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狮子吼——地狱之门

在返回的路上，我和张华几乎一路无语，张华虽早已擦干眼泪，但内心之痛苦绝非外表可以观察。

其实，自那次在锅炉酒店，我们一番长谈之后，张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在有其他人在场之时，他一副大大咧咧、好像该吃吃该喝喝、啥事不往心里搁的样子，但只有我们两人在场之时，就变得极其沉默寡言。

确实，让这样一个背负剧痛和沉重包袱之人时时保持笑容，那，太残忍了。

在我们回到海城，把车停下之后，张华和我来到我的宿舍。

他先告诉我了一个消息：

“小山，我就要到开发区分局任职了，局长，一把手。”

“哦？，这么快？”他的升职早在意料之中，他在校长之案中的表现已经被宣传的路人皆知了，升迁是迟早的事。

“是，前天才决定的，组织上已经完成了谈话，估计这几天就会任命了。我没当时告诉你，是想今天当面给你说一下我的想法，你看看是不是合适？”他说。

“这当然好啊，还能有什么不合适？”我替他高兴。

“是这样，实际上还有一个可能，七叔电话里告诉我，如果再做做工作，完全可以升半级，去市局任个副政委，我想了想，还是没那样选择。”张华很平静。

“为什么？”这我就有些奇怪，张华要的不就是快速升迁吗？

“我是这样想的，第一，当个副政委，看着级别是升了，但实际上并无实权，不要说上面有那么多局长、政委，副政委还有好几个，论资排辈都在我前面，我不会有什么实质权力，而且，从另外一个角度，关键的是副政委还是政工口，很难有表现的机会，这一次我能以政委身份参与破这个案，还是因为特殊性，本来就要放弃了，也算老天爷可怜，让小鸡兄弟适时出现，否则，我这一立功还不知道猴年马月的事儿呢。

“所以，我想了想还是跟七叔说，算了，也别那么费劲了，借着这个机会，让我转业务口吧，还是你上次准备的礼物够分量，七叔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帮我安排到了去分局当局长的机会。”

张华说完，就不再说话，但我知道他刚才的话还没完，就等了他好一会儿，他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就只好问：“你刚才说这是第一，那第二、第三是什么？你好像忘了说了。”

张华尴尬的笑了笑：“喔，第二点是，七叔说的做工作可不是白做的，说实话，这几年我只顾着过小日子，也没攒下什么钱，一时半会儿我是送不起了。”

“我来想办法。”我说。

“算了，上一次就够你受的了，我估计这笔钱我们几年可能都还不清。”他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就继续说道：

“还有一点，那帮兔崽子不是开出了条件，三年升正处嘛，那我急什么，不如现在打好基础。”

我一愣：“你还真要让他们帮忙啊？”

“为什么不？！”

张华马上接上，完全未加思索：“我知道，这样可能会被人看不起，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让人说去吧，我只知道我要做的事情没有人会帮我，除了你之外，所以，能用的我都要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说完，狠狠地用手一砸桌子，瞪大双眼看着我。

我也一时无言，是啊，这有什么可指责的呢？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如果知道他的血海深仇和他卧薪尝胆之志的话，估计君子也会原谅他的吧！

韩信曾受胯下之辱，今天的张华也如是啊！

看我沉默，为了打破压抑的气氛，张华接着说：

“本来，还有一个县局可挑选，就是金县，那里上次刘局涉嫌充当保护伞，正职的王局也跟着吃了瓜落儿，被调了个虚职，算是养起来了，所以，也空出个位置，不过，我想想，还是开发区好一些。”

“为什么？”我一时还没从刚才的气氛中转出来，还没多想。

张华看我心不在焉，只好解释：

“开发区是小了点，不如金县地盘大，但这里是海城要重点建设的地区，企业众多，所以，我估计案子，尤其是经济案子会比较多，案子多了，就容易立功。而且，金县现在员外是□□一哥，又从事色情业，你说，我要真去了那里，员外出了事我抓还是不抓？抓吧，自己兄弟，我的事情员外拿着枪带着人，我怎么能抓？不抓吧，社会治安乱糟糟，我也没法交代，算了，还是到开发区吧。”

他这样一说，我也只能认可，确实，实际情况也是这样。但我后来仔细的想过这件事情，张华不在，那么如果员外按照他的假设，那么出了事怎么办呢？不是更没人罩着他了？

也确实没办法，只有看员外自己造化了，当然，张华已经在这个级别、这个位置，肯定也有能说上话的地方。哎，听天由命，看员外造化吧！这也确实不是张华能够和应该承担的事情和责任。

在张华临走前，把他一直拿着的袋子交给我，说：

“这里有20万，你先给员外吧。”

“什么？”我惊诧不已：“你从哪儿来的这么多钱？不用，不用。”一时之间，我说的有点儿乱。

“我把房子卖了，我知道你哪里能有那么多钱，肯定是找员外借的，先还给他吧，剩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啊。”

“那你住哪里啊？”我问。

“没关系了，他们娘儿俩走了，我一个人好办，局里也会给我宿舍，凑合住吧，我也不在乎这些。还有，改天我们和员外见一下吧。”张华说。

“怎么啦，有什么事情？”

“我到开发区，算是有咱们自己说话的地方了，咱们商量商量，让员外进入开发区吧，这几年，开发区会是建设重点，一定有很多生意机会，员外这时候进入正是时候。”张华说着，又坐了下来：

“我也仔细想过，一方面我们欠着员外的钱，更关键的是人情，虽然是自己兄弟，但能有机会能让员外挣些钱当然更好，另外，”张华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出了重点：

“这次，我是知道了，钱确实是一个好东西，我们以后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没钱是不行的，所以，员外进来，有机会把生意做大的话，我们以后就不会像这次对七叔一样，这么难为了。”

原来如此！

“不过，”我说：“员外进来，还有可能出事啊，那不是和你去金县一样？”我有疑问。

“哈哈，”张华轻笑了两声：“你没想明白，员外在金县，□□生意是已经如火如荼了，让他放掉肯定不可能，到开发区不做那些生意就是了，正道生意就不能赚钱了？我总认为，做得好的话，正道生意应该能更挣钱。”

张华这一句话，这时应该只是凭空想象，但我后来才真正理解：

确实，真正的正道生意远远比那些依靠打打杀杀的□□生意更挣钱，只是，关键的是，这生意是什么，是谁在做，是怎么做的！

这一天，信息量好大啊！

等谈完离开，我在窗内，看到张华在屋外离去的背影，弯着腰，拖着疲惫的脚步踽踽独行，蓬乱的头发盖着那个低着的脑袋，仿佛一副巨大的石头压在他身上，压得他抬不起头，直不起身，压得他几乎要钻到地缝里去的样子，一时之间，鼻子一酸，两滴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呜呼！呜呼！

这一次，张华成功上位，在表面风风光光，在仕途生涯就要登堂入室、执掌一方的时候，仕途之门大开的同时，另一扇门也被悄无声息的开启。

和那句耳熟能详的谚语不同，换句话说：上帝给你打开一扇门的时候，也会给你打开另一扇门，这一次，另一扇门是：

地狱之门！

各位看官，让我心酸不已的第三季终于写完，我不自主的长出一口气，终于写完了这惨绝人寰的一回。请各位也放松心态，我们一起看张华如何宝刀屠龙，让一众宵小之徒、衣冠禽兽之辈，纳命来！

正是：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閤下，白首太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