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源跟着引导的侍者走到前台,心不在焉地拿出卡,结果脸上带着完美的微笑的侍者非常礼貌地,用手遮住了pose机。
虞源:?
那个侍者一通叽里呱啦,虞源听不懂,但是好在她说话的时候加了手势,知道是她在拒绝他刷卡。
不能刷卡?
但是他随身现金可没带多少。
虞源感觉有点不妙。
“why?”
虞源不解,问道。
那个女侍者面带微笑,继续一通叽里呱啦。
似乎是见他一脸茫然听不懂,侍者又举起手,连带比划地开始重复
很明显,语速放慢了很多。
虞源竖起耳朵,打起十二分精神,从自己贫瘠的英语词库里面听懂了几个单词。
have,pay,Mr.xing……
等等,Mr.xing?
邢霖吗?
他刚反应过来,肩上突然感觉多了份沉重的重量。
虞源转过脸一看,一张放大的俊脸。
是邢霖,长胳膊长腿的,毫不客气地把胳膊曲起搭在他的肩上把他当做人形支架。
他身上传来浓郁的酒气,浓郁到连原来的香水味都闻不到了。
虞源皱着眉,看了他几秒,然后扭过头。
不和醉鬼计较,他是热心市民,尊老爱幼互助友爱……
那个侍者见到邢霖后脸脸上的笑意更深,对他飞速叽里呱啦一顿。
邢霖听着,点点头,说了句“thank,you”,然后转过头,慢吞吞地对虞源说道:“我是这里vip会员,来这免单。
虞源:?免单?
那今晚他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邢霖朝他无辜地眨了眨眼,表示他也忘了。
虞源:……
他无奈道:“……那好吧,那我回去把钱转给你。”
“不用。”
邢霖低声笑,头低下来抵在胳膊肘上,像是在他耳边说话。
“我喝醉了,你得扶我回去,钱就不用了。”
虞源:……
尊老爱幼互助有爱。
“好。”
他面无表情地答应。
他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肩,另一只手绕过他身后扶着他的背。
邢霖比他高一个头,但是实际重量也没重多少。
虞源手腕发力,感觉还比较轻松。
两人出了门,已经接近凌晨四点,天色还是黑沉沉的。
冷冽的风刮过来,邢霖身上的酒香劈头盖脸笼罩了虞源一身。
虞源皱了皱鼻子,突然开口问道:“你把那一瓶酒都喝了?”
“嗯?什么酒?没有。”
邢霖看着没动静,否认地倒是干脆。
“单一杯姜汁梅酒可没你身上那么大的酒气。”
虞源幽幽地说道。
邢霖低低哼笑一声,似乎是承认了。
虞源想了想,还是低声道:“抱歉。”
“我说的只是一种可能,也可能不是,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说的没头没尾,但是醉酒的邢霖也听懂了,他笑了笑,说:“没关系啊。我早就知道了。”
“嗯。”
虞源点点头,心里有点莫名的滋味。
他向来对这些男女之情抱着无感的态度,因为一直秉承着打职业不应该分心。
毕竟一个电竞选手的黄金时期只有短暂几年,分心去谈感情是对职业的不尊重。
但不代表着,他不懂感情。
说出那句话后,他还有点懊悔的。
如果有人当着面说他初恋根本不喜欢他只是为了钱才和他在一起的,那他一定也很愤怒。
突然,虞源听到邢霖在他耳边嘟嘟囔囔道:
“虞源,虞队长,我现在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他轻声地问。
“……”
其实也没那么讨厌,虞源想起这个人横空出道的时候,他当时还不知道他是谁,看到一段他的对局录像。
当时他记得他的第一念头,是欣慰,是后继有人的欣慰。
“……还好,一般讨厌。”
他说。
真的特别讨厌,他一定不会让他碰到自己一根头发丝,更何况还是在醉酒的状态下。
他绝对会让他滚得越远越好。
搀扶着一个醉鬼回到住处,虞源觉得他其实可以划分在自己一般的关系里了。
——就是那大少爷行事作风让人不爽。
“那就好。”肩上的人低低笑起来。
然后呼吸变得均匀,似乎是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进入宾馆,虞源扶着他走到电梯口,轻轻拍了拍邢霖的胳膊。
“好了,你住在哪层,自己上去吧。”
邢霖睁开眼睛,眼神沉沉。
虞源看向他,心头一跳。邢霖眼睛黑沉沉的,这样居高临下盯着他看,莫名带着一种侵略性。
虞源稳定了一下心神,再仔细看时,这种感觉就没有了。
只是醉酒使眼睛迷离,迷离中还带着一点疑惑,大概是在疑惑他为什么不把他送到大床上,服侍他睡下。
——他认为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有电梯。”
虞源冷冷道。
“你没喝到醉成一滩烂泥的程度吧,少爷。”
——要是那样,别说扶他回来,他连碰都不会碰。
电梯降下,门缓缓打开。
邢霖笑了笑,收回手臂,恋恋不舍地从虞源身上离开。
他走进去,脚步还是稳稳的,只是轻扶了下电梯壁。
“那好吧,晚安,虞源。”
他懒洋洋地开口道。
从他进入电梯,虞源已经毫不留情地转头往回走了,似乎是听到了这句话,他顿了顿脚步,但没有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邢霖站在电梯里看着虞源的背影消失,他不紧不慢地笑起来,哪还有一点醉酒的样子。
/
一天后,M市虹场机场。
这个机场是当地最大的机场,但此时站在接机口的人格外的多。
很多都举着手机,拿着长枪短炮的。
“怎么有哪个明星是今天的航班?”
一旁有同样接机的路人好奇地猜测。
“说是明星也差不多了。哥儿们你平时打联盟吗?”
在他旁边,有一个扛着摄像机的男子听到后回答道。他穿着普通的衬衫外套,头戴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脸被阴影遮得严实。
“玩啊,十年老玩家在此!”路人大哥眼里一下子蹦出光,激动道。
“那你应该知道虞源吧。”
“亚洲赛区冠军大满贯这谁不知道!诶呀,我昨天刚看了比赛,有点可惜止步八强了。”
大哥咂咂嘴,“怎么,他怎么了?”
“没错,他们俱乐部透露给媒体,他要退役了,而且今天自己单独回国,就在今天这趟洛城飞M市的航班上。”
鸭舌帽男子按了按帽子,难掩激动。
“这可是个大新闻!明天热搜预定第一,谁能搞到最新消息谁就抢占了先机!”
“啊?退役?!”
路人大哥惊呼,挠挠头疑惑道:“为啥退役啊?今年只是没进四强,我看他还能再打两年啊?”
“可能年纪上来了?我也不知道啊。”
鸭舌帽男子嚼着口香糖,无所谓地哼笑一声:“我平时不太关注这个,反正,今天等着的都是想抢独家消息的,现在就等着他出来呢。”
他看向远处的大电子屏。
上面正滚动着最近几班的降落时间。
“叮——”其中一行变化,显示到达。
鸭舌帽男子激动道:“到了。”
虞源下飞机,取了行李,还未走到出站口经就听到一阵不小声的讨论。
“来了没?到了没?”
“哪个是啊?”
“虞源?”
……
他停下脚步,听这个动静,怕是刘丰已经把他要退役的消息给了媒体。
他现在走出去,估计没法顺利地出机场。
他想了想,伸手把行李箱上面的战队标签贴纸撕下来扔垃圾桶里面——还好他们行李箱当时定的颜色是普通的黑色,然后从包里拿出一顶帽子扣在头上。
虞源四周环视了一圈。
正好,看到前方有一个身形和他差不多的男子,更巧的是,这位大哥也带着口罩帽子,拖着行李箱。
他便跟上,保持一段距离,在那男子快走出停机口的时候故作惊喜地喊了一声。
“虞源!”
男子大概也是联盟玩家,听到后顿时疑惑地回头看。
顿时,旁边那些还在翘首以盼的记者们顿时像炸开锅,轰的一下全都围上了那名男子。
对不住了兄弟。
虞源压低帽子,在心里默默道歉。
在一片喧闹里面,谁也没有注意拖着两个行李箱的高挑男子出了机场,坐上出租车。
虞源拉开车门顺利坐上车,隔着车窗,看着已经有反应过来,拿着相机跑出来的记者,他松了口气。
“去哪,小伙子?”出租车司机问。
虞源报了基地的地址。
他从打职业开始就没在外面租过房子,一直都住在基地里面,几年了,他得去收拾一下,再在外面租个房子。
车辆开始行使。
虞源看着窗外迅速划过的鳞次栉比的高大漂亮的建筑,他想到什么,打开手机去查看自己的微信余额。
眼神一凝,上面显示:1005.2
他感到有点不可思议,又依次点开手机上其他的储蓄软件,去查看自己其他的余额。
结果,他看着这刚刚超过四位数的余额,眉头紧紧皱起。
他其实很少会查看自己的余额,因为吃住都在基地里,他平日也没什么爱好,开销很少,所以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需要钱的时候,会没钱。
打职业以来,这估计是他第一次手头上这么紧张,还是在这种被赶出来的情况下。
这点钱可没办法在外面生存。
他想到什么,抿紧嘴唇,有点犹豫地点开通讯录,翻看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般,拨打了一个号码。
出乎他意料,响铃不到两秒就被接起来了。
“喂,妈。”
他喊。
对面是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听到他的声音后惊讶道:
“小源?”
“嗯?你是……妈?”
虞源有些犹豫地问道,记忆中母亲的声音似乎不是这样的,不过他有两年多都没有回过家,或许记得有偏差。
“诶呀,不是不是弄错了。”
对面的老太太爽朗地笑起来。
“我呀你忘记了,是以前村里王四家的。现在你妈喊我过来照顾你弟弟,你弟弟不是上高中了么,今年去了个国际高中,诶呀,听说学费老高了,一年七八十万,这种条件,你弟弟还说在学校吃不惯,你妈妈就喊我过来给他一日三餐地做饭,哈哈哈小孩子嘛,有时候就是喜欢家里的……”
她像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地自顾自说着,听起来对自己的厨艺被认可十分自豪。
虞源静静地听着。
他和他弟弟,虞家兴其实关系并不亲密。
相差八岁,实在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言。
而且一个从小学习好,是家里的希望,一个是整日混迹在网吧不务正业的坏榜样。
虞源在没去打职业之前,一直都是家里拿来鞭策他弟弟的反例,逢年过节拿来比较贬低的对象。
说他没有过怨怼吗?那不可能。
只不过,这些话语和态度都在虞源在职业上大放异彩、拿到顶薪之后都没了,他也不是一直沉溺过去自怨自艾的人,也就和父母家人翻篇了。
听得出来,现在弟弟依然是家里的骄傲,能考上国际高中想必成绩也不错,虞源心里也替他高兴,应了几句,结果老太太一顿说,快要刹不住车。
虞源眼看着十几分钟过去,不得不提醒了她一下,“哎,王妈,你喊下我妈吧。”
她才想起来这通电话的真正对象,哈哈大笑:“嗨,好不容易和你说说话,老婆子高兴一时间说多了哈哈哈,你找你妈是不是?我给你喊她,你先别挂,啊。”
然后虞源听到她喊:
“小张啊,去牌室喊太太,小源来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