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青铜巨门缓缓开启，一股陈旧的腐烂气味登时飘出。
汐裳几欲作呕，终是忍住了。
她从青铜门开启的小缝隙中望去，入目便是一片无尽的漆黑。
一阵阴风吹过，烛灯闪了几闪，呼一声熄灭了。
周遭陷入了黑暗。
是真真切切的黑暗。
因为即便她们都有夜视能力，却只能看见大致的轮廓。
微生沅有些不安：“这是怎么回事？”
汐裳也同样惴惴，视觉的缺失往往会给人带来极大的恐慌。
窸窸窣窣的声响不断传来。
姫泠心中忽地腾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她小心翼翼地问汐裳：“你那位故人性情如何？”
汐裳答非所问：“当年若非我迅速说明来意，她大约……想弄死我。”
话音刚落，姫泠发觉自己脚下不远处，有一个巴掌大的东西趴在地上。
那东西抬起头，冒着绿光的双眸冷冷地盯着她。
她大惊失色，后退几步低吼：“你不早说！”
与此同时，两只同样眼冒绿光的怪物冲汐裳而来。
汐裳迅速躲开，回道：“我说了会很危险！”
一只怪物与她擦肩而过。
汐裳吸了一口气，险些当场昏厥。她迅速腾出一只手捏住鼻子。
这什么鬼东西，臭死了。
“嘶咕嘶咕。”
那怪物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绿油油的瞳孔幽幽地盯着在场每一个人。
它们数量极多，汐裳可以瞧见密密麻麻的影子聚集在地上。
她下意识寻找凤倾芸的位置，却发现她不见了。
汐裳的心跳骤然加快。
她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可视野一片黑暗，根本寻不到凤倾芸的影子。
姫泠手握澹月，也被那怪物身上的异味熏得皱了眉：“微生姑娘，你可认得这是何物？”
微生沅早就在观察了，但她真的不认识，只好道：“不识得。”
那群怪物自不会等着她们交流完，早一个个迫不及待地凑过来。
面对未知的诡异生物，姫泠决定先试试它们的强弱。
正巧一只怪物瞪着绿眼而来，她利落地挥剑砍去，瞬时将那怪物切作两半。
眼见那怪物化烟而散，姫泠还没松口气，便觉体内气息大乱。
她将澹月插在地上，握着剑柄的手上青筋迭起。
她骂了一句：“该死。”
几只怪物一窝蜂涌来，似乎想要趁虚而入。
姫泠咬咬牙，欲拔出剑，却被一只手轻轻按住了。
微生沅挡在她前面，迅速解决了一众怪物。
姫泠无暇感谢她，体内气息早已翻天覆地，搅得她心神不宁。
见微生沅还算游刃有余，她顾不上其他，就地坐下凝神调整。
汐裳根本没注意到那一边的情况，围在她周围的怪物格外多。
她无甚趁手的武器，只能用凤倾芸赠她的羽箭。
箭头分明燃起了业火，可火光却半分看不见。
那群怪物固然攻击力不强，很容易解决，可汐裳总觉得哪里不对。
黑暗愈发浓厚，渐渐的她甚至连那怪物的轮廓都看不清。
周围似乎弥漫了一层层黑雾，且这雾不仅全然没有消散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大。
“嘶咕嘶咕。”
那怪物与汐裳相距不足一尺时，她才勉强看见了两只泛着绿光的眼睛。
汐裳一动不动，任由它靠近。
它却忽放慢了速度，两点绿光左右摇晃，似有些茫然。
汐裳侧耳听去，发觉周边的怪物大都停止了移动，“嘶咕嘶咕”的声音远远近近，处处皆存。
汐裳故意咳了一声。
那群怪物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猜想得到证实，这些东西耳力果然不好。
未及高兴，她便感知到附近流动的灵力。
“微生，别动！”
微生沅正以一柄雕花短剑攻击附近的怪物，虽有些不解，但仍依言照做。
汐裳边盯着离她最近的绿色眼睛，边问道：“姫泠在你附近吗？”
“在，她有些不舒服。”
微生沅有些担心地向姫泠的方向看去，只瞧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动也不动地坐着。
汐裳立即明白了姫泠的问题，接二连三的麻烦让她有些烦躁。
“你且莫管她，她不会有事。”
微生沅见自己不动后，那些怪物尽数在原地徘徊，想来它们也不会去攻击早就不动如钟的姫泠。
她放下心来，才有些窘迫地问：“我可以把手臂放下来吗？”
汐裳很严谨：“先别。”
微生沅乖乖答应。
严谨的汐裳决定“以身试法”。
她缓缓抬起脚，冲离她最近的绿光踢去。“嘶咕”一声过后，绿光逐渐变远消失。
而其余的怪物仿佛什么也没有察觉到。
汐裳转忧为喜：“微生，你随便动，只要不用灵力就好。”
微生沅闻言，收起短剑，凑到姫泠身边。
“汐裳，姫泠姑娘可是有旧疾？我可否为她诊脉疗伤？”
汐裳倒是一点不担心，不假思索：“不用，她就是反……反——反应迟钝被伤到了吧。”
她又补充：“你不用管她，她再过片刻就好了。”
微生沅将信将疑，到底怕冒犯了姫泠，只好作罢。她问：“眼下该如何是好？”
汐裳不慌不忙：“等着就好。”
“啊？”
“凤倾芸有办法。”汐裳说得很笃定。
“凤仙尊在何处？”
“不知道。”
“她可曾告知你我们需如何做？”
汐裳耸肩：“没有，她早就不见了。”
“……那你怎么知道她有办法？”
“我猜的。”
微生沅产生了送她个白眼的念头。
汐裳顺着她的声音来到她旁边，一屁股坐在姫泠身后，毫不客气地靠在姫泠的背上。
“虽然她什么也没同我说，但我能猜到些许。”汐裳懒洋洋地说着。
“这些怪物耳力不好，眼力也不好，它们只能通过灵力的流转判断我们的位置。一旦我们不使用灵力，它们便如同无头苍蝇，只能到处乱撞了。”
说到这，汐裳忍不住腹诽姫泠真是倒霉，原本那些东西根本没注意到她，只是到处转悠。
她一个先发制怪，把自己坑得挺严重。
两道绿光逐渐靠近，汐裳一伸腿将其踹到一边，然后继续道：“这东西瞧着唬人，其实攻击力忒弱。其难缠之处便在于，它们一旦被杀死，便会化作黑雾。这些黑雾不知是依赖什么，总之身处其中视力都会受阻。”
“怪物和它们化作的黑雾本身不足为惧，让人担心的便是这地宫中还有其他攻击力强的怪物。它们若趁虚而入，便不好办了。”
微生沅明白了：“是以，当务之急便是去除这片黑雾了。”
汐裳点头，点完又想起她大约看不见，于是道：“是。”
她继续道：“我们身处的这片黑暗太过诡异，普通的光无法通过，唯有业火之光，才能穿破。”
“我记得凤仙尊的羽箭之上便有业火。”
“不成，一支羽箭上的业火远远不够。若是想靠羽箭，她需得凝出数万支。这太过不切实际。”
“那该如何是好？”微生沅转念一想：“你方才说凤仙尊有办法？”
“她有。不然不会突然不见踪影。”
姫泠冷不丁出声：“什么办法？”
汐裳被吓了一跳，一拳结结实实地向姫泠肩上砸去。
“你没事了？”
“本来没了，你这一拳下来，怕是又有事了。”
汐裳没好气骂：“活该。”
微生沅医者仁心，拉着姫泠问询她的情况，并表示想为她诊脉。
姫泠支支吾吾半天，终是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微生沅无奈作罢。
想起先前的话头，她问道：“凤仙尊究竟想做什么？”
话音刚落，不远处响起一声悠长的凤鸣。
汐裳站起来，黑暗掩盖了她眼中满怀的担忧。
“她要涅槃。”
“她应该还没到涅槃的时候吧？”姫泠尽力回忆着凤倾芸上次涅槃的时间。
“可以自行施术提前涅槃，只不过需要时间准备。现下，她已准备就绪了。”
一只翱翔的凤凰骤然闯入汐裳的视野。
每一片翎羽都洁净无瑕，如同秋日的落霜、冬夜的初雪，无一丝一毫杂质。
它们被炽烈的业火染红，溢出耀目的光华。
其羽翙翙，缕缕入目；其鸣锵锵，声声入耳；其形翩翩，丝丝入心。
尾羽带起的业火划破黑暗，久违的光洒落在汐裳的脸上。
她抬起头，目光紧紧黏在空中盘旋的凰鸟身上。
凰鸟绕她而飞，却又离她很远，仿佛生怕自己周身的业火伤害到她。
汐裳的眼睛眨也不眨，姣丽的容颜浮现了万千痴意。
涅槃带来的业火驱散了漆黑的雾，使地宫重现光明。
而那皓白皎洁的凰鸟，自能排遣汐裳心中所有的阴霾与不安。
凰鸟最终停在空中，炎炎烈火将她团团围住，仿佛要把她彻底吞噬。
汐裳下意识紧张。
往昔痛苦的记忆不合时宜地窜出来，让她万分不安。
待到一声震耳的长鸣后，她才松开攥紧的拳，暗笑自己操没用的心。
眼前的凤倾芸今非昔比，浴火重生对她并非难事。
凰鸟周身的业火消散，随后摇身一变。
隔着不远的距离，凤倾芸盈盈地凝视着汐裳，千言万语饱含在她如水的秋波中。
不知怎的，汐裳的眼角蓦然泛出泪花。
片刻，她绽放出一个明丽的笑。银发女人也冲她温柔地笑着。
汐裳迈出一步，向着凤倾芸的方向。
向着她的凤凰，她的归宿，她的心之所向。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时差点憋死我。
微生沅：咋办啊？
我：我不知道
汐裳：凤倾芸有办法
我：对的，我也知道她有办法，但是我没有办法啊！！@凤倾芸你悄悄告诉我什么办法，我好往出写啊！！
凤倾芸：……（不在服务区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