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大人——”颜空愣愣盯着虚空中睥睨的神明，一时间思绪混乱。
魔神竟然复生了，那么帝神会不会也……
“哟，你不是少尊酉身边的小狗腿吗？”褚爻饶有兴致地瞧着他，再随意扫了眼暗处伺机待命的守心卫们，笑道：“这欢迎的排面还不如当年呢。”
颜空警惕地将燕帝挡在身后，当年帝神便与魔神不对付，如今魔神先一步苏醒，怕是对帝神不利。
“敢问魔神大人为何破我皇族结界，擅闯禁地？”燕帝眸色深深，像是阴暗地里的毒物。
褚爻转而盯住他，半晌阴测测地笑起来：“你这眼神，半点不像那家伙。”
他笑得肆意，丝毫不给对方面子：“你坐这个位置，倒是心安理得。”
燕帝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褚爻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敲了敲，那结界便彻底碎成了结晶，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他先是克制地微笑着，最后在众人难看的面色中，终于控制不住地畅快大笑起来：“老子很早就看你们皇族不顺眼了，现在少尊酉醒不过来，没有人能够庇佑你们。”他摊开双臂，汹涌的怨气喷薄而出，“来吧，成为我的信徒吧——”
天地顷刻黑压压一片，呼啸的怨气席卷了整座皇城，透露着一股沉重的死气。
燕帝压低眉眼，抬手展开硕大的法阵，耀眼的白光反向蚕食怨气。
但此举只是杯水车薪。
和神明比起来，他们的力量太过于弱小。
燕帝不甘心地加上法阵，却见不到明显的效果。
颜空看着周围尖叫的守心卫，他们已经被怨气吞噬腐蚀，肌肤变得腐烂而生蛆。
在神明的威压之下，人族无力抵抗，此间恍若人间炼狱。
“为了子民，对不住了。”燕帝忽然低低说了一声。
颜空还有些恍然，一时没能明白对方的意思，直到燕帝用手掐住了他的脖颈。
随即往侧边一拧，咔哒一声，颜空的头颅被生生撕扯了下来。
魔神吹了个口哨：“精彩！”
身躯失去了控制中枢，无力地瘫软在地，颜空的脑袋还拎在燕帝手上，他眼神呆滞，嗓音带着奇异的诡谲：“…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燕帝手下一个用力，头颅碎成齑粉。他阖上眼：“抱歉了，特殊情况，只能牺牲你了。为了帝神，相信你也会愿意的。”
褚爻本来还有点兴致勃勃，待听清楚对方说的话，心下有些咯噔。
这家伙想干什么？
尤其是看到对方毫不犹豫地将齑粉注入地脉，褚爻的不祥预感愈发强烈。
“伟大的帝神，请听子民之愿，苏醒吧——”
残暴的怨气几乎要将燕帝搅碎，但下一刻，白得刺眼的光芒大作，与怨气对峙着，不分上下。
褚爻啧了一声。
这下玩大了。
一时间风云涌现，来自远古神明的威压一层层递增，褚爻摸了摸自己出现裂缝的手臂，有些笑不出来了。
现在求救还来得及吗？
虽然有点丢脸，但现在的自己还真不是少尊酉的对手。褚爻紧紧注视着震动的地脉，那里骤然旋出了深渊，令魔厌恶的白光愈发张狂地往外逸散。
天地动荡。
但有那么一刻，震动微妙地停了一下。
旁人或许难以察觉，但褚爻十分敏锐，他几乎是下意识就接收到了来自深渊之下的信息。
“哈，”褚爻乐了，他幸灾乐祸地看着茫然的燕帝：“看来少尊酉出不来了。”
燕帝脸色惨白，他不可置信地倒退几步，喃喃自语：“帝神......要放弃我们了吗？”
“那你可冤枉他了。”褚爻打了个响指，怨气肆意迸发，彻底将周围的人族啃食个干净，只留下瞪大了眼瞳的燕帝。
“我得好好谢谢你们，若非你们把兽神的魂灵留了下来，他也没办法帮我牵制少尊酉这个家伙。”褚爻笑眯眯道，顷刻间身形瞬移，居高临下地俯视燕帝，二人不过咫尺。
燕帝咬着牙抵抗这股威压，半分不肯跪下。
“皮囊长得倒是不错，只可惜，见了恶心。”褚爻哼笑一声。
“大胆！”忽有一道声音怒斥道。
褚爻微微眯眼看去，行色匆匆的几位皇家子弟终于姗姗来迟。
大皇子面上不动声色：“这位公子造访禁地，可是有要事相商？”
褚爻：“我都破了你们结界了，你看我是想商量的意思吗？”
六皇子燕荆神色慌张：“你快放开父皇！”他边说着，边想冲过来救人，但被身旁的宫人死死拽住：“殿下！殿下！三思啊！”
那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啊！
燕语反手拍了燕荆一脑袋，冷冷道：“住嘴。”
燕荆捂着脑袋，泪眼婆娑地看着燕帝，望眼欲穿：“父皇！撑住啊！”
燕帝看了一眼他，不知怎得，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燕荆愈发惶恐。
三公主肃穆道：“公子此行为何？”
褚爻被问住了，自己此行，似乎只是单纯地破个结界？
那少年并没有让自己把整个皇宫给屠了。
不过——
褚爻和少尊酉积怨已久，能有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我啊，没别的事，就是来屠个村。噢，抱歉抱歉，是宫，皇宫。”褚爻笑吟吟道。
“大言不惭。”三公主握紧腰侧的剑，蓄势待发。
褚爻轻飘飘地瞟了一眼她的动作，笑了：“一起上吧，我赶时间。”
他话语刚落，就兀地一弯腰，躲过了猝然而至的双刃。他往后跳了几步，又猛然止住，才没让自己踩进身后的法阵里。
他还未直起身，唇角划过冷凝的笑，便有浓黑的怨气冲向众人。
大皇子挡在众人身前，双指在空中一画，便有千只飞剑结成剑阵，绞杀黑雾。
紧接着燕语单指一勾，数支惊雷箭便穿过怨气直奔褚爻。
褚爻伸出两指，轻易地夹住其中一只箭矢，随即反手一抛，便将其它几只箭打了回去。
燕语几人侧身躲开，面色凝重。
“天网，落。”一直沉默的二皇子燕荀忽然道了一句，一张金丝网便从天罩了下来，褚爻不闪不躲，被正正拢在其中。
天网不断收缩，众人还不待松一口气，就见褚爻五指张开，怨气凝成的黑蛇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金丝网咬开。
“小儿科的东西，都是我们当年玩剩下的。”褚爻不屑道。
“是吗？”静默良久的燕帝忽而笑了，灿若朝阳：“褚爻，你轻敌了。”
褚爻挑眉，下一息笑意僵在了脸上。
身后逼近的杀意顷刻笼罩了周身，褚爻愣了片刻，才低头看穿透自己胸膛的手。
骨节修长，陌生又熟悉。
莲藕做的身躯没有血液流动，以至于褚爻想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应当是要脱离这副躯体了。
他看着自己的躯壳慢慢软倒，还有力气笑道：“翾明那家伙，真靠不住。”
借燕帝壳子短暂复生的帝神少尊酉微笑道：“他尽力了。”
他半蹲下来，指腹擦过褚爻的侧脸肌肤，饶有兴致道：“你哪里找的壳子？我也去找一副。”
褚爻的神识散出，壳子彻底没了声息。
他飘在空中，哼道：“不告诉你。”
他溜得极快，几乎是话音刚落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没了宿主，壳子很快化为原型，一截白净如雪的莲藕静静躺在地上，中心开出了个大洞。
“不用追了。”少尊酉捡起莲藕，随即缓缓站起来，叫住了身后的一众皇家子弟。
大皇子迟疑地盯着他：“阁下是？”
少尊酉转过身来，面向着他们，神情几分欣慰：“若论辈分，你们或许该叫吾一声老祖宗。”
大皇子一怔，他瞥了眼还大开着的禁地深渊，忽而明了，他行了大礼，恭敬道：“恭迎帝神大人。”
其余几人也纷纷行礼。
少尊酉摆摆手，示意免礼，他颠了颠手中的莲藕：“吾苏醒的时间有限，下次他若来，怕是帮不了你们。”
三公主道：“那位附身于莲藕行走于世，或许您也可以？”
少尊酉摇头：“他魂灵完整，自然可以附身死物操控。吾如今只剩残魂，勉强借你们父皇躯体一用，方才的力量也是来自于他。”
几人静默，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时深渊躁动，似有另一股力量要跑出来，少尊酉叹了一口气，道：“吾该走了。望你们守好皇家大业。”
“燕帝”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再睁眼，便是本人。他似乎没有被附身时的记忆，眼里还有几分森然与警惕。
“见过父皇。”诸皇子皇女拜道。
燕帝捏了捏眉心，听了前因后果后挥手给禁地再上一层结界，即便他心中无比清楚，那位若是有心再来，这结界根本挡不住他。
他目光扫过膝下子嗣，蓦地冷了眉眼：“老幺呢？”
燕语手一紧，她低垂着眼帘，抢先道：“七弟有要事繁重，一时无法脱身，还请父皇莫怪。”
“哦？”燕帝若有所思，似笑非笑道：“希望如此。”
燕语一声不吭。
倒是燕荆眼睫一颤，他眸光微闪，忽而扬起紧张的脸，跑向燕帝，挽着对方的胳膊，关心道：“父皇累了吧，儿臣陪您去休息可好？”
燕帝凝着他片刻，也没挣开，而是点了点头：“你们退下吧，荆儿陪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