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这大喜的日子，你说这些干嘛。”最后还是眼神有些复杂的李爷爷，率先的开口了。

“没事，没事，这样才像读过书的嘛。而且晓晓这么一说，我突然想到，晓晓好像是我们这满屋子里面学历最高的。”

完全没有的读过书，只在单位上简单认识了几个阿拉伯数字的王爷爷，也立马大声的笑了起来。

他本来想随便说一下，随便夸一下的。但等这话说完后，等意识到自己说的好像是真的后，他突然的就尴尬了。

虽然不知道尴尬什么，但他就是感觉尴尬和别扭了。

“是啊，小小说的那些打破铁饭碗，工作不世袭，简直跟我们厂子广播里说的那些一模一样，真不愧是读过书的。说起读书，言言你好像是我们这里学历第二厉害的。那晓晓刚才说的那些，你听说过吗？别人跟你说过吗？”

李晓玫说完那些话时，李妈妈完全震惊了，李奶奶应该听不懂，也完全不敢开口。甚至现场王奶奶和王家媳妇，也因为一个没有读过书，一个只读了一个小学。也有些不知所措，所以下意识的安静下来了。

在现场女人们都安静下来，连坐在小板凳上几个小孩子都安安静静时。

被问话的宋怀言看了一眼问话的王叔，又看看自己一直沉默的爷爷，随即就放下手上的筷子慢慢点了头：“晓晓说的那些国家政策，我现在就不多说了。就像王叔说的，那些广播里其实在天天播，多说了也没有意思。我现在就这么说吧，从今年开始我们厂子新进的新员工，确实已经不是正式固定工了。他们现在全部都是三年一签约的合同工，等到三年到了，如果工厂不跟他们继续签约，那他们就要自动离开的。而且从今年开始，我们厂里的大部分领导，确实已经开始投票选举了。这个王叔王婶还有李爷爷，你们都知道的，你们应该都投过的。这个政策就是从今年开始，你们都算亲自经历过的！”

被提到的王叔王叔，还有李晓玫的爷爷，都下意识点点头。

虽然当时他们投票投的恍恍惚惚，虽然他们有一种工厂领导在玩在搞形式主义的感觉。虽然当时他们随大流，还是投了之前的那些领导。

但如今等李晓玫和宋怀言再次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他们就隐隐约约明白了，原来这就是最近广播里常常说的国家领导，工厂领导不搞世袭和终生制，到了一定年限就要重新选拔一次。

“那就是现在的所有东西都不固定了？”

一直感觉自己孙子挺有才的宋爷爷，突然的问了一句。

“对，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冲自己爷爷点点头，随即宋怀言继续解释起刚才李晓玫说的那些：“现在就是所有的东西都要看真实的成绩，上到国家的领导干部，下到一个村子的小村长。你被大家选出来了，就有几年的任期。在这个时间内你干出成绩了，让大家满意了。那到下一次任期了，不用你多说，人民群众还是会选择你。但如果你做的不行，大家再次选举时，自然就不选你了。

现在国家领导人是这样，我们国企厂领导也是这样。而且他们的这个选拔，其实也是从两个方面说的。一是我们选，二是上面选。上面选的标准，其实就是晓晓说的市场经济。就是你把厂子经营的好，上面就让你留在这个位置上甚至把你升上去，但如果你经营的不好，上面就会把你换掉。反正连厂长他们都这么不稳定了，我们自然也没有什么真正稳定一说了。就是现在我们所谓的铁饭碗，真的没以前那么铁了。”

稍微的停顿了，随即最近一阵子因为李晓玫话，确实查了很多宋怀言又缓缓说道：“还有关于买房子的事情，我也不多说。我现在只知道，我们工厂但凡有钱的，都去外面一套一套的买房子买铺面了，都没有等着继续分的。好像从今年开始，我们厂子的分房政策也开始改变了，没有以前多了。

至于钱值不值钱的事情，我只能说，如果我手上有钱的话，我现在肯定也像李婶一样，去市区的繁华区多买一套房子或者一个铺面了。多的我不懂，但那些有钱的人都这么干，那些读过书的大学生老师都这么说，肯定有他们的道理。反正这个社会，我感觉最厉害就是那些读书厉害的。至少国家出一个政策了，我们都还在懵呢，他们却已经看出端疑，已经开始行动了。”

因为宋怀言的话，整个宋家原本特别开心的氛围，变得更加压抑起来。

反正这一刻，读书不多，每次政策出来只能跟着国家政策走的现场众人，都只能下意识的沉默了。

“好了，我们不说了。王爷爷王奶奶，王叔王婶，爷爷奶奶，宋爷爷，大家吃饭，我们不说这些了。我跟宋哥就是随便说说，大家随便听听就可以了。”

在一片沉默中，最先挑起这个话题的李晓玫，最后反倒又开始像她爷爷刚才那样，又开始主动的招呼起大家。

只要是个人，他就天生不爱听丧气话和不吉利的话。

但在现实中，所有的实话和真话，几乎都是不好听，都是感觉刺耳不吉利的。

反正这一刻，在清楚的明白大家这些心态后。

感觉不用太着急的李晓玫，便再次选择了点到为止。

“对，先不说这些了。这大喜的日子，我们该吃吃，该喝喝。反正不管是什么政策，什么规定，都不可能一下子就落到我们身上的。对我们来说，我们什么没有见过经历过。”

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胆子特别大的孙女了，见她开始招呼大家了。李高山在反应过来后，也跟着缓和起现场的气氛。

“对，对于政策那样的东西，我们看不透也听不懂。暂时段，我们就先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反正现在的日子，对我们来说，已经算特别好了。”爽朗的王军也适时举起了杯子。

跟他一样能喝的王嫂，也笑着点起头：“对，比起以前，我们现在的日子都好的没话说了。反正不管国家怎么发展，我们的日子都不可能越活越过去的。”

“确实，确实！”

被李晓玫和宋怀言话影响了一下王爷爷和王奶奶，很快也反应过来，也跟着立马笑了起来。

“确实，小孩子的话，不能当真的。”

“确实，他们懂什么啊，都是乱说的。”

刚才一直沉默的李奶奶和李妈，现在也反应过来了，也立马笑着说了起来。

在大家的你一言我一语下，李晓玫今天说的这些，好像就这么过去了。

但事实上，等晚上九点多钟从宋家回来后。

看着就很严肃的李爷爷，就再次来到了李晓玫的屋子，再次关起房门向她问起了刚才的这些话。

李爷爷的意思，其实是想问李晓玫，她今天说的那些话，是谁跟她说的，她为什么要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说出来。

而李晓玫听到他的问话，很自然就把她之前跟宋怀言说的那些再次跟对方说了一遍。

“爷爷其实像今天这样的话，我知道我确实不应该直接说出来的。只是看到大家盲目乐观的样子，我就是有些忍不住了。其实像我今天说的沈阳今年到底倒闭了多少家国企厂子，厂子政策和国家政策都改变了的事情。你们好好打听一下或者留意一下，都能知道真假的。我说的东西，虽然不中听，但确实没有一件是假的。”

心里始终相信量变能变成质变，李晓玫现在的做法，其实就有一点点在慢慢给大家洗脑的感觉。

反正这一刻，尽管李晓玫是个女孩子。但一想到今天王军说的，今天他们一屋子的人，确实是李晓玫学历最高。这晚上在睡觉时，最近天天想着房子的李爷爷，也难得想起李晓玫今天说的那些话。

事实上，今晚不光他在睡觉时想李晓玫说的那些。连他家隔壁的王家，大家其实也是讨论这件事情。

等大家讨论了一番，突然发现李晓玫和宋怀言说的那些，竟然都是真的。等确定他们厂子现在的工作确实不能再传给后代了，上面领导确实几年一换了。甚至大家说着说着，发现他们认识的那些厂领导和有钱人，在有一套单位分房的同时，这两年也都在外面另外买房了后。渐渐的，所有王家人的心里也都不一样起来。

在王军夫妇终于劝完老的，哄完小的，开始去自己卧室讨论今天的事情时。隔壁睡在阳台那个大房间的宋大牛，也开始想今天发生在他家的事情。也开始想后面孙子说的那句，如果他现在有钱，他也一定提前在市中心繁华区买个房子或者买个铺面的那句话。

他在自己屋子里，难得的辗转反侧着。

而在外面小客厅里，在收拾完客厅的一切后。宋怀言则像往常一样，再次拿起了他喜欢看的汽车维修大全，再次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

感觉汽车真是一个迷人的东西，此刻宋怀言甚至开始畅想起，未来他也能买一个车子或者开一个修车行的那种可能性。

但回头又感觉自己想多了，宋怀言就不再胡思乱想了，就立马低头继续认认真真看起书上的内容。

等看了一会自己的专业书后，之后宋怀言又想起了他今天背回来那几本高中书籍，就起身有点别扭和不好意思的也把那几本高中书本拿了出来。

在他们厂子，只要抽时间去听一些高中课程，然后花钱参加学校的所有高中考试。考试都通过了，就有可能拿到一个高中毕业证的。

当时李晓玫的父亲，就是这么拿到厂子和国家承认的高中毕业证，然后从普通工人变成了一个真正坐办公室的文职工人的。

到了现在，想到李晓玫经常跟他说的那些话。

宋怀言在想到自己多学一门技术的同时，也突然的有了也想跟李晓玫的爸爸学习，也在工厂把他高中读完的想法。

只是不知道这样，他会不会被周围的大家取笑和笑话。

而且他现在毕竟是在学李晓玫的爸爸，不知道等李晓玫知道他的打算后，会不会感觉到心里膈应和不舒服。

反正现在拿出这些他刚刚找老同学借到的高中课本，出社会好几年的宋怀言就是莫名其妙的有些羞赧和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