，“你让小野好好吃早餐，放开行吗？”

李寻叹气：“妈，你就别管了，让他这样吃。”

老妈拉了几下没拉动，有些生气，朝他胳膊上甩了两巴掌，拿起筷子往林野面前的碗里夹蒸饺。

“小野，你别理他就是了，奶奶早上包的饺子，鲜虾馅的，快尝尝好不好吃。”

林野现在一肚子火，哪还吃得下，但看到李奶奶热情的笑脸，心里又隐隐觉得不好意思。他其实很想把桌上的汤面往身旁人脸上泼，又觉得当着长辈的面，人家还请吃早餐，泼面掀桌子教养让他不允许这么做。

见林野没动，肩膀上的力道又压了压。

今儿这早餐要是吃了，林野就跟他姓。

老妈见林野没动，又嗔怪地看了李寻一眼，李寻不为所动，继续压着。

“哟，婶儿，早上好。”门外说话人声音尖锐，落音尾字上扬，听起来像带着笑。

“锦翠。”老妈有些吃惊，“你大清早…吃早餐了吗？”

女人穿着条修身连衣裙，皮肤光滑，但眼袋有些大，看起来很疲惫。

林野余光扫了眼这个女人，不认识，估计是哪个邻居。

“吃了才过来的。”叫锦翠的女人说道，“我妈住院，家里也没人照顾，我就过来看看。”

李寻就算面对林野的恶语相向生气动手嘴角都是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见到锦翠，唇线抿成直线，只朝对方点点头。

金翠打量了屋里一眼，才想起什么似的，走进来，指着林野说：“这是我那外甥吧。”

老妈笑笑，点头。

“哎哟，长这么大了呀。”锦翠尾音又扬了一个频次，声音尖锐刺儿，听起来十分不舒服。

林野先是愣住，然后想想这女人应该是他舅妈。

但他没像喊舅舅那样喊她。眼前这个女人虽说第一次见面，也没说过话，就是叫不出口。

有心理学家说对人的第一印象来自那人的眼神，林野看她第一眼就非常不舒服。

具体不舒服的点儿在哪，他说不上来。林野没回话，拿起筷子夹着蒸饺往嘴里送。

“坐吧。”李寻妈妈倒了杯茶，递到女人手上，招呼着她去客厅坐。

林野咽下饺子后，在心里骂了一句，前头自己信誓旦旦地说吃了跟他姓，现在可真要食言而肥了。

肩膀上的手拿开了，林野立即放下筷子，起身想走。

“别回去。”坐在桌另一边的李寻往碗里夹面条，低声说。

林野本可以把这话当放屁，这人刚和自己打了一架，哦不，是单方面压制，因为自己根本还不了手，两人关系非常非常非常的不融洽。

用融洽来形容他跟李寻的关系是十分不恰当的，应该用水火不容。

从别回去三个字里林野听出些警告的意味来，不是对他不吃早餐的警告，而是…可能是来自第六感，回去的话，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微微偏了偏头，余光注意这客厅里说话的两人。也不知说到了什么事上，林野听到了舅妈带着哭腔的声音。

“婶儿，我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他们家没一个人体谅我的，把我当外人。”

李寻妈妈无奈地叹了口气，宽解道：“做女人总是难的，晓东那孩子没什么心眼，自己老公什么性格，你比我了解。”

舅妈抽了张纸擤鼻涕，说：“他就从不体谅我，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想想他能住上大房子，过上现在这样的日子全靠谁？靠他那小公司能养活一大家子么。”

林野听着舅妈一通数落舅舅，有点儿目瞪口呆，也有点儿不明白。听舅妈的语气，简直比他昨晚自己的血泪回忆录还要凄惨百倍，那为什么还要过下去？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大人的世界，你小孩不懂？

“门锁了吗？”李寻吃着早餐，又低声问了句。

门锁没锁林野肯定不知道，他被李寻押着过来，哪里还有心思管门锁没锁。

“我哪知道。”林野没好气道。

李寻没说什么，放下筷子起身说：“妈，我上班去了。”

李寻妈妈往餐厅看了眼，说：“要不晚点儿吧，等会儿把我和你锦翠嫂子送到医院。”

李寻没搭话，回了屋。

老妈叫他送她和锦翠去医院，大概是不想让锦翠进吴婶家门。他读书那会儿，吴晓东还住在这儿，常常听到这个女人在家里扯着嗓子骂人，尖锐又难听。

大概来自那时的感觉，李寻一直不太待见她。

林野听着身后的闲话，闷声吃饺子，说实话，这顿早餐是他来这以后吃过最好吃的，饺子皮薄，Q弹，鲜美。只是过程很是曲折，也很没面子。

人生第一次被人半压迫的吃了顿早餐，还离奇的觉得美味。

也是一件离奇的事。

林野有些撑，犹豫着是打声招呼回去还是就这样回去，客厅两人聊天根本没机会插嘴。

先前被胁迫进屋，林野来得及打量屋子。听外婆说李奶奶两夫妻都是教师，屋子装潢到也印证这点，墙上挂满了锦旗以及和学生的合照。

林野打量屋子一圈，刚李寻进去那间房房门没完全合上，留着半人宽的缝隙，李寻光着上半身背对着他，正在换衣服。

李寻腰侧有一个纹身，具体是什么他没看清楚，有点像攀爬的藤蔓，又或者是两条缠绕的蛇。

林野慌乱收回目光，站起来说：“奶奶，我吃饱了。”

李奶奶笑着站起来，说：“那就好，中午放学记得过来吃饭。”

林野没说话，也没表态，早餐已经让他够难看了，还来吃中餐，脸还要不要了。

“哎呀，那我也走了。”锦翠站起来说。

“难得回来一次，多在婶这儿坐坐吧。”李奶奶拉住她。

“婶儿，不用不用。”锦翠跟在林野身后。

门如他所料那样，没关，林野进了屋，还没来得及关上，就被推开。

林野回过头看到来人愣了愣，家里一向只有外婆跟他，突然进来一个不算陌生人的陌生人，顿时有种被侵犯领地的感觉。

锦翠没说话，也没看林野，走到客厅把电视机打开，又不知从哪拿出个苹果，洗了，坐在沙发上啃起来。

林野关上房门，从床上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已经迟到了。

林野打电话给屈元请假，客厅电视声音开得很大，乱哄哄的，盖过手机铃声。

在屈元没接电话之前，林野挂断。他给屈元发了条短信，请两节课的假。

打开房门，客厅里吃苹果看电视的人不在了。林野走过去，关了电视，松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松完，声音从外婆房间方向传来。

“关了干嘛？”锦翠站在外婆房门口。

林野吓一跳，说：“我以为…”

锦翠笑了笑，说：“我过来给妈收拾衣服，这次出院就不住这里了，搬我那去住，她这身体，离不开人。”

林野愣住了，好半天才说：“哦，好。”

外婆去舅舅家，那他呢？林野脑子有点不太好使了，在经历被老妈丢到这后，跟外婆处的有点相依为命的感觉。

现在乍然听到这个有点转不过弯来。

外婆身体不好，肯定需要人照顾，去舅舅家也好。林野想，自己一个人生活也是可以的。

舅妈不知在外婆房间做什么，弄得咚咚作响，林野坐在沙发上，沉默地消化将要独自生活。

门不知响了多久，锦翠沉着脸，站外婆房门口喊了林野好几声，林野才回过神来。

“去开门，没听吗？”锦翠不大乐意道。

林野起身，有点儿失魂落魄地打开门，见到李寻也没多大反应。

李寻朝屋里扫了眼，说：“你…”

林野没给李寻说完话的机会，转过去慢慢往屋里走。

李寻皱了皱眉，进了屋。

手机在兜里响了起来，李寻拿出来看，点了接通。

“你帮我问了没有，他怎么又请假？”屈元在电话里问。

锦翠提着大包小包从房间里出来，见到李寻微微一愣，笑着说：“我家老太太这次出院就住我那，我特意过来给她搬东西。”

按理说这事不干李寻什么事，也轮不到他来说什么，但吴婶跟她这个儿媳妇关系并不好，上次住院还是她来这里大吵一架，这次也不会因为吴婶住院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李寻看了眼坐在沙发上有些发愣的林野，说：“这事吴婶同意了吗？”

锦翠脸上笑容微微一僵，说：“还没跟她说呢，住我那总有个人照应她吧，她不会不同意的。”

电话还没挂断，屈元问：“怎么回事？谁去谁那？李寻，你去帮我问林野了吗？”

李寻挂断了电话，给屈元快速回了条信息。

“你给屈元回个电话。”李寻转头冲林野说。

林野一直是拿着手机的，屏幕上视频来回反复播放了好几分钟。

在李寻以为他没听到，准备再说一次的时候，林野拿拨了屈元的号码。

别人家庭矛盾，李寻管不着，老同学托他来问问情况，现在事情弄清楚了，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李寻出门的时候，余光朝客厅扫了眼，客厅和入户门之间有架玻璃屏风，林野弓着背，手机放在耳边，声音低沉地回应着。

作者有话要说：六一儿童节快乐！

祝即将高考的小可爱们：十年寒窗不负青春，金榜题名不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