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一圈，谢自立最后还是回到了开始的那间木屋里。

房子已经被修缮完毕了，他靠坐在自己先前睡过的床上，安静地喝着谢言疏端过来的药。

谢言疏现在脸色不太好看。

因为谢自立方才已经跟他搭过一轮话了，但无论他说些什么，尝试故意惹怒眼前的人，那人的反应都异常地平淡。

这感觉让他又回想起了和他师兄相处的时候。

他总是这样不苟言笑，也没什么情绪和表情。

一开始他以为是师兄讨厌自己，后来发现他对外人也是这样，所以他一直觉得，师兄天生是适合修剑道的，他就是这样一个冷漠的人，谢自立也是。

他知道谢自立在秘境里的事情，狐狸早就全部告诉他了。

谢自立只是看上去像是一个热血冲动的少年，但本质上，他对除自己之外的事情并不关心，甚至有时候谢言疏觉得，他对自己的态度都很无所谓。

他不喜欢这样的人，就像从前他也不喜欢他师兄。

看出他的异常，谢自立也不在乎他在想什么，喝完碗里的药，他简单地说：“我要睡了。”

谢言疏没动。

他便又重复了一遍：“我要睡了。”

语气一如既往地没什么波澜，谢言疏突然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这过激的举动让谢自立忍不住抬了一下头。

那人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漩涡一样的眸子里酝酿着深不见底的危险情绪，眼神看上去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也对。

谢自立心想，我毕竟不是他师兄，他忍我这么久估计也受够了。

既然这里不欢迎他，他也没有必要继续再留下去了。

他抬脚就准备从床上下去，面前的人却在这时候突然俯下身子，用力抱住了他。

那个高大的压迫感十足的男人，就这样用最轻的力道把他圈在怀里，他甚至感觉谢言疏的身子有些发抖。

听到那人低哑的嗓音。

“不要，师兄，别离开我。”

谢自立不想刺激他的，但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

他尽可能温和地回应道：“我不是你师兄。”

身上的人闻言却把他抱得更紧了，谢自立拿他没什么办法，不知道谢言疏是装的还是演的，或者他还是想要自己身上什么东西，都不惜做出这般姿态，这山门他一时半会肯定是下不去的。

既然如此，谢自立也不强求了。

刚好他也需要一个安全的可以养伤的地方。

他最后轻轻地拍了拍男人的背，轻声说：“我不走，你让我先休息一会。”

谢言疏终于缓缓地放开了他，又在原地站了一会，最后从房间里出去了。

谢自立这次真的倒头就睡，他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了。

等到他终于睡够了，时间也走到了三天之后。

他是被饿醒的，从房间里走出来，刚好看到谢言疏在练剑。

谢言疏的剑法飘逸流畅，明明是一柄压抑漆黑的长剑，却被他使出了张扬灵动的美感，不像是杀人用的，倒更像是某种漂亮的舞蹈。

对比之下，谢自立才知道为什么当初那人会说他是小儿杂耍，他确实还不够格。

从未见过如此正式剑法的某人忍不住就驻足多看了一会。

本以为他的剑一定是杀气很重的那种，没想到并不是这样，谢自立有些意外自己的判断。

谢言疏早就发现了他的到来，却还是使完了一整套剑招，这才径直走了过来。

两人再次面对面，没等谢自立开口，他先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很是开心地问：

“师兄，好看吗？”

谢自立淡淡地嗯了一声，他还不太习惯这样的谢言疏。

却见某人也不在意，跟那一天的状态完全相反，听到他的夸奖表情更加灿烂了，还亲热地去拉他的手臂。

见谢自立没有反应，他又突然凑了上来，灼热的呼吸打在他的颈边。

“师兄喜欢的话，我可以每天都练给师兄看。”

谢自立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现在的姿势有些太暧昧了，谢言疏拉着他的手臂，微微低下头在他耳边吐着气，他只要再往前一点就能碰到那人垂下的长发。

他几乎从没有跟人隔得这么近过。

后颈上传来接连不断的细密痒意，这异样的感受让谢自立的呼吸不太自然了起来。

在他自己都注意不到的地方，他一直表情冷淡的脸上突然起了一点红晕。

这罕见的细节立马被旁边的谢言疏捕捉到了，他的眼里也忍不住流露出了笑意。

看不出来，原来他这位“师兄”竟然是这样纯情的人吗，这倒真是一个惊喜。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谢自立脸上的表情陡然收了下去，在谢言疏疑惑的视线在，缓缓地朝后退了一步。

而后，他一脸严肃地看过来，表情十分正经地说。

“虽然我不该管你和灵运之间的私事，但有些事情我们还是说清楚比较好，我不是灵运，也不可能变成他，如果你因为这个原因接近我，最后一定会失望的。”

谢自立真的是认真这么以为的，谢言疏不管怎么说也帮了他几次，尽管有时候行为很讨厌，他也不希望这个人因为自己受到伤害。

那知对面的人听到他的话却突然捧着肚子笑了起来，那笑声经久不散，谢自立看他笑得差点眼泪都出来了，终于皱起眉，不赞同地看着他。

就见谢言疏一下子恢复了正常的样子，目光里带着三分挑衅，冲他高傲地昂了昂下巴。

“你没听说过，我跟我师兄关系很差吗？”

听到这话，谢自立的动作顿了一下。

自然是听说过的，灵运凌霄两兄弟被谈论最多的莫过于他们的关系，从早年的情同手足，到后来的多年不见一面。

以至于很多人都在猜测，凌霄尊号的改变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他不想和自己师兄用同一个字。

但，就这段时间他和谢言疏的相处来看，他完全感觉不到所谓的关系不合。

大概是他迷惑的表情太过明显，谢言疏看得又笑起来，他主动开口解释了。

“我会这样对你并不是因为你是我师兄。”

在谢自立越发迷茫的视线里，他突然伸出手，撩起了谢自立耳边的一缕长发，深情地抬眼望过去。

“你就没有想过，我可能是真的很喜欢你吗？”

谢自立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逼得后退了一步，他实在不理解谢言疏如此轻浮的言行，如果这就是他口中的喜欢，那他宁可离这个人越远越好。

察觉到他的排斥，谢言疏有些失落地收回了手，眸光垂下去。

“不聊这个了，师兄应当是饿了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这么一说，谢自立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出门找吃的，不争气的肚子也紧跟着叫了起来，在谢言疏憋不住笑意的眼神里，两人还是勉为其难地一齐下山去了。

————

山下，灵云镇内。

谢言疏请客，去的当然是这里最好的馆子。

谢自立抬头望了一眼，叫做临仙苑，是这座凡人聚集的镇子里少有的用灵石付账的地方。

据谢言疏介绍，几乎所有的镇子都会有这样的馆子，是给过路的修士歇脚用的。

但这里的生意格外的好，菜品也皆是上上乘。

原因很简单，看名字就能猜出来，因为这里背靠灵封山，是灵运仙尊居住的地方。

“你刚才说，这里是灵运的住所？”谢自立喝了一口酒，随意问了一句。

“自然，灵封山谢玄的大名，恐怕没有哪个修士没听说过。”谢言疏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竟然还有些自豪。

谢自立觉得他估计是会错意了，他想问的其实是，那你怎么在这儿？

见他这样他也懒得问了，谢言疏在哪里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心不在焉地吃着菜，突然听见对面的人问他。

“你很喜欢喝酒？”

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谢自立自然地点了点头，就见面前的桌上突然出现了一坛未开封的酒。

哪怕只是这样放着，他几乎都能闻到那股陈年的酒香。

“醉仙酿，据说灵运仙尊喝了都能一杯倒，信不信？”谢言疏笑着将酒放到了他面前。

谢自立挑了挑眉，他自认酒量还可以，但他不想在这里和谢言疏拼酒，万一醉了会很麻烦。

就见那人直接将封口开了，往自己碗里倒了一满碗，一口就干了，喝完还冲谢自立扬了下头，意思是到你了。

都做到这份上，再拒绝未免有些太小气了。

谢自立也不是什么客套的人，他接过酒坛直接斟了满碗，立马爽快地干了。

对面的人果断叫了一声好。

就这样，一坛酒很快就没了。

胜负却还没有分出来。

唇齿间的醇香还未散去，谢自立细细回味着方才的味道，神情格外地享受，他从未喝过这么好的酒。

在这样的状态下，他忍不住就问道：“还有吗？”

“当然，师兄想要多少都可以。”谢言疏点了点头。

他没看到那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夜色渐深。

终于，在空了不知多少只酒坛子之后。

谢自立终于支撑不住地倒在了桌上。

见状，对面的人突然间拍手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他师兄可能不知道，这世界上有功能是醒酒的丹药。

谢言疏兴高采烈地想着，没注意到一只手在这时候缓缓地攀上了他的手臂。

下一秒，他整个人被猛地带到了面前的桌上。

他吃惊地抬起头，发现谢自立不知什么时候又起来了，唇角咧着大大的笑容看他，手里还拿着一只酒坛不断摇晃着，作势就要上来给他灌酒。

笑话，他可是第一剑尊，能被灌到算他输好吧。

谢言疏哼了一声，果断撑起身体，从桌上猛地翻了起来，反手就擒住了谢自立的手腕，谢自立反应也很快，酒坛被他迅速换了另一只手上。

这样剧烈的动作下，桌上的酒坛和碗碟转眼就碎了一地。

没有人来管这一片狼藉，谢言疏早就和这里的老板说好了，这个晚上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

一击不中，谢自立的表情却更加亢奋了。

他用的招式很是灵活，不像是某种身法，却总能出其不意，在不用灵力的情况下，有时候竟然让谢言疏有些猜不到。

某个瞬间，谢言疏堪堪避过靠过来的谢自立，却见那人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他手里的酒已经洒的不剩多少了，这一局必然还是自己赢了。

谢言疏自信地想着，就见那人突然将坛子里的酒全都喝了下去。

这疯得也太厉害了，他忍不住皱了皱眉，紧接着就看到谢自立转过头来，冲他绽开了一个漂亮的笑容。

他步子已经有些不稳了，脸上涌起迷离的红晕，眼神里萦绕着朦胧的雾气。

谢言疏从未在他脸上见到这样的表情，一时间愣了愣。

下一秒，那人又朝着他的方向靠过来。

他条件反射地捉住谢自立的胳膊，把他按在了旁边的靠座上，确认他没办法再做出什么偏激的举动。

低下头的那一刻，身下的人突然仰起了头。

谢言疏的瞳孔瞬间睁大。

在他完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谢自立竟然从下方主动吻住了他。

浓烈的酒香顿时从唇齿间传来，甘甜的酒液逐渐从两人紧贴的唇缝中流了下来，沾湿了两人胸口的衣衫。

谢自立的动作却还没有停下。

保持着深吻的状态，他突然伸手去解谢言疏身上的衣服。

一天被震惊两次的某人终于忍不了了，他直接出手把谢自立打昏了过去，自己靠在座椅上百思不得其解，好半天才缓过来。

回想起方才的感觉，他眼神复杂地看向旁边的人。

这时候，那人怀中突然钻出了一个火红的脑袋，没等谢言疏先说话，狐狸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谢言疏，你特么真是凭本事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