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屛的两套房子结构相似，三百多平，楼上楼下加起来有七个房间。
“预留上楼左手边第一个房间当洗衣房和晾衣服的地方，一套还有六个房间，另一套大点的还有七个房间，要弄厨房吗？”
晚上，沈南枝顶着母亲眼神压力，回了老宅，和商岷商量现在两套房子装修。
“这两套房子小区环境和安保都不错，出门就是地铁站，对面就是图书馆和博物馆，咱们装修精致漂亮一点，定价相比于市场均价高一些。另外接手过来的两家青旅改造改造，重新布置一下，争取这个月底重新运营起来。”
沈南枝快刀斩乱麻，一锤定音将四套青旅价格定下，随后给商岷推了几个微信，让他去聊。
“他们是专门测试甲醛和去甲醛的，装修好了你约人上门看看，”
“我知道呢，姐，你放心吧。”
沈南枝笑了，她站起拍了拍商岷的肩，“对你我一向放心，加油少年，此时多努力，毕业就可以躺平了。”
商岷仰头和她对视，失笑道，“表姐都没有躺平，我有什么资格躺平，还有得学习呢。”
沈南枝哈哈大笑，她是浅麦色皮肤，五官大气立体，一头长发随意挽起，雾霾蓝真丝衬衣袖子挽到手肘，露出手腕上花纹雕刻粗糙的银手镯。
商岷看见，神色微微一顿，表姐对生活品质要求很高，饰品之类的就更甚了，但是这手镯并不怎么好看，和她日常风格并不搭，但表姐已经戴了近五年，而她今年才二十六岁。
像是感受到商岷的视线，沈南枝顺着看向自己手腕。
“别想太多，只是戴习惯了，不知道哪一天遇到更好的，我就摘下来了。”
沈南枝随意晃了晃手，端着玻璃杯走了。
杯里的酒已经喝完，只剩下冰块与杯子碰撞，清脆的声音一直响到沈南枝进屋还模糊传来，直到咚的一声，声音才完全消失。
今晚月亮很圆，商岷仰躺在编织椅上，双手枕在脑后，盯着盈盈月亮看，四周很安静，只是没安静多久，不知道从哪里传来家长训斥孩子的怒吼声和孩子带着哭音的辩解。
“2＋8等于10，那8＋2等于几？”
“呜呜呜，6。”
“这是加法，不是减！”
商岷听到，脑子嗡嗡的，想起上辈子的小侄女，她仿佛在脑子里放了本十万个为什么，还是没有答案的版本，天天追着家里人问为什么是这样呢，为什么是那样呢？商岷也被她骚扰过。
风吹过，耳边簌簌响动，商岷侧头望去，是他家和隔壁之间的阻断——茂盛张扬的凌霄花在摇晃。
地上已经落了一层残花落叶，商岷起身走到张牙舞爪的树枝下，从花枝间隙发现对面院子里灯还亮着。
浅黄色的灯笼罩着小小院子，朦胧模糊，商岷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偷窥别人家院子不好，他刚想走，就听到树叶被踩的细碎声。
“喵~喵~”
小猫卡在树枝里，仰头可怜兮兮地望着商岷。
“咦，你就住在这里啊？”
是白天见过的三花，商岷蹲下，手从两根黑色杆子中间穿过去，抓起小猫咪，见它没被卡住，这才松了口气。
“你偷偷跑出来的？你铲屎官呢？”
商岷给小猫咪顺毛，声音温柔到极致。
蹲在树枝后面的齐昱听到男人的声音，心一瞬间软得不可思议，耳朵和脸慢慢变烫，仿佛男生是在和自己对话。
“咦，好浓的葡萄味，是你铲屎官种的葡萄吗？好香啊。”
小猫咪被挠得咕噜咕噜哼，舒服得在商岷手心里打了个滚，眼睛湿漉漉盯着他的脸看。
听到男生说到浓郁的葡萄味，齐昱的神色一下僵住，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
“快回去吧，待会你铲屎官找不到你会担心的。”
商岷放下小猫咪，伸手将它往前推，预防它被树枝卡住。
小猫咪似乎听懂商岷的话，扭头朝齐昱蹲着的地方看了看，齐昱霎时心都提起来了。
他不是故意在这里偷听的，只是看葡萄跑过来，怕它被树枝伤到，就想过来将它抱走，没想到男生刚好伸手过来，齐昱也不好再出声，怕把氛围弄得糟糕。
还好就算有路灯，光影照不到的地方还是昏暗，小猫咪的动作商岷没在意，见它一步三回头走了，也起身回房了。
“那凌霄花确实茂盛了些，再长下去可能会将围栏压垮，要不和隔壁商量一下，将一些枝丫修剪了。”
商岷找到沈沉烟，和她商量，今早他都将这花忘了，刚才观察了一下，两米高的围栏全被花枝攀爬得密密麻麻，不仅容易招虫，树根处还会聚集蟑螂。
“我待会问问。”沈沉烟点头，不过，她很快又皱眉，“那青年性格比较内向，说话声音小小的，除了偶尔带猫猫出去散步，极少见他出门，我性格比较直接，怕措辞不当伤害到他，待会我把他微信推给你，你们年轻人好交流一点。”
商岷想起中午见到的少年，虽然看不见容貌神情，但他说话动作确实内向拘谨，瘦瘦小小的，感觉自己说话声音大一点都像在欺负他。
“好。”
商岷握着手机，点头答应。
少年似乎很会种葡萄，他家院子里的葡萄好香，也不知道认识以后能不能问问他是怎么种的。
等商岷离开，齐昱才从树叶堆里钻出去，头一抬，目光和葡萄在黑夜里格外明亮的眼睛对视上。
“葡萄，今天晚上可以奖励你两个罐头。”
齐昱抱起葡萄，往亮着灯的房间走去。
夜色浓稠，窗外树影摇曳，商岷站在窗边打电话，抬头就将楼下小院子纳入眼底。
院子里的灯已经关了，月光如水，院子里也明暗交错，隐约从某个地方透出一点橘黄色的光。
商岷看手机，已经一点了，那人还没有睡？
“这边情况大致就是这样，你看我们要不要招一个运营。”
贺宣扬边打哈欠边和商岷交谈，商岷受他影响，也有点想打哈欠了。
“义工就算了，现在网上对招义工的店都没什么好感，而且我们这事挺复杂的，你问一下学校里有没有人勤工俭学，包吃住，一个月三千。”
“运营的话，我认识一个人，我明天和她聊一下，中午再给你反馈。”
快速将青旅的事处理完，商岷挂电话，看着下面从窗户透出来的光，翻到和沈沉烟聊天页面，她给自己推了张名片。
头像是三花猫睡觉的照片，网名是“Q.Q”
看着网名，商岷眼里不自觉浮现那少年身影，也不知道他多大了，看着像十八岁左右，名字还挺可爱的。
电脑散着幽幽白光，齐昱坐在桌前，手指在外接键盘上噼里啪啦敲击，摘下黑框眼镜和口罩，前面略长的头发被他扎成一个小揪揪，竖在头顶。
宽阔的桌上摆着不少东西，蓝牙耳机，键盘架，充电线，各种类型的书籍，解压的小小玩偶，各种支架。
笔记本电脑和平板都亮着，齐昱指尖快速敲击闪着幽蓝冷光的键盘，偶尔看一眼笔记本电脑上的思维导图，平板在放陪伴学习的视频。
放在床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一下，齐昱悬着的手一顿，侧头看向手机，房间一静，齐昱神色犹豫了大概三秒，最终放弃挣扎，侧身拿起手机点开，紧绷着的神色雀跃了许多。
“你好，我叫商岷，住在你隔壁。”
齐昱呼吸蓦地一提，心脏不受控制跳动，指尖颤抖着点开男生头像。
男生微信头像是一片碧海蓝天，海上海鸥纷飞，网名就是自己名字，朋友圈仅三日可见，什么都没有，微信签名是一个点。
齐昱嘴唇嘟了下，有些丧气，指尖移动，点击通过添加。
“你已经添加了商岷，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打招呼的话语冷冰冰的贴在两人聊天页面上，齐昱想发条信息打破僵局，翻了翻自己几百个表情包，却找不到一个适合的。
“这么晚了还不睡？”
不等他纠结，对面就发来一条消息，齐昱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地上。
商岷见楼下窗户还亮着，鬼使神差就点了添加好友，本想明天再沟通，没想到对方很快同意添加好友，而且聊天页面顶端一直在输入中。
想了想，商岷敲了条信息过去。
今天买的葡萄在路上被他一颗一颗吃完了，晚上闻到味道，他又想吃了。
而且，让商岷心动的是，闻到那股味道他心里就涌现出一种悸动，像是遇到喜欢的东西，想买下来的欲望。
葡萄而已，等和邻居熟悉了，问问他种的葡萄卖不卖。
想起那股勾人的味道，商岷和齐昱交谈更热情了。
齐昱望着信息，呆坐一会，一条消息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敲敲打打，最后商岷得到邻居一个高冷的回答。
“嗯。”
看来不仅内向，还有些难以接近，不过养宠物的人心底一般都很柔软，商岷又打了条消息，字还没输入完，对面唰唰唰发了七八条信息过来，还都是表情包。
齐昱发完消息就后悔了，好冷硬，好机械的回答，要是自己收到这样一条消息，肯定都不想理对面的人了。
发了一连串表示友好的猫咪表情包之后，齐昱满意点头，这样够友好了吧。
商岷望着消息，笑了笑，将已经打出的字删了，回了句早点休息，就放下手机去洗澡了。
商岷装修青旅经验丰富，两套房子在他的规划下，有条不紊地往推进。
“岷岷，你和那男孩子聊了吗，他同不同意修剪这花枝啊，再长下去要伤到人了。”
一早，商岷刚下楼，举着一块吐司正在细嚼慢咽的沈沉烟随口问道。
而已经加人许多天，除了加的第一天晚上聊过之外，再没交流的商岷罕见地有些心虚。
“还没有，我待会问他，”商岷走到柚木餐桌前坐下，从方形窗户往外看，碧空蓝天，白云悠悠，院子里绿植生机勃勃的，墙边花枝坠到地上，火红的花朵落了一地。
“行，剪子我都买好了，你和小齐好好沟通，这段时间门口来来往往都是游客拍照打卡，你拽一把我拉一下，那树杈子要是断了砸到游客身上，事情就不好处理了。”
沈家住的这片区域叫南安区古城街，是南城市的老城区。
这里房子大部分都是上个世纪建造的，主要用木头和石块搭建，为了隔开各家距离，家家户户都在院墙边种了爬藤植物。
约莫三四年前，有人航拍拍到南安区这片极其不符南城这个高新科技城市标志的区域，古城街一下走红，成了网红打卡地。
后来在政府资助下，各家重新翻新院子，种植花花草草，铺路修路，古城街越来越漂亮，这两年每到夏季，游客络绎不绝。
沈家这套老宅建造也很精巧，墙体由石头砌成，部分用木材搭建，屋顶是青色瓦片，还是双层，在一众低矮房屋的衬托下，格外显眼，门口游客来来往往，有时候还有人敲门想进来拍照。
宋雅菱让沈南枝专门找人设计一下，将院子装修得整洁漂亮，绿意盎然，还把进门的这面墙被打空，安装了三面大玻璃，从餐厅往外看，视野光线格外好。
“姥姥呢？
餐桌上只有两人，商岷扭头四处搜寻。
“磨咖啡豆呢，有人和她约了下午来拍婚纱照，她在给人家准备喝的。”
沈沉烟喝了半杯牛奶，将“如鲠在喉”的吐司咽下，拍了拍胸口，指了指餐桌斜对面的门，那扇门很小，上面挂了个小牌子，
书：“闲人免进”
“姥姥什么时候学会煮咖啡了？”
“两个月前，她去南枝咖啡馆做了段时间义工，兴许是那个时候学会的吧，”
“咳咳咳……”商岷刚喝了口咖啡，听到沈沉烟的话，惊得咖啡差点喷出来，弯腰咳了一会，扯了两张纸擦了擦嘴巴，这才直起身，惊讶看向沈沉烟，“姥姥去做义工？！”
商岷想象不到姥姥在咖啡馆做义工的样子，虽然她精神不错，体检的时候医生也说她身子骨硬朗，但她确实是到了让家里人担忧的年龄。
“是呀，她说她剧荒，无聊得很，南枝就找了个护工陪着她，让她每日去咖啡馆坐坐，”沈沉烟说着语气也无奈，
“她带着护工在南枝咖啡馆擦桌子，被人拍了，也不知道网友脑补了什么，反正南枝咖啡店火得一塌糊涂，姥姥也火了，天天都有人找她拍照，后来她累了，恰好喜欢的演员出新剧，才回家的。”
商岷想象那个画面，也笑了。
“姥姥真是老当益壮，心理状态比我们还年轻啊。”
吃完早餐，沈沉烟去上班。
商岷今天没什么事，到院子里找了个地方坐下，准备和邻居交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