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有人觉得不对劲的。

在满目欢呼的帖子底下，超话里有人担忧地打字。

【可是，不是说这是个对抗类综艺吗？第二季也是死到只剩下最后的一个冠军，我总觉得不对劲，而且沈卺是客串啊，总不至于跟一整个综艺吧。】

也有人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

【没事的啦，视频里这么甜我就不信到时候综艺里能虐到我。又不是没看到长明传，一个综艺剧情，就算发生什么不好的，能虐过长明传吗？】

【而且这期还是团队战，参赛者都是同一阵营的，不会是上一季互相厮杀的模式，小白就算不能得冠军也不会有事的啦，放心放心。】

【乖乖等综艺上线就成了，预告片真的甜死我了。谁懂，第二季都没入坑的人，被一个发错了的预告片直线踢进坑里，每天做梦都是正片上线了。】

【好想谁能把我打晕，一觉醒来就是综艺正片上线。】

【啊啊啊啊啊好期待，为什么不是综艺直播！】

在大环境都在无限乐观甚至在综艺评论下欢庆时，这股隐忧被所有人遗忘。

直到最后，这期综艺被称作无人生还，不仅是参赛选手，还有围观的观众们。

【导演，你还能再狗一点吗？】

【导演你做个人吧。】

【这样把人骗进来杀的？】

【你们预告片和综艺能有半毛钱的关系吗？就算半毛钱也行啊！】

在无数被踹进坑，货不对板被坑惨了的呐喊声中，导演组被连夜送上热搜，极限对抗第三季也成为了预告片惨案第一名，几十年后还荣登榜首的那种。

这时候的人有多乐观，到结束时就有多吐血。但奇怪的是，即使被送上热搜好几次，第三部的口碑却不差，不乏有结束后二刷三刷的观众。

导演组被骂得越惨，收视率却越高。导致开了另一扇门的导演彻底在这条道路上一去不返，从此执导的所有综艺都是导演骂声一片，越被骂他越高兴，整天笑嘻嘻地点开私信看观众骂他的消息……

这都是后话了，而现在还只是个开始而已。

*

在道虚幻境中选择沉浸式进入后是不会有现实中的记忆的。

他们就像是褪去了现实中的自己，以自己灵魂的样貌接触另一个不同的世界。有精心设定的不同人物背景，人物关系，但幻境中的性格却不会改变。

在签下综艺剧本客串的合同时，沈卺被透露过之后的剧情发展。

他只是一个在综艺正式开始之前的指导者，在不需要他继续在幻境中后就会被导演随便找个理由下线。

这是很正常的事，沈卺想也没想就直接同意了。

但，逍遥派的大师兄大概不这么认为。

沈卺满怀着担忧与不舍到的前线，宗门主的尸体已经被收拾妥当，还不等他伤怀，魔道已经在城下叫嚣。

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竟敢大肆叫嚣城内是不是已经高手死绝无人敢应战。在师父的尸体面前沈卺没有半分犹豫，拔剑从城门一跃而下应战。

交手之际他三两下就连挑对面三人与剑下。

若是敌人皆是如此，他大概很快就能回到宗门吧。

沈卺在斩落第四人时心中平静地思考着，师弟妹无人照看应该都惶惶不安，自己可以早些回去也能安心。

只是这些放松的念头还不待沈卺他多想，在第五个对上他的剑时，兵器相交的一瞬，他刚要刺入敌人心口，却在下一秒感觉到了身体不受控制。

剑尖停留在敌人胸口不进存许，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面的刀刺入胸口。

怎么会……

胸口的刺痛没能换回他对身体的掌控，他用尽全力的努力下也只是让清风剑脱手落在了地上。

下一秒他视线也跌落。

担忧比惊诧更先一步到来，比靠近死亡的恐惧更先让他意识到的，是临走时的那个约定。

要回去……不能让她伤心……为何……动起来快站起来……

清风剑……

他的挣扎只存在脑海中，好像被与世间隔绝了一样，被锁在躯壳中只能看着自己跌落。不甘比恐惧浓烈，不甘心倒在这里，不甘心明明可以打倒敌人却无力回击。

不甘心，他想要回去。

他的不甘来源于许下的承诺，终结于掌握在其他人手里的人物命运。

白衣的逍遥剑派大师兄就这么倒在了战场上，在意识渐渐模糊中，他看见对面的敌人拾取了清风剑。

他回不去了。

黑沉的脑海里沈卺突然想起了胡白微临走时攥紧自己衣袖的手，想挽留自己但又不敢挽留的眼神。

他曾经想过回去时大概能看到师妹用出最后一剑了，该怎么奖励她。或者还是不行该怎么安慰她。

所有的一切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在他脑海里闪过，最后变成熟悉的脸哭泣的模样。

不要哭啊……

他还是失约了。

*

神志从幻境中抽出，思维能力渐渐清醒。沈卺躺在装置里看着头顶的亮灯，迷茫的眼神渐渐重新聚焦。

他出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是于盛进来担忧地扶他起来。

“怎么回事，出来半天不动，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身体……

沈卺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快速地在房间里找寻，等看到属于胡白微的那台装置还在平稳运行，跳动的心口才重新回到胸膛里。

刚刚的一切是剧本，是剧情。

他是沈卺，不是死在战场的大师兄。

这一瞬间他心里转过了好几个念头，闭上眼睛前强烈的情感还在他心中没有散去，但现实中的他已经被唤醒，清楚的知道这些情绪不应该存在。

都是虚拟剧本中的设定，不是属于他本人的情感。在几个呼吸之后，他才做到先隔离这些情绪，回到他作为“沈卺”的这个人格中来。

原来这就是沉浸式啊……不是作为角色而是作为沈卺本人第一次体验，真的挺不一样的。

沈卺的沉默不语给了于盛很大的压力：“你怎么了，到底哪里出问题你先说啊。”

沈卺抬眼看了看他，再看了看他身下的设备，半分犹疑地说了一句：“……我好像，又要把自己的死讯传给胡白微了。”

于盛：……

这个又字就很精妙，既让人想起上一次杜长明死讯传来时胡白微的哭泣，又让人联想到她出来时看沈卺像是看骗子的眼神。

于盛也跟着沉默，半晌之后他抬手拍了拍沈卺的肩膀。

“往好处想一想，起码这次你是真的死了。”

沈卺：……

谢谢，但是并没有被安慰到。

*

在超话里几乎所有人都期待地等待着综艺播出的时候，有一小波□□党像单纯的cp党们伸出了魔爪。

【姐妹们看我新剪的“长欢/大师兄小师妹，混剪cp向”】

【火速前排！】

这几天超话里早就把几个预告片盘包浆了，仍觉得不够瘾。有大剪子出手把预告片的场景和将军府的几段剪到了一起，看过的都说好，又甜上了个新高度。

一有新的剪辑作品出现，立马有好奇的粉丝爬过去看。

【卧槽，是be，快跑啊！！！！】

【你还是人吗……把小师妹送大师兄出山后，直接和将军假死棺材进将军府剪到一起？】

【谁教你这么剪的？？？是谁？？？】

【后面的快跑，这帖子别进我已经举报了。】

【麻烦你们这群be爱好者圈地自萌好吗？或者在标题写明是be向，把人骗进来虐好玩吗？举报不谢。】

【别剪这么不吉利的视频啊，大师兄和小师妹要好好的。献祭帖主长十斤肉换我大师兄小师妹he。】

——

胡白微有种不好的预感。

在其他师兄姐都恢复到以往的练习规律后，她仍旧是沉浸在大师兄出远门的恐惧和惶惶不安中，以至于练习时都不专心，被猫小宁一件挑开手里的木剑。

清风剑二号被挑飞出去，啪嗒一声落在不远的地上。

胡白微的心脏也跟着重重的跳动了一下。

简直像是预示着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要来一样……

她看着不远处地上的木剑出神，没注意到猫小宁已经凑了过来，等到两人近距离地眼对眼，她才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我说你啊，要心神不宁到什么时候。”猫小宁无奈地插腰，“大师兄走时嘱咐我们要抓紧练剑，还说让你学完第九招，他就回来了吧。”

“话是这么说……”胡白微嘟嘴嘀咕道。

“我最觉得他说那话的时候，这场景似曾相识。”她一脸凝重，“熟悉的我好像经历过这一幕。而且……他还骗了我！”

最后几个字加重，让她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

这种无端的指责很莫名其妙，但能让她在担忧之中短暂地抽身出来，不让越来越多的思绪溺死自己。

为了缓和心情，她重新整理好表情，展望一下未来的事。

“等大师兄回来，我一定要……”

后续的话没有时间从她脑海里想清楚了。

在她说出口的前一秒，洪方脸色凝重着拿着一封信从不远处走过来。

那种表情似曾相识，和大师兄拿着写有爹娘死讯的信时一模一样。是得到了非常不好的消息，而且和宗门有关的时候，才会出现在师兄们脸上的表情。

胡白微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胸口的心跳因为越来越近的二师兄而越跳越快。好像是预感一样，脑海中不停有声音叫她快跑，不要留下来，不要听。

但理智就像是生了根，从脚下把她绑在了原地。

也许不是呢……

也许是师兄来信要晚一点回来，也许是因为前线的战况不佳所以才传信，或者是受了伤要在前线修养？?

胡白微眼睛不眨地盯着二师兄，脸上的表情是自己看不到的苍白。耳朵里全是嗡鸣，只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和二师兄的脚步声。

声声急促，像是吞噬人心的恐怖黑暗一样愈加急促席卷而来。

宗门的其他人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朝着她走过来，一起注视着二师兄等待一个结果。

胡白微的眼神呆滞而走神，眼睛盯在二师兄的嘴唇上，无意识地看着他张合。

脸上是绝望和一丁点的希冀混杂而成的复杂表情，而这所有的表情都在她缓一步意识到二师兄嘴形意味着是什么消息时，空白成了一片。

他说。

“大师兄死了。”

大骗子。

大师兄是真的觉得自己能回去才和小白约定的。

谁知道导演狗呢。

沈卺：……扶我起来，我还能打。