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是在他们后面说的，李晓玫本来不想管的。

但就在她没留神的情况，被她牵着手的小晓阳突然转身对着后面大声喊道：“你才扫把星呢，你全家都是扫把星！”

“额——”

几个年纪大了说话总是很大声，以为大家跟他们一样耳背的老人家立马不好意思起来。

“阳阳别管了，走！”

没有管那几个老人脸上的尴尬，也没有责备为自己出气的弟弟，李晓玫只是面无表情拉起自己弟弟。

“哼，一群吃饱了撑着的。”

这样的天气下，李晓阳完全想不通他们怎么还会从屋子出来，还要躲在这样的地方讲别人家闲话。

生气的哼了一下，随后左手拿着很多东西右手紧紧握着自己姐姐的李晓阳就跟着自己姐姐，一点点挪向家里了。

现在是88年的一月底，已经是一年中沈阳气温最低的时候了。前一阵气温是普遍零下十度左右，现在明显超过那个温度，这两天天气预报都说温度达到零下十六七度了。

这样的温度下，出门出去大采购了一下的两姐弟其实包的都特别严实的。李晓玫围着她妈妈新给她买的红色围巾，头上带着一个绿色的雷锋帽，身上穿着奶奶做的花棉袄和花裤子。

李晓阳头上戴的也是厚厚的雷锋帽，他脸上还戴着两层的口罩，脖子上戴着李妈妈前不久也给他买的一条蓝白格子的小围巾，身上穿的同样是李奶奶亲手做的蓝色厚棉衣和黑色厚棉裤。

只出去了一会，他们的围巾上面，还有口罩上面就全部都是哈气引起一层冰霜，连他们头顶露出帽子的那一层头帘现在都变成了恐怖的白色了。

两人现在这么手牵着手，也不是他们多么的姐弟情深。只是最近地面上一直都有一层完全没有融化的冰和雪，两人踩在这样的路面上，不自觉就紧紧互相搀扶着了。

“姐——”

摇摇晃晃跟自己姐姐一起回去时，想到最近自己听到的那些，年龄小的小向阳很明显生气了：“王爷爷他们太可笑了，就因为王叔王婶买房子的事情，他们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怪在我们头上了。他们的房子是王叔王嫂自己买的，我们又没有逼他们买。他们新房子的房产证又没有写我们的名字，他们凭什么这么对我们！！”

小家伙越说越生气，等进了单元门后，他跺脚跺的厉害，一副自己被气坏了的模样。

“这么了？谁惹我们阳阳生气了？”

下午四点半，推着自行车李爷爷的从上面侧头问了过来，很明显他今天是早早下班了。

“爷爷——”

最近知道对方每天回来，但总是早睡见不到对方的李晓阳立马激动起来，连忙提着手上的东西迅速蹬蹬蹬的跑了上去。

“爷爷，我跟你说——”

因为激动李晓阳就没有顾忌太多，便叽里呱啦说了很多。

“小阳，小声一点！”

怕他的话会被左邻右舍听到，李晓玫下意识的喊了一声。

李爷爷明白这事情应该是不好在外面说，在抬自行车上去的同时还抬手摸了一下着急小晓阳的头顶：“行，等我们回家再说。”

“嗯！”

原本一直在说话的李晓阳稍微的停了一下，等三人一起回了家。他才跟最近总是早出晚归的爷爷，说起最近的事情。

进屋后就慢慢换衣服，慢慢换拖鞋子的李爷爷静静的听着自己小孙子的抱怨。

等完全听完了，他才问道：“那最近东东和玲玲还跟你玩吗？”

东东和玲玲是隔壁王叔王婶的龙凤胎孩子，他们的岁数跟李晓阳差不多。以前李晓玫没那么早上学时，她都是带着李晓阳一起上学的。但自从上高三，李晓玫这边明显比上小学的李晓阳早出晚归后。后面的时间，都是年龄相当的三人一起上下学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三个小孩子的感情一直都挺好的。

“这倒没有，东东和玲玲之前还是跟我正常上下学的。上午东东还带着玲玲，一起来看我新买的小人书呢。”仔细的想了想，刚才脸上还有一些着急的小晓阳脸上又出现了很明显的笑容。

“这就对了，大人生气那是大人他们自己的事情。他们只要不限制你和东东玲玲一起玩，那你就不要管他们。至于路上他们没礼貌不理会人的事情，咱们来个再一再二和再三。如果我们礼貌的在人前问他三次，三次他们做长辈的都不理会，那我们也就没必要再理会他们了。”

“嗯，明白！但外面那些人——”脱了厚厚棉衣的小晓阳慢慢点头，然后又脱起了自己身上的超厚大棉裤。

“外面那些人啊，这个世上谁人不说人，谁人不被说。像我们现在这样，在有些人眼里，其实就是我们在背后说别人。反正大部分的时候，只要那些人不专门的说到我们面前，我们就没必要理会的。像你今天说的，肯定是那几个老的耳朵太背了，一不留神就说大声了。你想想平时的时候，他们会在你们面前很大声的说话议论你们吗？”

把身上的厚外套脱完了，李爷爷就拿起家里的毛巾，认认真真擦起家里唯一的二八大杠。

“这倒没有，从以前开始他们都是在人后小声的嘀嘀咕咕的。今天这种，一看就是外面风太大了，他们耳朵太背，一不留神就说大声了。他们大声的说了一下，我一回嘴他们当时脸色就变了。”

感觉自己爷爷说的有道理，明显高兴了李晓阳也拿起鞋柜上的干抹布，跟自己爷爷一起擦起这个他看着都喜欢的黑色大自行车。

想到自己爷爷也说那些人耳背，想到自己大声说话时，那些老头老太太明显尴尬的表情和动作。慢慢的今年才十岁，最近个子又高了一点的小晓阳又嘿嘿的笑了起来。

“唉，这就对了。大部分的时候，如果他们不挑衅到我们面前，我们就不用管他们的。但如果他们真的说到你面前了，你就要像个大男孩子一样，也要在人前对抗反抗一下，这样别人才会怕你。今天我们阳阳就做的很不错，都知道保护自己姐姐了。”

看着自家的老小，最近快忙疯了李爷爷，再次柔声着。

“姐姐是女孩子，我是男孩子，我肯定要保护姐姐的。”

被自家爷爷夸奖了一番，看着最近总是给自己做晚饭的姐姐，李向阳下意识的挺起了胸膛。

一直听他们话的李晓玫在厨房里笑了一下，随即就加快了手上的做晚饭的动作。

在爷爷安慰小晓阳顺便擦车打气时，李晓玫利索的煮好了今晚的面条。

见她开始捞面条了，在家里专门负责收拾桌子的小晓阳也立马识趣的开始洗手，然后过来拿碗筷和姐姐早就捞好的腌黄瓜和腌酸菜了。

“爷爷，宋爷爷家的房子买在什么地方了啊？怀言哥哥最近一直都没有找我，他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冬天到了，他们这里的绿叶菜明显少了。今天李晓玫带着弟弟出去，就是买了几斤猪肉，外加一把小油菜、两斤韭菜、一些圆葱和两把芹菜。

此刻他们吃的面条里，就是放了一些小油菜和韭菜，看着就是绿油油的，感觉特别有食欲。

大口吃了两口面条，稍微斟酌了一下，随后李高山才一字一顿轻声道：“他们的房子买的比我们大，买在沈河区了，虽然不是中街上，但离中街特别近。而且你宋爷爷他还一次性买了两层，总共面积加起来快两百平。他说那房子，以后可以一楼做生意，二楼住人。就是——”

性格特别豪爽的李爷爷，此刻说话难得的犹豫了。

“就是什么？”

李晓玫拿着碗筷认真的听着，旁边的小晓阳也下意识的安静着。

抬眸看着这个最近半年明显变得特别懂事的孩子，李爷爷飞快道：“就是这个房子他也登记在他自己名下了，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小言最近才不好见你吧！”

这套房子如果现在登记在宋怀言名下，那么李晓玫跟对方结婚了，如果宋怀言出什么事情了，那么这套房子外加宋怀言名下的其他东西，都是她跟宋爷爷两个分的。

但如果把房子登记在宋爷爷名下了，李晓玫跟宋怀言结婚了，就属于宋怀言名下什么都没有。如果宋怀言中间出什么事情了，或者他们的婚姻中间出什么事情了，李晓玫就属于应该什么都捞不到的状态。

这事情无论怎么看，其实都是谨慎的宋爷爷，在防着自己孙子还有暂时还没有嫁到宋家的孙女。

李高山不知道自己孙女懂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反正这一刻在对面自己明显单纯的孙女时，李高山自己都感觉有一点点尴尬和别扭。

“哦，明白了！”

上辈子活了三十多年，李晓玫还有什么不明白。

想到上辈子自己跟宋怀言纠缠那么久，对方就是看不上自己的事实。想到因为自己，上辈子对方连带着也不信任自己孙子，也牢牢的控制那几万块钱，最后连宋怀言都没有给的事实，现在李晓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轻轻的笑了一下，李晓玫只是下意识露出她完全明白和理解的模样。至于其他的，她确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宋爷爷这边，他经历的事情比较多，心里想的也比较多。不管他家的房子上写的是谁的名字，以后等时间到了，这些东西依旧是你和言言的。”

对于自己老兄弟，李爷爷也不好说什么了。如果是他，他肯定直接把手上的东西给自己的女儿。但对方的儿子早就不在了，对方买房子买铺面的钱，里面也有对方的伤残补助金，所以李爷爷不便说什么。

但另外一方面，对方不把房子登记在宋怀言名下。唯一的可能，只能是防着自己的孙女了。这也让他在面对自己孙女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没事的，对了爷爷，今年猪肉要提前买吗？”

看到对方的尴尬，懂事的李晓玫适时的改变了话题。

然后对着自己已经长大的孙女，李爷爷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说道：“还是像往年一样去乡下一起合买吧，如果在城里买，花的钱太多了。”

“也不知道今年王叔叔家会不会跟我们一起买猪肉，爷爷你如果有时间，可以提前问一下，省的到时出意外了。”

想到王家最近对他们的反应，李晓玫下意识的提醒了一句。结果这件事情，最后就被李晓玫一语成谶了。

反正往年都是他们三家去乡下买一个农户家的大猪，然后现宰现杀的。但今年生气了的王爷爷就是没有跟他们一起，选择跟楼下的其他邻居家去其他地方杀猪分肉了。

反正时间有时候真的是一个特别玄幻的东西，李晓玫感觉她跟他爷爷说今年怎么宰年猪好像就是昨天的事情。

结果转眼间，她家和宋家的年猪，就早早宰好了。

结果转眼间，她就跟许久未见的宋怀言一起坐在她五叔家的手扶拖拉机上。他们挤在车厢的后面，他们身上被大人意思意思的盖了一个大被子，他们旁边的两扇猪肉上也意思意思的盖了一块草席子。

至于他们的家长们，她爷爷和宋爷爷忙着天天走街串巷的卖凳子。她妈妈和奶奶，两人要一起做家里的卖大饼生意，小晓阳也去帮忙了。

所以到了最后，今年宰年猪分年猪的工作。就是家里长辈们商量好了，然后让早早放假了李晓玫和刚刚停了工作的宋怀言，两人一起负责的。

今天早早过去挑猪，盯着五叔他们抓猪杀猪时，李晓玫跟宋怀言其实感觉一切都挺正常的。

但此刻，在穿着军大衣的五叔带着大围脖大帽子，迎着寒风，只露出一双大眼睛专心开车时。

在蹬蹬的开车声中，在刺鼻的猪肉血腥味中。靠着车背坐着的两人，最后就是摇晃着，摇晃着，越来越尴尬了。

在尴尬中，李晓玫还没有说话呢。最近确实有一点点躲着她的宋怀言反倒意外先出声了：“晓晓，听说你这次考了年级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